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群音之民歌王子•區瑞強


香江群音之民歌王子•區瑞強

區瑞強是香港樂壇的一股清流,其人由出道至今40多年,一直堅守民歌陣地,對民歌的推廣及老歌的傳承孜孜不倦;其歌吶,一派田園風光,聽來如沐春風,沁人心脾,在眾多情情愛愛的流行歌曲中闢出幽靜天地。

這位“民歌王子”,實乃別開生面,獨樹一幟。


香江群音之民歌王子•區瑞強

(一)

區瑞強的音樂之路從何開始?至少在小學五六年級時,便已產生興趣。

1964年,披頭士訪港,帶動了香港第一次夾Band潮,區瑞強的哥哥正是這股浪潮中的一朵小浪花,每天抱著個吉他,和幾位好哥們,扯開嗓子放聲高歌,誓為香港搖滾添磚加瓦,貢獻力量。

可惜,音樂這個東西要講天賦和際遇,區兄空有豪情壯志,奈何水平一般又缺少因緣際會,夢想最終被拍死在了沙灘上,他在音樂上的唯一奉獻,大概就是成了弟弟的引路人。

十一二歲的區瑞強,受到哥哥影響,也喜歡上了彈吉他。這個年齡彈吉他,正是時候,因為年紀太小,恐怕手指還未可以適應,而且吉他是一樣較易上手的樂器,它是絃樂的一種,絃線可以用手去感覺,所以只要兩手懂得配合,就能夠發出音色,比之管樂需懂得運用丹田去吹奏,無疑簡單一些。

當然,學習任何東西,都要有恆心和多練習,吉他概莫能外,這是區瑞強的經驗之談,哥哥教了基礎,剩下的就靠其多彈奏、多摸索了,憑著一股毅力,他的吉他技藝不斷提升。

這個時候,區瑞強彈的是電吉他,使用撥片,且很少唱歌,他甚至一度認為,自己唱歌很難聽,不好意思開口。

中學,區瑞強唸的是位於尖沙咀的格致英文書院(一說三育書院),學習之餘,常和同學勾引上相鄰的嘉諾撒聖瑪利書院的女生去清水灣燒烤、游泳,其中便有陳潔靈,他至今仍保留著陳潔靈一張身著比基尼的照片,不捨丟棄。然而,學生時期的區瑞強比較膽小、害羞,只能過過眼癮,不敢有進一步的行動。

大約在中三,有次音樂考試,區瑞強唱歌得了一個“A”,讓他欣喜若狂:原來我是會唱歌的!立即激發起了用歌聲帶來愛和和平的決心。可是,去哪展示自己的歌喉呢?很快,這個問題得到解決——學校有個民歌小組,正在招人!區瑞強馬上報了名。

第一次來到民歌小組,區瑞強滿眼新鮮:為什麼他們的吉他不用撥片而用手指勾呢?為什麼他們不唱披頭士而唱“Today while the blossoms”(《Today》,為區瑞強學會的第一首民歌)呢?不過,這琴聲、這歌聲實在太好聽了,哦,這就是民歌呀!

就這樣,區瑞強第一次接觸到了民歌,並被清新淡雅的旋律所折服,從而結下不解之緣。

毫不誇張地講,區瑞強似乎天生是為民歌而生的,加入民歌小組短短一段時間,他即掌握了民謠吉他及唱法,琴藝嫻熟,歌聲動人,受到稱讚。

就像前面所說,區瑞強能有此成果,在於用心練習和認真專研,不僅和老師、同學學習外,還聽了大量民歌手的唱片,進行取經,尤其他視“Peter, Paul & Mary”為偶像和啟蒙老師,盡得精髓。

“Peter, Paul & Mary”的“偷師”者並不是只有區瑞強一個,身份也絕非僅限民歌手,比如林子祥早年英國留學時就沒少聽過這支民謠組合,後來的《三人行》《我要走天涯》《一個人》等皆翻唱自他們。如此看來,其實各種類型的音樂都在互相影響,穿插融合,有時很難分得特別清楚。

多年後,區瑞強有機會訪問了“Peter, Paul & Mary”的成員Peter Yarrow,而且偶像很給面子,擔任了他的演唱會嘉賓,與他合唱一首,兩人不用排練,直接開唱,默契的很,因為他(們)的歌,區瑞強當年也不知唱過多少遍。

此情此景,大有一種夢想成真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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區瑞強和Peter Yarrow同臺演唱

(二)

除了“Peter, Paul & Mary”,只要是民歌,區瑞強都會一學,這不,他同學中有位中日混血兒,經常唱一首日文歌曲,十分好聽,區瑞強便予以討教,結果這首名叫《風》的歌,作為他日後參加各類比賽的秘密武器,無往不利,更由於唱得很地道,很多人還以為他是日本人。

區瑞強參加的第一次歌唱比賽,是學校組織的班際比賽,他上臺後,腿似篩糠,抖得比貓王也厲害。

比賽結束,音樂老師指著他:“你出來!”區瑞強一聽,咋,難道我腿抖得有特點,要調往往舞蹈小組不成?待老師說明情況,他才鬆了一口氣。原來,區瑞強在比賽中表現的不錯,老師從其他班裡,找了一個女生和三個男生,與他組成一支民歌隊,他當主唱。

該民歌隊,從此代表格致英文書院,活躍於校際活動和比賽中,名氣越來越響,特別區瑞強作為主唱,廣受歡迎,漸漸地,社會上也知道了他的名號,邀請演出,區瑞強來者不拒,積極投入。

區瑞強參與社會演出的目的,一者有錢掙,二者可磨鍊歌藝,豐富經驗。

當時,一場民歌晚會,區瑞強能掙幾百塊,而他每個月的學費,才100元,所以足可養活自己。區瑞強有了錢,對父母表示,不用供我讀書了,以後都不用了!父母嚇壞了,兒子呀,你是不是幹啥壞事了,哪來這麼多錢?不怨他的父母大驚小怪,本來這事就很難讓人相信。

演出,更讓區瑞強開始習慣面對觀眾,唱什麼歌,說什麼話,怎樣控制節奏,他均有了心得,應付自如。另外,那會兒的音響及其差勁,也沒有音響師、監聽等人員,歌者聽到的,全部是場地返彈回來的聲音,比如你唱完“today”,隔了半秒之後,“today”才能飄回來,嚴重影響演唱。就是在這樣的環境、設備下,區瑞強的聲音和聽力得以鍛鍊,到最後,再爛的音響,他都能適應,練就一門即唱即聽的“神技”。

中學(初中到高中)時期的區瑞強,既是學生,也是業餘民歌手,唱著喜歡的歌,生活又滋潤,還是香港民歌圈的“名人”,好生得意。

然而,隨著中學畢業,區瑞強很快陷入了迷茫,他熱愛民歌,但民歌在那個年代,不成氣候,屬於“小眾”(現在也是如此),沒有唱片公司出唱片,沒有媒體關注,沒有商業推動,嚴格講,當時所有民歌手都不是職業的,自娛自樂可以,專門幹這一行絕對沒“前途”。

所以,區瑞強決定,他先不念大學,繼續在音樂的海洋裡遨遊幾年,好好感受民歌帶來的快樂,因為他怕以後再無機會了。區瑞強的父母比較開通,只叮囑玩幾年一定收心,便由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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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區瑞強自由了,和幾個搞音樂和藝術的同道中人租了一間房,過起了“浮游”生活,他們整日玩音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那麼,區瑞強怎麼生活呢?他的經濟來源有兩處,教人彈吉他和做駐唱歌手。

區瑞強在一家音樂中心開班授課,學生不少,收入還行,可有個煩惱,他的隔壁教室是教電子琴的,叮叮咚咚就不說了,更有兩個學生學到瘋魔,整日不休不眠彈個不停,有時興起,雙手和雙腳還一起“飛來飛去”,對區瑞強的教學產生很大影響。區瑞強打聽,這兩個學生一個叫陳百強,一個叫郭小霖,他只能軟硬兼施地對兩人道:“兩位小爺,彈個琴嘛,莫激動,你們要是這樣,我就改教電吉他了,看誰的聲音大。放心,你們的琴藝已經很厲害了,絕對是未來的天皇巨星,不用練的太辛苦。”

你以為憑區瑞強幾句話,就能阻擋這哥倆的音樂夢?不可能的,他們反而彈的更起勁了,尤其郭小霖,經常天沒亮就來到琴房,一直練到下課了還不走,音樂中心乾脆配了把鑰匙給他,省得麻煩。

1974年的山葉電子琴大賽香港賽區比賽,郭小霖獲得SENIOR組別(高級組)冠軍,陳百強獲得JUNIOR組別(初級組)亞軍。

1977年,陳百強繼續參加山葉電子琴大賽,當年,他獲得SENIOR組別季軍,次年,成功登頂,摘得冠軍。

區瑞強只能忍著淚對學生們說:“同學們,勤奮出成績,好好練習,你們看隔壁的小陳和小郭,就是靠辛苦拿到冠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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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百強和區瑞強。中間呂方看熱鬧

同時,區瑞強還深入到學校裡教吉他。

話說,瑪麗諾女子學校的音樂老師早聞區瑞強大名,請他來校傳授技藝,一個學生20多元。區瑞強一聽“女校”二字,內心一陣狂喜,但表面故作鎮定:“哦,原來女生們喜歡學吉他,那我可以指點一二。”

區瑞強知道,到女校,而且是修女學校,必須得莊重才行,他刻意穿了一件襯衫和一條西褲,打扮的十分老成,上課時也不苟言笑,和女生們保持一定距離。

實際呢,區瑞強只有20來歲,他也不是柳下惠,面對如花似玉的女生們,豈能不心動?只是,他很有道德底線,經常告誡自己,千萬不要約那些學生,是不對的。

這讓學生之一的林姍姍肅然起敬:“我們的吉他老師真是個大好人!”

相對教吉他,區瑞強的主要收入來自駐唱。

區瑞強的駐唱地點不是酒吧、夜總會,而是“扒房”,也即西餐廳,客人多為老外,整點燭光,再來些柔美音樂伴奏,很是高雅。

和酒吧等場所比較,扒房的環境更適合演繹清新淡雅的民歌,這正是區瑞強選擇這裡駐唱的原因。並且,由於酒吧等地崇尚興奮、熱鬧的感覺,歌手唱個幾年,久而久之便會變成“酒吧聲”——聲音沙啞、豪放,通俗地講,會“粗”一些,也和區瑞強追求的清亮、純淨、溫柔所違背。在扒房,區瑞強一個人抱把吉他,淺斟低唱,自由自在,多好。

扒房駐唱,更令區瑞強掌握了一項本領:

雖說區瑞強在扒房想唱什麼就唱什麼,可問題就在於“唱什麼”,總不能翻來覆去地將“Peter, Paul & Mary”唱個沒完吧,所以,他四處找歌,收音機裡聽到好聽的歌,趕快錄下;別的歌手演唱的不錯,趕緊請教;唱片裡有適合自己風格的,馬上學習……這樣,他收集了不少歌曲,然則,這些歌曲有爵士、有搖滾、有流行,甚至是一支大樂隊演唱的,他該如何處理?區瑞強高就高在,不管什麼類型的音樂,不管演唱者是樂隊還是個人,他都能轉化為民歌,單靠一把吉他自彈自唱。別說前幾年他唱鄧麗君、王菲了,就是《滿江紅》《將軍令》,他照樣能拿著吉他唱出來。

如此本事,實在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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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通過教吉他和駐唱,支撐區瑞強浮游了三四年年,他的生活質量不錯,還花900元從通利琴行買了一把西班牙的手造古典吉他,在七十年代屬於“天價”。遙想上學期間,區瑞強每天放學第一件事便是到琴行看吉他,可身上無錢,買不起,如今夢寐以求的寶貝抱在胸前,喜悅之情可想而知。

多年下來,區瑞強買過若干把吉他,最喜歡的反而是把最便宜的,因為它不走音、耐磕碰。看來,世間有許多華而不實的東西,簡單、適用才是真理。一如區瑞強一把吉他走天下,卻哪個質疑其香港民謠宗師級別的地位?

言歸正傳。區瑞強在扒房駐唱,認識了不少有頭有臉的人物,包括電視臺、電臺和唱片公司人士,其中有位TVB監製對他很欣賞,力邀他上《歡樂今宵》演出。

區瑞強在《歡樂今宵》唱得很好,受到TVB器重,不僅讓他當《聲寶之夜》評委,還讓他主持綜合性節目《好時光》。

《聲寶之夜》評委皆為資深音樂人,如許佩、許冠傑,區瑞強只是個毛頭小夥子,顯得不倫不類,況且他沒有經驗,打分時還得向許佩諮詢:“許老師,這個該打多少分?還有,我用不用問選手一句‘你的夢想是什麼’?”

《好時光》的主持人計有區瑞強、林子祥、賈思樂等。這個節目,讓區瑞強和林子祥相識併成為好友,直至現在,兩人還經常找個沒人的地方一起打網球。為什麼要“沒人的地方”呢?因為林子祥是個“怪人”,最不喜歡人多,因而如此。他們打網球時,還要脫了上衣……氣得葉倩文直接去打羽毛球了。

另外,TVB還給區瑞強一個任務,給紀錄片配旁白,區瑞強不懂,問“旁白”為何物,得到的答覆是,像球賽解說員,看見什麼就說什麼,可以脫稿自由發揮。區瑞強高興了,他最愛講話,這個工作“要得”。

做了幾次旁白,有天區瑞強突然接到一個電話,對方自稱是香港電臺監製吳錫輝,問他願不願意來港臺幹DJ?原來,有天吳錫輝從電視上聽到一把聲音,覺得很適合當DJ,但苦於不認識聲音的主人,播音界大拿uncle ray(郭利民)一看,這小子呀,俺在扒房聽他唱過歌,是個民歌手,叫區瑞強。吳錫輝隨即予以聯繫。

幹DJ?應該挺有趣,區瑞強同意了。1977年1月,他入職港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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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J區瑞強

到了港臺,試音這一關也免了,吳錫輝直接給區瑞強開了一個新欄目,叫《土佬歌集》,作為《青春交響曲》一個環節。區瑞強心裡嘀咕,“土佬”?難道我長得土裡土氣?吳錫輝看他一臉疑惑,解釋到,你是唱民歌的,“土佬”即“Folk”(民歌)之意,專門介紹民歌。區瑞強恍然大悟,監製這英語,是和日本人學得吧。

《土佬歌集》第一期開播,區瑞強“精心”準備,找了塊巴掌大的紙片,寫滿了要播的歌和要說的話,他播的第一首歌,是Don McLean的《Vincent》,介紹下歌手,介紹下歌曲,再介紹下民歌、吉他知識。區瑞強自認為準備充分,豈料,節目過了不到三分之一,紙上的內容就講完了,無奈,他被逼開始了人生第一次即興講話,不成想發揮極好。

從此,區瑞強主持節目,再沒有寫過一次講稿,且他也不提前選歌,等到開播之前,才到唱片房轉一圈,幾首歌便輕鬆搞定。這叫什麼,這就叫“肚裡有貨,心中不愁”。一切建立在對民歌的充分了解上。

DJ做久了,區瑞強還給自己設計了一段主題曲(信號曲),“各位聽眾,我是Albert Au區瑞強”,“Albert Au區瑞強”這幾個字要在吉他的伴奏下唱出來,既有意思又很新鮮。1982年,電影《最佳拍檔》上映,有場戲為麥嘉被張艾嘉審問,問他叫什麼,麥嘉脫口而唱:“Albert Au區瑞強”,觀眾每次看到這裡,均會哈哈大笑。自此,張艾嘉便喚麥嘉為“Albert”。

區瑞強節目影響之深、流傳之廣,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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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一般認為,區瑞強是香港DJ歌手的始祖。

其實電臺主持人唱歌早已有之,如五十年代的鄧寄塵、周聰;六十年代的尹芳玲、莫佩文、梁美嫻、翠碧;七十年代中期的葛劍青、馮偉棠等,身為播音員的他們,均唱過歌並出過唱片。

但是,這些人所處的時代,尚無“DJ”這個稱呼,主持音樂節目的方式根本不同,是不應相提並論的。

七十年代後期,香港開始實現流行曲本土化,促使電臺予以重視流行音樂,產生了充滿活力的年輕音樂主持,而他們被稱為“DJ”(Disc Jockey,也叫做“唱片騎師”),其後,DJ文化盛行。

區瑞強,正是DJ興起的參與者,他歌播雙棲的身份,也開啟了DJ唱歌的先河,所以,其“香港第一位DJ歌手”的稱謂,並不為過。

不過吶,區瑞強強調自己是“歌手DJ”——先是業餘民歌手,再做DJ的,和後來一眾先做DJ再唱歌的“DJ歌手”,有極大區別。

所謂“業餘歌手”,是針對“唱片歌手”而言的,區瑞強唱民歌多年,始終受困於圈子內,不免耿耿於懷。不成想,當了DJ後,他的機會來了。

前面說了,區瑞強主持的《土佬歌集》《Folk星高唱》等節目大受歡迎,他的甜美嗓音和歌唱天分,同時引起寶麗金的注意,有意籤他為旗下歌手,區瑞強自然求之不得,一口答應。

1977年7月,也即區瑞強幹DJ半年多後,寶麗金給他製作了個人首張專輯《This Is Albert Au》,隔年,第二張專輯《Albert Au…HomeComing》緊跟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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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張專輯《This Is Albert Au》

這兩張專輯,全部翻唱英文歌曲,銷量還算可以,其中一首《when a child born》,還拿了排行榜冠軍。關於這首歌,有個小故事,當時人們都以為此歌是區瑞強原唱,實際原唱為Johnny Mathis,也是寶麗金歌手。Johnny Mathis於國外唱紅《when a child born》後,香港寶麗金便在它登陸港島前,讓區瑞強錄製的版本搶先出閘,結果區版比原版更紅更出名,造成了Johnny Mathis翻唱區瑞強的假象。

雖然一躍成了唱片歌手,可區瑞強卻很快從起初的興奮,掉入到了惶恐裡,因為他發現——自己唱歌存在問題。

存在什麼問題呢?原來,區瑞強在錄製歌曲的過程中,總無法把握節奏,以前他唱現場,基本上是自由奔放的,喜歡快就唱快點,喜歡慢就唱慢點,由自己控制,但錄製唱片一板一眼,有著嚴格要求。還有,通過錄制歌曲,他感覺自己的聲樂技巧有所欠缺,怎樣發聲、怎樣呼吸,均不得要領。

怎麼辦?拜師學藝吧。區瑞強打聽到,他一個同學的親戚,最近由北京搬到了香港,此人在內地是一位著名的男中音,他便登門討教,虛心與之學習聲樂。他共學了一年半,演唱技藝從而大幅提升。

習得新技能,便要應用和展示了,第三張專輯就是一試身手的好機會!

七十年代末起,拜許冠傑所賜,東風壓倒西風,粵語流行歌曲大行其道,在此環境下,區瑞強也希望將英文民歌,全部改為中文進行演唱,得到寶麗金支持。區瑞強還有一個想法,便是把唱片做成風格一致的概念性專輯,要知道,那時的個人專輯,多為雜錦,以適應不同人群的口味,如許冠傑的專輯,內容包羅萬象,既有鬼馬的、也有抒情的,還有哲理的,音樂風格極不統一。

好,既然做概念專輯,主題定為什麼?區瑞強和監製認真研究一番,最終確定——田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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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平原靜靜下著雨 同時吹起西風

田園寧靜草青蔥 遙遙幾點山峰

路上有個牧童行過 蓑衣披散在兩肩

歸家不怕路已溼 像愛初秋意漸濃

幾多秋天都跑過 然後也去匆匆

回顧我過去 其實雙手空空

從沒有細心的欣賞我 一生不輕鬆

但系我到此剛一天 我喜歡耕種”

這首歌,名為《青蔥》,是區瑞強1979年推出的第三張,同時也是首張粵語專輯《Albert Au…區瑞強》裡的一首歌,通過此歌,我們可以直觀地明白,何為“田園”概念。

《Albert Au…區瑞強》大碟,好歌實在太多了,而且每首歌曲的背後,都可說道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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粵語專輯《Albert Au…區瑞強》

主打歌《陌上歸人》,原本是香港電臺同名廣播劇主題曲,該廣播劇來自女作家嚴沁的小說。詞作者鄭國江當初為了寫這首歌,硬生生將原著一個通宵讀完,然後下筆創作。“陌上”的“陌”字,可以理解為“稻田”,於是地點就定格在田間的阡陌上。而“歸人”,他想到了“鳥倦歸巢”這個詞,既然鳥倦還巢,就一定是黃昏了,便解決了時間元素。至於情景,是這樣的:有個人,以前有位舊愛在鄉下,他後來離鄉背井,出去做事,現在要回去了,內心忐忑不安,還會不會受到愛人的接受?他就在田間徘徊,一直到黃昏,最後感悟到“愛情路比阡陌亂,情路太多彎轉”。

另一首《漁火閃閃》,是盧國沾的大作,借大海喻人生,表現父母對兒女的愛。這首歌原本是沒有區瑞強和小孩的對話的,後來區瑞強突發奇想,加入了這麼一段。小孩是寶麗金一個女職員的孩子,剛牙牙學語,錄音時,區瑞強在地上準備了畫紙和畫筆,讓孩子盡情塗鴉,孩子一邊畫一邊和他聊,他們的對話被全部錄製,沒有任何表演成分,效果很好。

還有《客從何處來》,原曲是一首鋼琴曲,區瑞強早年在菲律賓旅行時於的士裡聽到,念念不忘,可他不清楚這是個什麼曲子,苦苦尋覓,直到有次從一個彈鋼琴的那裡才找到曲譜。他填上英文歌詞,就成了第二張專輯的《The HomeComing》。到了《Albert Au…區瑞強》,他又請盧國沾重新填詞,經歷一波三折,《客從何處來》誕生。原鋼琴曲是七個音,盧國沾的每段歌詞也是七個字,甚至他把“少小離家老大回”這首詩也用在了其中,端的厲害。

《Albert Au…區瑞強》共12首歌,盧國沾和鄭國江包攬了全部詞作,正是兩位大師的生花妙筆,讓歌曲均成為經典。

該唱片銷量突破白金,據說達到20多萬張,這一成績對於一張民歌專輯來說,很是了不得。

可以說,無論是藝術還是商業,《Albert Au…區瑞強》都是香港民歌的高峰,前無古人,後也恐怕沒有來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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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陌上歸人》獲得了1979年度十大中文金曲獎,雖說實至名歸,但也有點近水樓臺之嫌,因為十大中文金曲正是港臺所辦。

DJ歌手,有好處也有壞處,本臺歌手,可以盡佔資源,得到廣泛宣傳,卻別指望“友”臺助力推歌。尤其香港電臺和商業電臺勢同水火,港臺監製吳錫輝與商臺監製俞琤鬥得你死我活,恨不能一口把對方吞了。

不過,區瑞強是個例外,身為港臺DJ的他,曾以歌手身份,接受過商臺的訪問,而且是俞琤親自上陣,規格極高,只因俞琤喜歡他的歌,兩人很早便認識。

區瑞強在港臺和商臺都混得開,所以膽子也特別大。

彼時,兩個電臺均流行在週末時邀請嘉賓,和DJ共同主持節目,港臺固定嘉賓是何守信,商臺為岑建勳、陳欣健。一次,區瑞強突發奇想,他和何守信、岑建勳、陳欣健偷偷商量,不如玩一把“交換人質”的遊戲,就是把雙方嘉賓互換了。三人覺得好玩,同意配合。那天,岑建勳、陳欣健出現在了區瑞強的節目裡,區瑞強道:各位,你們沒有調錯頻道,是我們交換了人質。聽眾和兩臺監製一時愕然。

區瑞強這個玩笑開大了,很可能被開除,然而弔詭的是,事後港臺高層竟無人追究,大概他們覺得顏面盡失,就當什麼也沒發生吧。

要說港臺不生氣,那是假的,他們如果處理區瑞強,卻要掂量掂量,區瑞強如今是知名歌手和主持人,不是想動就能動了的,況且,他有著其他DJ所不具備的優勢,和許多歌星是朋友,能帶來不少一手訪問,提高電臺聲譽。

比如譚詠麟,兩人是寶麗金同門,還是球友,關係非凡。譚詠麟從溫拿單飛,連續發行了三張專輯,區瑞強訪問他時直言不忌,阿倫,你現在那些歌很奇怪,好像在走鋼絲,什麼一隻雁,什麼愛你愛到發狂,一首歌就一句歌詞。譚詠麟回答,是呀,我真的是在走鋼絲,隨時會摔死,死就死吧,我要試試。你看,這就是兩位好友的採訪,其他DJ做不到。


香江群音之民歌王子•區瑞強

張國榮、區瑞強、譚詠麟

再如鄧麗君,區瑞強對鄧麗君的仰慕,不是什麼秘密。在鄧麗君16歲的時候,區瑞強就被其深深迷住了。那時,鄧麗君來香港做宣傳,參加了《歡樂今宵》的錄製。節目播出,電視機前的區瑞強看著穿著一件小短裙,活潑可愛的鄧麗君,立即口乾舌燥,目眩神迷。當然,這不是猥瑣大叔愛上小蘿莉的故事,當年區瑞強比鄧麗君還小兩歲。

之後,兩人同在寶麗金,成為了好朋友,做個訪問,輕而易舉。對於女神的喜愛,區瑞強甚至到了假公濟私的地步,他主持的節目,每天要放一首鄧麗君的歌。更誇張的是,有一次,整個節目把《月亮代表我的心》翻來覆去從頭放到尾,不過是各種版本的。2015年,為了向女神致敬,區瑞強特意出了一張翻唱專輯,叫《區瑞強Sings鄧麗君》。

區瑞強前前後後訪問的歌星,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因為工作關係,幾乎所有未成名的歌手,都會經過他這裡,被他“三堂會審”,包括張學友、黎明等,一臉暗瘡,懵懵懂懂。有的人,區瑞強實在看不上,心裡會說,你唱歌,我要提點意見。可偏偏這些不會唱歌的人,順風順水,成了大明星。

區瑞強只有苦笑一聲:這世道。


香江群音之民歌王子•區瑞強

(八)

起初,寶麗金給區瑞強的定位是校園民歌手。咦?區瑞強咋跑到校園了?前面不是講了嘛,他結束了三四年的浮游生活後,履行對父母的承諾,進入浸會大學(當時叫大專)傳理系讀大學了,這下,區瑞強既是DJ,又是歌手,還是一名學生。“民歌王子”稱號就是從這時來的。

香港電臺位於廣播道,廣播道地處獅子山下的一座小山丘上,而這座山丘俗稱“五臺山”(TVB、麗的、佳視、港臺、商臺五個電視臺和電臺皆集中於此),浸會大學就坐落於“五臺山”的山腳。

區瑞強每天學校、電臺兩頭跑,雖然山丘不高,可沒有一條直上直下的路,需沿聯合道繞一個大圈子,故奔波辛苦,和他存在同樣情況的還有鄭丹瑞、張堅庭等,他們也是一邊在廣播道上班,一邊在浸會大學上學。

哥幾個一合計,不能老這樣,得找個捷徑,他們搜索半天,發現廣播道一間房子的旁邊是片鐵絲網,鐵絲網外面有道筆直的水渠,水渠直通山下。他們便扒開鐵絲網,每天順水渠下山,幾人因而得了個“爬渠一族”的稱號。

幾年過去,大學畢業,區瑞強不用爬渠了,然“運動”依舊,因為他愛上了一個女仔。

那位問了,追求女孩,和運動有什麼關係?關係老大了,這個女孩是個運動健將,打籃球、游泳、跑步等等,什麼都會,他必須投其所好,捨命陪君子。

就說那次吧,區瑞強顯擺,教女孩打網球,女孩一學就上癮了,相約某日好好打一場,區瑞強知道自己的小體格,根本不是女孩的對手,便拉了個朋友,共同陪練。好傢伙,那場網球,整整打了一天,女孩生龍活虎,精神抖擻,兩個大老爺們輪番上陣,卻累得精疲力盡。到了晚上,看不清了,區瑞強以為終於解脫了,沒想到女孩仍不盡興,又拽著他們打車到九龍塘一個有燈的公眾球場,繼續開打!區瑞強都要崩潰了:哈尼,我只是個民歌手啊。

你看,區瑞強不運動,怎麼能追上女孩?為了能夠達成心願,他拼命鍛鍊,積極健身,甚至向身材健美的許冠傑討教秘訣,還與譚詠麟組建了“精工82”足球隊(香港明星足球隊前身)。


香江群音之民歌王子•區瑞強

陳百祥、譚詠麟、區瑞強、何守信等

為了愛情,區瑞強生生從一個文弱歌手變成了健壯型男,結果如何呢?自然是成功了。要我說,區瑞強還是不懂浪漫,只知死磕,他只要給女孩多寫幾首情歌,還不手到擒來?即使兩人結婚後,區瑞強也很少讓太太到他的演唱會聽歌,理由是“很緊張”。

區瑞強婚後育有兩子。當他有了孩子,才對《漁火閃閃》中那句“小娃娃你可知道,巨浪翻起比船桅高”有了更加深刻的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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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很多DJ成了歌手後,便辭去工作,一心撲在樂壇上,唱片公司也動員這麼做,畢竟一心不能二用,僅參加宣發,就需要大量的精力和時間。

但是,區瑞強一直堅守在DJ的崗位上,每天主持兩到三個小時的節目,收入也比當歌星少許多。

支撐區瑞強的,是對這份職業的熱愛,他的初衷很簡單,就是通過電波與大家分享音樂的美妙,還有,他是個喜歡自由、與世無爭的人,電臺這個平臺,可以想放什麼歌放什麼歌,想說什麼話說什麼話,想怎樣做就怎樣做,難得無拘無束。

當然,對區瑞強來說,“自由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民歌故,兩者皆可拋”,他在寶麗金呆了六年,出了八張專輯(包括一張精選),然後轉投百代,又唱了三年,出了六張專輯(包括一張新歌+精選、一張EP),慢慢感到與民歌漸行漸遠——唱片公司一切以市場為考量,而民歌商業率太低,故對此不太重視,有時還會逼著區瑞強唱些流行歌曲。區瑞強對此極不樂意,不樂意怎麼辦?他決定自己開公司。


香江群音之民歌王子•區瑞強

1987年,區瑞強創建了銀星唱片製作公司。既然投身於此,他便辭去幹了10年的DJ工作。

銀星推出的第一張唱片,不是老闆的歌曲,而是一張純音樂大碟《摯愛十二首》,盡顯高品味。

銀星出版的音樂,區瑞強的民歌不用說了,還有大自然音樂、鋼琴曲、兒歌等,也曾製作過肥媽Maria、鄭敬基、黃寶欣、梅愛芳、陳百祥、張德蘭等人的專輯,涉獵較廣。

同時,區瑞強在新界錦田開設了一處農莊,做起了“農民”,實現了他歌中所唱的田園生活。農莊其實是一個慈善機構,號召大家開墾荒地,種植東西,目的為推動環保,後來加入音樂理念,起名“音樂農莊”。

自從當了“農民”,區瑞強就戴起了帽子,該習慣成了他的標誌。區瑞強解釋,他要下地幹活,戴帽子可以遮陽,還不用梳頭。嗯,掩蓋脫頂也是可以的。

在音樂農莊裡,區瑞強的另一個工作是教人彈吉他、唱歌。據說他聘請專門的耳鼻喉專科醫生,讓學生了解個人的聲音狀態,再去唱歌。此舉無疑給耳鼻喉科醫生開闢了新的門路。


香江群音之民歌王子•區瑞強

唱片公司和音樂農莊一直維持至今,除了這兩件事,現在區瑞強還忙著兩項工作:

一個是電臺節目。不錯,區瑞強又幹起了老本行,這已不是工作,而是一種享受了,樂在其中。

一個是“靚歌保育”。將經典老歌,用民歌方式演繹,讓讓老歌老而不舊,煥發新的魅力,得以傳承。

說白了,區瑞強所作所為,均出自於對民歌的那份情懷。追求音樂的清新純粹,嚮往生活的返璞歸真,正是他幾十年來的人生信條,不管是“民歌王子”還是“老餅”,都不會改變。民歌已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他不在意對其奉獻了多少,但求“自己滿意,別人欣賞”便足夠了。

如同《城市民歌》所唱:

“這歌不必太美麗

只想唱出了問題

……

這歌不必要太勁

只想引你共鳴

……

一首好歌似風

吹醒心中的幻夢

一首好歌似水

尋覓知音奔遠地

默默地在灌溉從來不說累”


香江群音之民歌王子•區瑞強


香江群音之民歌王子•區瑞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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