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謀殺了孫楊?

很早就想要聊聊孫楊這事了,但遲遲未能下筆,因為想說的太多,卻又不知從何說起。現在熱度早就已經過去,我想是時候可以談談我個人的一些看法和觀點了。


首先一個判斷就是,孫楊的職業生涯已經終結了,我想這是最沒有爭議的一點。究竟是什麼導致了這場悲劇,我認為原因很多,也很複雜,但是為此負責並買單的,至始至終只有孫楊他自己。


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以及整個聽證會,已經有太多媒介事無鉅細地分析探討過了,我並不想重複這個工作,這也不是我寫這篇文章的目的,我想談談的是,是這起事件背後的一些東西。


我首先要說的是,任何針對或懷疑孫楊服用禁藥的言論,都是對一個曾經的民族英雄的侮辱。從法理上,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孫楊有藉助任何藥物來達到提高自己體育成績的目的。只要將來沒有從備份樣本中推翻這個結論,那孫楊就是清白的,不能也不應該做任何有罪推定。從邏輯上,孫楊在抗檢前後都進行了大量抽檢,如果這還不能說服你相信他是清白的,我也不打算浪費更多時間去論證我的這一觀點,因為這依舊不是我今天想要討論的。


我的解讀是,這其實就是一個個人妄想對抗並挑戰權威的故事。孫楊在整起事件當中有過多次挽回的機會,但當他砸向藥瓶的那一刻,結局就已經註定了。這其實符合孫楊本人張揚的性格和目空一切的態度,但他付出的代價卻是自己無法承受的,所以他只能用一次又一次申訴來表達自己的委屈和悲憤。只是這一次,他的媽媽,他的教練,他的領導,甚至是國內媒體輿論,都再也無法保護或是縱容他了。


孫楊作為犧牲品,其實是可悲且可憐的,作為我們旁人,你可以不必同情他,但我不認為你有立場指責他。我無意去追究這到底是誰的責任,因為這沒有意義,承擔這一切後果的只有孫楊他自己。孫楊性格上的缺陷不必否認,但他作為一名運動員,熟知世界反興奮劑機構(WADA)的規章制度和法律法規並不是他應該具備的專業素質。這對我們國家體育界是一個教訓,孫楊對此是有警示作用的,你不必感激他的犧牲,但也不應太過苛責,因為你並不是受害者,你沒有資格橫加指責。


這件事對孫楊個人公平嗎?我認為是不公平的。客觀地評價,這次藥檢過程顯然是不符合程序正義的。具體過程我不再做過多贅述,但即便在聽證會上孫楊一方指出了這一程序上的不合理,因為其參考的指南就是由控告方WADA撰寫的,其甚至還擁有最終解釋權,所以庭審官當時也只能對孫楊說,你可以申請對有關規則進行修改。顯然大家都知道,這裡規則是不公平的,WADA和運動員的權利也是不對等的,但為了維護自己的絕對權威,運動員顯然是可以犧牲的。


我這裡多說一下WADA這個機構。第一,權利和義務應該是對等的,但WADA儘管擁有了絕對的權利,但它並沒有履行絕對的義務。檢測興奮劑的初衷是為了防止有運動員為了提高成績而惡意使用興奮劑。但WADA的標準是一旦查出了興奮劑,那就默認你是惡意使用的,你需要自己舉證證明自己的清白,而這顯然是違背無罪推定原則的。WADA實際上是濫用了自己的權威,沒有履行自己應當承擔的舉證義務。


第二,絕對的權利一定會帶來絕對的腐敗。這是歷史經驗告訴我們的,我認為這適用於一切組織機構。WADA的權利是不受任何約束的,但WADA的官員是有懼怕的,那就是無處不在的FBI警告。這就很能解釋為什麼在俄羅斯黑客組織奇幻熊曝光的WADA檔案中,英美運動員佔了絕大多數。當然你可以把這歸於陰謀論,但我認為這是合理的質疑。


四枚奧運金牌,黑人,女性,這實在太符合某國政治正確下的英雄形象了。以至於很多人遺忘了,她還是一個從小患有多動症的兒童,按常理是根本不可能參與體操這一對身體平衡性要求極高的運動。但她憑藉著驚人的意志堅持了下來,直到在參加的所有四項奧運決賽中全部奪魁。賽後藥檢陽性也證明了,她當時一直是在帶病參賽,在比賽期間也沒有停止服藥。如此勵志的故事,居然沒有大肆宣揚,不禁讓人感動落淚。


對一個有理由證明自身清白的運動員,直接斷送了其職業生涯,讓他為此付出的所有努力和汗水付之東流,我認為是有悖於該機構成立的初衷的。民眾都有樸素的正義感,為了在醜聞爆出後濫用強權樹立自己的權威,將一個世界頂級運動員拿來祭旗,我認為是不道德且不正義的。“如果刑罰權不受限制,那一切正義都有可能被架空,而且往往是以正義的名義來架空正義。”,這是羅翔老師告訴我們的。


但是WADA和CAS,它們是規則的制定者,同時也是審判者。你破壞的是它們制定的遊戲規則,那你就只能承擔帶來的一切後果。所謂公平公正,在它們制定的遊戲裡,是由它們而不是你來定義的。這是遺憾,也是教訓。


但這些還不是我最想說的。我個人最不恥的,是國內一些媒體和媒體人,他們在藉此機會,出於個人目的,對一個曾經的國民英雄,肆無忌憚地抹黑。我承認孫楊的性格和他種種言行,可能並不討喜,但他確實付出了自己的青春和汗水,為祖國爭奪了無數榮譽,為我們帶來了勝利的喜悅,也讓我們為之無比驕傲。這發生過的一切,不應該被抹殺。


但孫楊也的確需要反思。曾經的成績遮蓋了一切,它讓討厭你的人迎合你,讓喜愛你的人寵溺你。然而當你因為自己的衝動葬送了繼續爭取榮譽的機會時,你被那些懷有惡意的人塑造成了一個失敗的傻瓜,所有人似乎頃刻間都拋棄了你,恨不得在你倒下的時候再多踩兩腳。上一個遭受此種待遇的,我心目中永遠的英雄,是他。


是誰謀殺了孫楊?


當這些民眾對心目中的英雄抱有過高期待,卻發現他無法將這一期待實現時,他們會將這一切怨恨發洩在自己曾經的英雄身上。這些無知的人們,他們不配擁有自己的英雄。


孫楊,我知道這一刻,你仍然抱有許多遺憾和不忿,這種報國無門的不甘,也許只有那位被十二道金牌召回的悲情英雄能夠體會。但是這一切都結束了,你只能學會去面對和接受這一現實,走出他人對你的保護,去實現你自己的,個人的,全新的夢想。幸運的是,你還足夠年輕,你還有很多機會,你也有資本去儘可能多的嘗試,尋找你新的方向。只是這一次,希望你能學會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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