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憶《長恨歌》:那些被慾望毀掉的女孩子

王安憶這部小說取名《長恨歌》,但與白居易筆下的唐明皇和楊貴妃的愛情故事沒有一丁點關係。它不過是講了一名上海小姐的荒唐一生,“四十年一恨”。


正是這部小說,奠定了王安憶在中國文壇上的地位,一舉奪得第五屆茅盾文學獎。


與此同時,王安憶終於實現了她的寫作轉變,有了些“反標籤化”特點。


與她母親茹誌鵑的終生“為革命寫作”不同,王安憶是寫“私小說”起家的。


在那個文革剛剛結束的時代,寫文字的人拿起筆來,就不自主地寫時代啊國家啊這些大框架大背景的故事。


而王安憶作為新生代作家,年紀輕輕便要為自己寫“自傳”(《69屆初中生》),由此,王安憶走進了中國文壇。


而《長恨歌》表面上寫的只是一個“王琦瑤”,一個上海小姐,但實際上卻是寫了從舊社會至今千千萬萬個王琦瑤,描寫了那個時代上海的“十里洋場”,再延伸到當代對老上海洋場文化的懷念。


至此,王安憶的寫作就從“小我”走向了“大我”。


說到上海的洋場文化,就不得不提到海派作家,不得不提到張愛玲。而這兩個恰恰是王安憶寫作生涯上的兩座大山。


中國文學批評界太喜歡貼標籤了,王安憶至今也擺脫不了“海派作家”、“小張愛玲”的標籤。


海派作家是寄生在上海的洋場文化裡的,充滿著紙醉金迷的氣象,而張愛玲則是浸潤在老上海十里洋場的一顆璀璨明珠。


但王安憶不是,她用筆狠狠地扯下了上海十里洋場的遮羞布,露出遮羞布後滿滿的可以吃人的“慾望”。


而《長恨歌》,正是王安憶對老上海“十里洋場”的徹底反叛與宣戰。

王安憶《長恨歌》:那些被慾望毀掉的女孩子

王安憶說,她寫這篇小說起初是看到了一則新聞,是一個年輕男子劫財不成而殺害了一個上世紀的“上海小姐”。


故事的主角就是那個“上海小姐”,王琦瑤。


一開始王琦瑤也只是個與千萬個女孩一樣,喜歡趕時髦的女學生。


因為些機緣巧合,她走上了“上海小姐”的選美之路。經由一群愛慕她的人精心打扮,王琦瑤一出場便驚豔全場,順利成為了上海灘上的“三小姐”。同時也成為達官貴人的囊中之物。


由於被李主任包養的經歷,王琦瑤一方面嚐盡了無人陪伴的寂寞,另一方面又習慣了金錢堆出來的繁華,“愛情”和“金錢”兩種慾望就刻進了王琦瑤的骨子裡。


於是,她一生在六個男人間兜兜轉轉,年輕的時候企圖用愛情去換取金錢,老了之後又妄想用金錢去乞求愛情。


到最後,她也不願把僅剩的金條送給女兒薇薇,失去了最後一份情感羈絆。


最後王琦瑤死在了另一個沉醉金錢的人手裡,而歹人手中的鑰匙恰恰是她最後一個情人給予。


“花草的又一季枯榮拉開了序幕”,一個王琦瑤倒下了,還有千千萬萬個王琦瑤。

王安憶《長恨歌》:那些被慾望毀掉的女孩子

傳統愛情小說裡最有看頭的就是多角戀,你愛我,我愛他,誰也得不到誰。


而《長恨歌》也是這麼個套路,六男一女,一個王琦瑤要六個性格迥異、身份不同的男人作配。


但是王琦瑤實在是太耀眼了,那些男人在她的襯托下,只能是模糊的符號化象徵,或是在精神或是性格上黯然失色。


在愛麗絲公寓的時候,王琦瑤整天整夜地聽著留聲機裡梅蘭芳的京戲。李主任說,男人扮的女人更有女人味,因為男人比女人更懂女人。


毫無疑問,他口中的“女人”是男性掌握絕對話語權下的對女性的臆想,而王琦瑤恰恰滿足那些所有對女性的臆想。


王琦瑤的美麗從來不止是她的皮相,她的舉手投足,她的談吐言論,她的精於世故,她談起時尚來頭頭是道,她也可以玩弄男人們的情感於股掌間,她幾乎是完美的。


可六個男人中沒有一個人愛上的是真實而完整的她。他們愛她的皮相,愛她所象徵的繁華的上海灘。他們沒有一個可以讓她託付終身。


繁華的上海灘成就了上海的“三小姐”,同時也毀了王琦瑤。

王安憶《長恨歌》:那些被慾望毀掉的女孩子

很多人挑選圖書的時候,習慣先翻幾頁看看,如果吸引人就買,反之則不買。


我也有這種習慣。一本書的開篇很可能就決定了它是否是一本好書,是否對讀者的口味。


但這種鑑書的方法顯然不適合這本《長恨歌》,因為它的開篇用了幾章的篇幅,用散文化的語言來描寫老上海的“弄堂”、“流言”、“閨閣”。


按王安憶自己的話來說,這是在給小說中的人物佈置一個大而具體的活動場景。


這幾章散文化的文字,把讀者帶入了那個久遠的老上海,那個繁華精緻的十里洋場,如同穿著旗袍的美人,透露著影影綽綽的美,美麗的背後藏著些複雜而見不得人的事物。


不讀前幾章的描述,你就無法懂得王安憶筆下繁榮到了極致的上海十里洋場。


小說裡有大量的屬於王琦瑤的心理描寫。


藉著這些心理描寫,我們或許能夠懂得一個聰明剔透、圓滑世故又極度空虛的上海小姐,學會去細細品味王琦瑤家常而悠長的美。


小說就用這細膩繁複的筆觸,堆砌出一個盡善盡美的王琦瑤,一個令人心往神馳的十里洋場,卻在最後長腳謀害王琦瑤時,撕下他們虛榮的面具,露出他們不可掩飾的衰老與“醜陋”。

王安憶《長恨歌》:那些被慾望毀掉的女孩子

不得不說,王安憶太擅長細節和心理的刻畫了,因此她筆下的王琦瑤可以走進甚至住在每一個讀者的心裡。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提起《長恨歌》,我首先想起的不是唐明皇與楊貴妃,而是那個上海小姐的荒唐四十年;提起舊上海,提起十里洋場,我想到的是那個風情萬種也孤伶無依的王琦瑤。


如果你喜歡張愛玲,不妨也去看看王安憶。你一定會喜歡她的,同時也能體會到另一番風味。

文|鏡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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