東大物化樓的天台很高，那天卻沒有風，可是男孩精瘦的身軀在顫抖，好似再也經受不住任何的風吹草動。
“你敢離開一步試試。”男孩整個俊臉似根弦即將崩斷，微褐色的眸子閃著絕望的漪色。
“聶風雲，”女孩把他的名字繞著音念出來，極具諷刺，不可思議地嘲笑起來，“你以為你是誰，獨裁者麼，別搞笑了，我承認之前是跟你演了一場童話故事，現在故事結束了，公主和王子分手了，因為公主找到了國王，這才是現實。”
她的話似是鋒利的刀刃，狠狠插入胸口，男孩倒退了一步，距離天台沒有幾步了，天台正在修建圍欄，地上有一些零碎的鋼管。他拿起一根尖利的，對著胸口，挽留的話沒有出口，已經被女孩截去：“堂堂的聶主席居然會為了我自殘，是多麼刺激的事情，只是今晚我就要跟男朋友去國外了，可能看不到明天學校BBS的新聞，真可惜。”
女孩笑得嫣然，似乎是多麼得意的事情。
男孩沒有因此停住，利刃猛烈地割向胸膛，甚至能聽到刺入肉體的聲音，濃郁的血一滴滴暈染開，染紅了他身後的一片蔚藍色，那麼紅，那麼豔。
他說：“你走吧，今天我把你從心裡剜出來，今後世上再沒有逆風雲。”
心，抽搐得無以復加，想想都痛。
“小姐，小姐，你還好吧？”乘務員走過來，推醒了靠著角落哆嗦的女孩。
宛晴天睜開紅彤彤的眼，被機場的燈光冷不防刺了一下，她搖搖頭表示沒事，胸口的撕心裂肺那麼清晰，又做噩夢了。
她在機場等了兩個小時，終於播音裡提示北京的航班已經抵達，她是從南京直達上海的，自然要比區裡的大部隊來得早很多。
又等了一會兒，看到一群人黑壓壓地湧過來，她立馬站起來迎過去。
“顧主任，接咱們的車已經到了。”宛晴天靠上前，向領頭的男人彙報。
男人一身黑色風衣，墨鏡遮臉，竟是毫不搭理地從她身邊而過，後面是十來個年輕男子，宛晴天一瞅，有些人還是模糊地有點印象，都是區裡的精英，每人提著微型筆記本，看見她尷尬的站著也摸不清狀況，只能報以同情一笑。
“看見男人走不動路了？”前方的男人突然回頭，墨鏡閃著機場刺眼的燈光，扎得人心一顫。聲音不算太大，但是同行的人都是聽得仔細。
這話不可謂不嚴厲！信息辦是區裡的獨立辦公室，與技術部門是分開的，同事之間也沒有多熟悉，可能工作好幾年也並不認識，被老大當面指責，那後果可想而知。剛被女孩絕美的外表吸引而躍躍欲試的年輕男子，一看到老大的態度，紛紛避了開來。
宛晴天抿了抿唇，也不顧等了兩個小時麻木的雙腿，剛要跟上去，後頭傳來一陣嗤笑聲。
“我說是誰呢，原來是區裡的舞神啊，換了副模樣，真是認都認不出來了。”
宛晴天側身看去，一群男人後面還跟著兩個女孩，與她說話的赫然就是曾經在食堂為難過她的ellen，這會她穿得倒是齊整，可能是機場的冷氣太足了，露肩裝外套了個粉紅披肩，大波浪卷別在腦後，也有一副職業女性的模樣，只是臉上的妝化得濃了，倒是掩蓋了本來的白皙皮膚。
招呼中夾雜著濃濃的諷刺，宛晴天沒有在意，向一邊另一個女孩招呼道：“你好，我是信息部的宛晴天。”
那女孩正盯著她出神，猛然反應過來，娃娃臉笑起來特別可愛：“原來你就是宛晴天啊，真人比區裡的視頻還漂亮呢。你好，我是區協的玲薇，以後你叫我小薇就可以了。”
話上熱絡，可是卻緊挽著ellen的手臂，兩人很鐵的樣子。
“那是漂亮啊，這種百年不遇的大場合，當然是要爭著表現了。”ellen臉笑眼卻斜著。平日一副低調的模樣，一出來就露真面目了，這種心機，難怪連和善的顧boss都不喜了。這種幸災樂禍倒是把剛才的驚豔給壓下去了，誰都知道，她們這種中規中矩的單位，女孩子一旦品性不好，還被上司不喜，那是沒得混了。長得再漂亮有什麼用，除非跳出去找個看臉的工作去，可是那種看臉的工作，又有幾個好單位，又能找到什麼樣的好男人。
臉上笑笑，兩個女孩都撇了她獨自走去。
孤零零的感覺真不好，宛晴天還想問什麼，可此時已經沒有多大興致，小腹有些翻攪，只能暫時忍著，想著趕快到了賓館就能休息。
出了機場，豪華大巴早就等著了，一群人陸續上了車，外頭烈日當頭，車裡冷氣十足，比之機場有過之而無不及，宛晴天剛上車就打了個哆嗦，但是可惜，薄毯發到她就沒了。大家都爭著往前坐，等她上車的時候只有最後排有位置，卻是極冷無比。
車子駛動了，宛晴天熬不住，只能上前詢問道：“師傅，還有沒有多餘的薄毯？”
司機是個中年男人，一手把著方向盤，臉上還冒著汗，聽到她的話回頭快速看了一眼，說道：“小姑娘穿得這麼少，難怪冷了，你看看那下面箱子還有沒有。”
哪裡箱子？宛晴天循著前排座椅，果然見到有個暗箱。
“顧主任，您能不能讓讓？”看著男人雷打不動地半躺著，她猶豫地開口。
深邃的眸子睜開來，因為一個仰坐著，一個矮著身站著，他的視線正好落在她白皙修長的大腿上，上方是玲瓏有致的胸脯，眸子瞬間深了深。
他挑了眼，就這麼不說話看著她，宛晴天心頭一縮，覺得空氣更冷了，不禁把裙子攏了攏，她今天穿了個嫩黃色的連衣裙，其實不怎麼暴露，但是在青一色的男人中間還是挺突出。
她不知道自己有多扎眼，幾乎是一出安檢地，在她還沒有站起來之前，他一眼就找到了那抹醒目的嫩黃，原來她挽了劉海竟然這麼漂亮，精美的五官挑不出一絲瑕疵，上好的肌膚，燈光下越照越亮。
該死的還是那雙眼睛，奄奄地望著你的時候，心都要被擰碎了，她還無知無覺的直直勾著你。
就譬如現在。
她是真不懂還是裝傻。顧卓然有點岔氣，偏過頭，總算是移了下腿。
宛晴天鬆了口氣，他再不動作，自己恐怕就要暴走了，這男人真是記仇，不就是電話裡頂撞了他一下嘛，需要這樣公報私仇？
黑箱子固定在座下，一提按扣就打開了，裡面零碎地放了好些備用品，還有司機替換用的衣物，宛晴天伸手摸了摸，車子上光線不強，男人半個身影還擋著，她看不清只能用手摸。
彎腰的時候下腹攪得更疼了，幸運的是最裡面還有一條幹淨的備用毯，只是腿麻腳麻，她蹲著平靜了會，剛要起身，沒想到車子在高速路上緊急剎車，整個人就向座上的男人撲了上去。
她的額頭抵在男人的胸膛上，玲瓏的身子幾乎都窩在了他的懷裡，可是還未等穩定，男人猛地推向她的肩膀，隨之而來的是一聲爆喝：“你到底有完沒完，你知不知道自重。”
沉重的聲音讓車上剛剛還閉目養神的人都睜大了眼睛瞪過來，連開車的司機都嚇了一跳，連忙陪不是：“對不起，對不起，前面一個路障沒有看見。”
顧卓然黑著臉，墨鏡都摘了，眼中的厭惡一目瞭然。
宛晴天摔在地上，車上鋪了地毯，一點不疼，兩個手撐著腰，這樣被一推一嚇一摔，身上有了隱隱汗漬，倒是連毯子也用不上了。
顧卓然以為她會惱羞成怒，起碼也會替自己辯解一句，沒想到女人臉皮夠厚，若無其事地站起來，在眾目睽睽下向後座走去。
只是，她的臉色很白，不同尋常地白。
顧卓然的一喝之後，車上更安靜了，過了不知道多久以後，甜膩的女聲不經意的響起來，聲音不高，但是清澈：“呦，看看這是誰啊，不是我們的舞神嘛。”
Ellen把手機舉高，裡頭正播放東大為校慶製作的動畫相冊，畫面停在學校的一棟大樓前，此時是夜晚，但是因為諸多手機照明的緣故，畫面很清晰也很浪漫，像是群星璀璨。一群人的正中間，一個高大的男生正牽著一個女生的手，不知是說了什麼，男生咧著嘴笑，眼中盡是滿滿的深情。女生僅僅露了個側臉，已經絕美難言，嫩黃的連衣裙襯得猶如畫中仙子。
正因為畫面太美，所以被編進了相冊。
“真是走哪都能曝光啊。”ellen意味不明地笑道，含著羨慕和嫉妒，更多的是譏諷。
顧卓然正好坐在她的前座，她的手臂伸直了，屏幕幾乎就在眼前，臉色越發地沉了。那天晚上，可不就是那天晚上。
Ellen看見顧卓然的臉色不好，更大膽地說道：“瞧，這男孩還是大學生呢，晴天可真有本事，哪裡都有傾慕者。看這照片的角度，男俊女亮，還能登上校慶相冊，嘖嘖，你說我不會選照片，原來你才是高手啊。”
“說夠了沒有！”
Ellen還待繼續說，卻被打斷了，顧卓然聲色俱厲的樣子簡直猶如地獄的惡魔，“若是你很閒，把美方的資料，這次競標的廠家情況，近期參與的活動，還有投資的項目資料，所有都給我打印。晚上十點開會前，每個人都要人手一份，你現在去準備。”
Ellen叫苦連天，她也累啊，這下撞槍口上再也不敢說話了。
車子開了接近三個小時，到達的時候天色都暗了。
顧卓然首當其衝地下車，正與接待方握手寒暄，這時，車上有人叫道：“宛晴天暈了。”他眉頭一鎖，還未來得及想什麼，腳步已經奔到車前，卻看見一個年輕男子抱了她衝下車，直接朝接待方詢問醫務室。
男子懷中的女人臉色白地透明，像是風雨飄零地花朵，那麼惹人憐惜。難道是方才他下手重了，可分明當時什麼事都沒有，他突然懊惱地想錘自己一下。
接待方王博指了指休息廳的方向，回過頭正想跟顧卓然繼續寒暄，竟然發現他也跟著去了。 “切……裝可憐，看吧，果然是手段高明的，咱老大和區剛引進的人才都被她勾走了。”Ellen放低聲音與玲薇交談道。
“行了，Ellen姐，你趕快去問問打印室在哪，吃完飯沒準就要開會了。” 玲薇提醒到。
“真是，都是被她害得，知道我也裝暈，能博憐惜還不用幹活。”儘管這麼說，ellen還是屁顛屁顛幹活去了，她可不敢去挑戰那個男人的權威。
沒一會兒，來競標的單位陸續到達，車輛把大廣場停得滿滿的，接待方在各個單位來回穿梭著，安排人員就住和用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