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叔本華說，天才和瘋子相互為鄰。
著名畫家梵高深陷於精神疾病，卻成為了十九世紀最大的藝術家；米開朗基羅患有自閉症，卻是文藝復興時期傑出的畫家；我們熟知的牛頓，晚年也患上了精神失常。
於是坊間流傳出這樣一個公式，精神病+藝術家=偉大作品。
日本的前衛藝術家，"波點女王"草間彌生，就是這樣的另類天才，被人們稱為"全球最貴的女精神病人"。
2017年度在世女藝術家的拍賣銷售總和榜上，草間彌生，以一億美元的拍賣總銷售額高居榜首。
這個頂著一頭亮紅色的短髮的怪婆婆一直是藝術界的寵兒，拍賣界的網紅。
如今90歲高齡的她，依然引領時尚。她為蘭蔻設計的化妝包，為AU設計的手機，為LV設計的皮包，還在熱賣。
左手精神疾病，右手藝術創作，她的一生，是割裂的一生，也是不妥協的一生。
01
1929年．草間彌生，出生在日本一個富裕之家。
十歲這年，她的眼前開始出現各種幻象，桌子、椅子、牆上，表面佈滿了一層層的斑點；
耳朵持續幻聽，花朵和植物都會說話；
還常常出現恐怖的幻覺，當她走到水池邊時，綠藻下面會出現人影，他們撲過來，像要把她拖入池底。
年幼的她不知道怎麼面對這些斑點和幻覺，哭著跑回家跟母親訴說，母親認為這是小孩的小伎倆，想要博取關注，從來不相信她，還對她冷嘲熱諷。
無助的草間只能把看到的幻象，不斷地用筆畫出來，消解內心恐懼。
但是在母親眼裡，富家女畫畫，就像讓博士生去掃廁所那樣丟臉。
一看到她畫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波點，就搶過來一把撕掉，還經常把她關起來打罵，甚至罰她和工人一塊幹活。
在母親睡下後，草間就偷偷地從床上爬起來，重複地畫南瓜、波點和形狀各異的花朵，轉移對眼前的事物、對母親的恐懼，以此進行自我治療。
"如果不是藝術，我恐怕早就自殺了。"
24歲這年，草間在書店看到了20世紀的美國藝術大師喬治婭·歐姬芙的作品。
草間彷彿找到了知己，這個人一定能理解自己的畫的波點想表達什麼。
於是草間給歐姬芙寫信："雖然我在遠方，雖然我在藝術的道路上才剛剛起步，我還是懇請您為我指路。"
同時她還寄出了14幅水彩畫。
歐姬芙被草間的誠懇和她驚人的藝術天賦打動了，把她的畫推薦給了自己的經紀人。
25歲的草間，決定獨自前往紐約，尋找自己的出路。
她的母親丟給她100萬日元，警告她，永遠不要再踏入家門，她再也沒有這個女兒。
草間在家外的河堤上毀了數千份的作品，徹底與過去的自己揮別，告誡自己，一定要畫出更好的作品，以後就算餓死，也絕對不會去求自己的母親。
02
28歲的草間逃離了日本這個封閉的地方，越過了家鄉的高山，來到了前衛先鋒的紐約。
她一直秉持著自己內心的火焰：要做一個特立獨行的前衛藝術家。
草間在紐約過得很糟糕，租住在廉價公寓裡，常常半夜被凍醒。冷得厲害時，她就爬起來作畫，一畫到天亮。
沒錢買吃的，就從街邊的垃圾桶裡翻些爛菜葉，熬一碗湯，勉強填飽肚子。
草間一直強調："我的一生，我活著的每一個日子，都必須與藝術相關。要是人可以有來世，我還想再做藝術家。無論生與死，藝術對於我來說就是一切。"
儘管生活窮困潦倒，草間一直嘗試著尋找出路。
1959年，她隻身帶著自己的五幅作品，參加了第十街布拉塔美術館年輕藝術家群展。
這五幅作品都在灰白色背景上畫滿了圓點。
人們都不理解這個日本瘋女人畫了些什麼。
後來，她組織了名為"千船會"的展覽。把性器官模樣的雕塑塞到全長10公尺的小船裡，還在展覽的牆壁和天花板上，貼上999張這件作品的印刷海報。
草間彌生的藝術簡直驚世駭俗，連前衛大膽的紐約主流藝術圈都不能接受。
既然不能硬融進主流藝術圈，那就更叛逆點兒，闖出自己的一條道，建立起自己的一個圈。
草間已不再滿足於在畫布和物體上畫波點。
在華爾街的紐約證交所旁，她在受邀而來的裸體模特上裝飾了大量的波點，並稱之為"人體嘉年華"。
一些群眾被這瘋狂的行為嚇到了，一名波蘭學生報了警，警察迅速地驅散了他們。
1968年，她舉辦了一場名為"人體炸裂"的裸體集會。
那天，她畫著大濃妝，披著長髮，穿著奇裝異服。在自由女神像下和中央公園"仙女愛麗絲"雕像下，在裸男裸女的身上畫上色彩斑斕的波點。
看熱鬧的人潮從四面湧來，這些觀眾需要支付兩美元充當"門票費"。
這一次行為藝術真正地讓草間聲名大振了，同時也讓她聲名狼藉了。她成為了美國媒體追逐的對象，她登上了《紐約時報 》的封面，報道的副標題卻是：《但是這是藝術嗎？》。
草間彌生在行為表演中瘋狂投入，甚至裸露出場。
她的荒誕行為傳到日本後，日本媒體稱她為國家之恥，老朋友和家人都對她十分鄙夷，和她徹底斷了聯繫，都說她想出名想瘋了。
幸運的是，在紐約，草間認識了一批志同道合的人，她的藝術與當時流行的嬉皮風不謀而合。
20世紀70年代初，在波普明星安迪·沃霍爾的介紹下，草間結識了一大幫嬉皮士。他們聚集在這個瘋狂的藝術家身邊，保護著她，不讓她受社會保守人士的威脅。
草間一次次地衝擊著紐約藝術圈，激進的藝術形式和無法掩蓋的藝術天賦，漸漸地，她得到了越來越多人的認同。
她闖出了一條路，她一步一步地攀登，迎來了在紐約最輝煌的時期。
03
幼年時期，父親遠走東京回來後總是在外面找情婦。
草間的母親由於覺得太過羞恥，不願跟著草間的父親，就對她說："跟著你爸吧。"年幼的草間就知道她又要去紅燈區了。
草間有一次跟著父親去紅燈區跟丟後，她決定跳下鐵軌，但由於氣壓原因，她並沒有成功。回家以後母親只是對她說："爸爸躲開你了？你真笨呢。"
陰翳的童年讓草間把愛、把性看作惡，她的畫作中透露出對性的強烈牴觸。
她追求純粹的，不帶性慾的柏拉圖式的愛戀。
1962年，33歲的草間彌生在經紀人的介紹下，認識了比她大26歲的約瑟夫·康奈爾。
見第一面時，康奈爾說，他從來沒有見過像草間這樣可愛又漂亮的女生。
藝術家表達愛情的方式，也很俗套，就是寫情書。
從他們見面的第二天開始，就開始書信來往。
情意滿滿的浪漫塞滿了草間的信箱，草間多的時候一天能收到14封信件。
寫信還不夠，他們兩個每天都會互通五六個小時的電話。
但不幸的是，草間的藝術道路那麼崎嶇，愛情之路也不是一帆風順。
康奈爾的母親是個控制狂，有一次，她看到草間和約瑟夫在草坪上接吻，就裝了滿滿一桶水從他們的頭上澆下去，約瑟夫的母親告誡他"不要碰這些女人！女人很髒，是梅毒和淋病的巢穴"。
儘管受到康奈爾母親的極力阻撓，他們仍然愛得激烈、糾纏、不可分割。
情書和電話持續了整整十年。
1972年，康奈爾逝世，這段十年的柏拉圖式戀情結束了，草間的愛情宣告終結。
04
1973年，草間在失去愛人後回到東京，自願住進了精神病院裡。
對於很多人來說，住進精神病院裡，就相當於藝術生涯的終結。
但對草間來說，住進精神病院，是自己另一個階段的開始。
回到東京後，草間的生活開始規律起來：早上七點起床檢查體溫，戴上如火焰般灼眼的假髮，穿著渾身都是波點的長袍，九點半到工作室開始"上班"，午飯五分鐘吃完，然後繼續畫，直到傍晚七點，回到療養院睡覺。
每天進行10個小時以上的創作，這樣的日子已經持續了46年。
精神病是草間痛苦的來源，同時也是草間創作力的來源。
前四十年的傳奇經歷，也提供了相當多創作素材。草間逐漸地沉澱下來，日復一日安靜地創作，不再像年輕時那樣大張旗鼓。
她在自傳裡表達："無論我自己希望還是不希望，到我生涯結束為止，我要把所有的感覺和幻想化為慾望，同時準備繼續逃亡。"
草間的心裡一直都住著一個八九歲的少女，她很討厭談論年齡，她覺得年齡什麼也不能代表。
今年3月22日，這位美麗的怪婆婆已經高達90歲。她仍然保持著兩三天就完成一幅大型作品的節奏，自2009開始創作的《我的永恆靈魂》系列已經創作了五百多幅。
草間讓人完全感受不到她已經過了耄耋之年，來到了鮐背之年，在她自己的心裡，自己和小時候一樣，是個"停止創作就會自殺"的精神病患者而已。
"我始終前衛，和別的老人不一樣，從幾十年前開始就是前衛藝術家，現在我還是。我是最有才華的。"
05
我想詮釋草間彌生最好的一句話，就是日本明石海人寫的：像生於深海中的魚族，若不自燃，便只有漆黑一片。
草間堅持了一輩子創作，坦然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年幼時，與家族抗爭，堅持創作夢想；去往紐約後，和世俗價值觀抗爭，闖出了一個前衛藝術圈；失去愛人後，和衰老抗爭，持續幾十年日復一日地創作。
回溯草間的經歷，不與世界妥協是她一生的追求。
如果沒有這種"任性"，或許草間只是一個終日住在醫院的精神病人。
反觀我們，越長大越學會妥協，直到生活把我們磨礪地越來越圓潤，
你想考上一所一流大學，但是發揮失常沒考上，那就勉強上一個二流、三流的大學吧。可是，三流的大學難以盛放一流的夢想。
等到大學畢業，想去大城市闖蕩，可父母說："爸媽給你安排好工作，待在小城市裡舒舒服服過日子。"
到了三十歲，你還沒對象，面對父母催婚，朋友逼婚。從一開始拒絕相親到接受相親，最後找到了個湊合的人結婚過日子。
一步一步，我們成了曾經最討厭的樣子，在本該熱血奮鬥的年紀，欣然了接受那個逆來順受的自己，過著妥協將就的生活。
草間曾經表達過年輕人的期許：我也希望可以讓年輕人知道自己可以走什麼樣的道路，過什麼樣的生活。
生活從來都不是單選題，而是多選題。我們不是隻有妥協一個選擇，我們可以選擇和自己較勁，用力活著，不糾纏過去，不畏懼將來。
就像《追夢赤子心》裡唱的那樣：
生命的閃耀不堅持到底怎能看到
與其苟延殘喘不如縱情燃燒吧
為了心中的美好
不妥協直到變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