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鼠讀書圖 宋玉麐/繪
華夏文明，以新立命，苟日新，日日新，革故鼎新，亦古亦新；《論語》寶典，以學開篇，學而習，日日省，溫故知新，日新日進。浩浩五千年，問黃河遠上，泰山崑崙，春風玉關，木鐸金聲，薪火相傳；泱泱莽神州，觀大江東去，驚濤裂岸，文脈撼地，崇教重學，讀書耕田。
問世間書為何物？手不釋卷一生許。呱呱墜地識字始，人之為人第一需！居則在案，行則在囊，人生不可離須臾；功可經國，傳之不朽，江山社稷亦關乎。避熙攘而守靜篤，入優雅而脫凡俗；昏瞶振而冥頑開，醇醪醉而春風沭。黃髫白髮，學子行伍，達官顯貴，平民黎庶，朝讀夕誦，披星秉燭，兀兀恆恆，孜孜矻矻。枕典席文起三更，坐擁書城富二酉。鑿壁偷光，懸樑刺股，囊螢映雪，牛角掛書，面壁達摩，三遷孟母……一心向學，負重忍辱。荀子勸學，設喻取譬成箴言；韓愈師說，傳道授業銘千古。興之所寄，爭說洛陽一紙貴；情之所鍾，難買相如千金賦。
書者，人類文明之載體也。記事之結繩，刻字之甲骨；泥陶以火燒，彝鼎以銅鑄；述事之竹帛，紀年之簡牘。至紙張發明，宋版明刻，千緗萬帙置於崇樓高閣，琅嬛秘笈藏於金匱石渠。印刷術從活字排版，付之梨棗，到當今熒屏連接，網絡傳輸，數字革命，地翻天覆。書者，人類智慧之結晶也。寓於目，存於心，敏於思，踐於行。可吟誦，可默會，可冷觀，可熱讀。飢讀之當餐，病讀之當藥；夏讀之如飲冰，冬讀之如披裘。立身以立學為先，立學以讀書為本。非學無以廣才，非志無以成學。馬有千里之能，無良馭不能自往；人稟七步之資，非力學不能自通。愛什麼不能不愛讀書，沒什麼不能沒有知識。書有真色，秀於西子；書有真香，豔於百卉。朱子清清活水，滋蘭蕙九畝；孟子滔滔激言，養浩氣十分。司馬光警枕著史，范仲淹斷齏畫粥。改過每將人作鑑，量才常以書為衡。讀書能吃苦，鋪就未來路；讀書肯用功，人生見彩虹。優秀者無不愛讀書，愛讀書者當更優秀。
讀書如吸氧，健腦出思想；人類無翅膀，閱讀助飛翔。品茗者，唇齒留餘香；閱書者，心靈駐春光。玉在山而草木潤，人蘊學而氣自華。一日不讀書，頭腦無佳想；一月不讀書，耳目失精爽。讀書與思考，舍此復何從；質疑與解惑，至樂在其中。人文之美，數理之奧；治國良策，做人正道……使人智慧，使人風騷；使人深刻，使人高蹈。美文一覽心愉悅，痛史讀罷頭飛雪。一書可送八面風，一句開竅百事通。舊學邃密，勿容一針之罅隙；新知深沉，廣納五洲之學理。積學儲能，常溫五更月色；解疑釋惑，情傾三尺講臺。仰望星空，心連廣宇，思接浩瀚，究天人之際，攬天地於懷抱；俯讀冊頁，神交古人，夢越千載，通古今之變，撫四海於一瞬。歷史滄桑殊異，風月感興同懷。俯仰終宇宙，歌當以慷慨。光陰隨書頁翻過，思想卻照亮永恆。
讀書當有大氣象。廣學甄微，流芳綿遠；以書為伴，心無不安。引壺觴以自酌，展書卷以怡情。寵辱不驚佳句驚，桃李不言蹊自言。怦然心動，豁然志移；含英咀華，人書合一。何方化作身千億，冊冊書中駐我魂。習誦之，似語出吾之口；精研之，覺情生吾之心。融志融情，會心會神。志合者不以山海為遠，道乖者不以咫尺為鄰。其學無所不窺，於書無所不讀。博可吞吐三江，約可薈萃一勺。繁茂炫其枝葉，簡疏得其根幹。重思得而非耳食，貴預流而非逐流。求融會而不鬱於畛域，尚貫通而不滯於古今。困知勉學者，窮物理之奧，發天開之想；瀟灑出塵者，頌明月之詩，歌窈窕之章。澡雪精神，摒棄生活之苟且；砥礪志氣，放眼遠方之田野。華枝春滿，天心月圓；魚躍化龍，優入聖域。窺月望月到玩月，是山非山又是山；磨磚作鏡非虛妄，立雪深時道已傳。道必極於高明，心終歸於寧靜。以橫津絕渡之功，達凌岱覽小之境。
讀書貴在擇優守恆。世人非憂無書可讀，當憂有書不讀，憂而憂者，乃不擇好書而讀，讀而曲解之，戲說之。行故有所不為，學當有所不取。擇好書乃延良師而交益友，讀好書乃進佳餚而強筋骨。世人非憂無人讀書，當憂讀書無恆，一曝十寒；憂而憂者，乃功期於一朝，自喜於一見，淺嘗輒止，誤井為天。恥下問者常自滿，知不足者學不厭。聖人尚且韋編三絕，吾儕自當用功一生。不辭三折臂，從斷九迴腸。無情歲月增中少，有益詩書讀還多。《古文觀止》觀不止，《資治通鑑》可鑑今。登堂入室無停蹄，卸帆當作掛帆時。挽日無戈，當惜寸寸光陰；登天有路，勇攀層層雲梯。開卷有時，閱讀無期。心在路上，思在遠方。讀書始於求知求解，窮理窮奧，終於養心養性，問天問道。
讀書得間，學人貴有識有膽有才能，學問當有道有法有門徑。世萬其書，書萬其人，人萬其心，心萬其態。讀書世界，林林總總，斗量車載；萬紫千紅，繽紛色彩。蟲龍並雕，風雅齊觀；授魚得一技，傳漁悟萬般；借好風力，站巨人肩。為文要順守，成竹在胸，有感而發，自然成文；讀書當逆取，蚓耕堅泥，化人為我，能所不能。截斷眾流棄依傍，破障祛蔽我為王。不知世上觀書上，不識今人看古人。不懂人生不懂書，懂得人生更懂書。知之不如學之易，行之當比知之難。學而不化非學也，化而不用無功也。常識常不識，真懂真不懂。學洋不崇洋，師古不泥古；講書不炫書，信書不唯書。嗟乎！讀書非讀於書，治學非治於學！
中華文明，大化流行。經天緯地，包容宇內。涵蓋古今，融通中西。旨須宗乎馬列，學宜融匯百家。學海水擊三千里，書山問巔一片天；愈走愈遠是歲月，常讀常新是經典。學無止境，思無故常。傳承日新之謂盛德，生生不息，天下眼光；共誓學習當為國訓，海納百川，博採眾長。文運系國運，閱讀鑄民魂。厚植國民思想根基，培育民族精神長相。絃歌高奏，倡導全民閱讀，用心勸與督；文脈賡續，共建書香社會，大力鼓與呼。書聲滿神州，入耳入腦入心；書香播華夏，強民強國強族！
作者：龍協濤，系北京大學學報原主編
來源：《光明日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