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歸異域——為中國海軍獻身的洋烈士

自從近代以來,洋人往往是個貶義詞,雖然這個詞彙實際上是個中性詞,但是由於國人對洋人根深蒂固的偏見,洋人就從中性詞成了貶義詞。

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卻有三個洋人為了中國的海防獻出了生命。他們分別是英國人尼格路士、餘錫爾以及美國人馬吉芬。其中尼格路士和餘錫爾犧牲在戰鬥崗位上,馬吉芬為了給中國海軍正名奔走呼號,一度被人們認為是精神病,在絕望之中舉槍自盡。


魂歸異域——為中國海軍獻身的洋烈士

馬吉芬在美國安納波利斯海軍學院時期的戎裝照

尼格路士

尼格路士原為英國海軍士兵,海軍提督丁汝昌率隊赴英國紐卡斯爾接收超勇、揚威兩艦時候,因為英國水兵收入微薄,恰逢當時丁汝昌在紐卡斯爾招募顧問,協助中國接艦官兵儘快熟練操作新型戰艦,故前往應聘並被丁汝昌錄取,隨艦來華任職,被任命為專門培養海軍士官的威海水師學堂認炮術教習。

在任職期間,由於尼格路士專業技術、教學態度都非常好,為人也沒有架子,因此得到了海軍上下極高的評價,海軍炮手大多出自尼格路士門下。甲午戰爭爆發後,尼格路士主動要求上艦戰鬥,被任命為定遠艦的管炮(你可以理解為炮長)。

魂歸異域——為中國海軍獻身的洋烈士

定遠艦

但是上帝沒有垂憐他,在戰鬥中尼格路士身負重傷,躺在甲板上奄奄一息。同為洋員的戴樂爾看到了老鄉躺在甲板上,立即上前要把他轉移至軍醫院。自覺命不久矣的尼格路士拒絕就醫,表示要在甲板上看著學生們殺敵。

苦痛歟?否,無所苦痛。惟予知予命畢矣,為上帝之故,勿異予至可怖之鐵甲層。昕予留此可得觀戰之處,平安以死。現在君可去盡職,勿以予為念。

後戴樂爾取來鎮痛劑,但是尼格路士已經油盡燈枯。尼格路士的夫人早逝,只有一對尚未成年的兒女,尼格路士在華盡忠職守,十幾年未曾回國探視兒女,只是為了積攢撫養兒女的資金,他為中國盡忠,死而無憾,卻無法再和兒女團聚。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對戴樂爾訴說了自己的遺憾,以及對兒女的期望,永遠離開了他曾經摯愛的中國海軍。

北洋海軍回到旅順之後為他舉行了葬禮,由戴樂爾主持。葬禮先是按照西方軍隊的規矩,海軍水兵空射三次排槍,之後按照中國傳統,為尼格路士燒了紙錢,戴樂爾宣讀了祭文。根據李鴻章的請求,清政府給尼格路士的家人發了三年的薪水作為撫卹。

餘錫爾

大東溝海戰,參戰洋員共八人,其中兩人犧牲,四人負傷。犧牲洋員除定遠艦管炮尼格路士之外,另一人是致遠艦管輪餘錫爾。而且餘錫爾在戰後同尼格路士一起下葬,但是他的棺木裡並沒有屍體,只是一具衣冠冢。

中國接收英國建造的致遠、靖遠兩艦之時,同樣是為了讓海軍官兵儘快熟悉新型戰艦的目的,北洋海軍再次在英國招聘顧問。餘錫爾通過走琅威理的後門成為致遠艦的顧問,雖說是走了後門,但是來華之後他還是通過了考試,成為了致遠艦的副管輪。甲午戰爭之前,餘錫爾已經升為致遠艦的管輪,而且他本來可以休假並回國探親,但是他主動放棄了避戰的機會,留在致遠艦同戰友並肩作戰。雖然餘錫爾走後門加入海軍,但是並不能說明他是二世祖。

魂歸異域——為中國海軍獻身的洋烈士

這張照片是鄧世昌、琅威理同致遠艦軍官的合影,其中琅威理長期被誤認為市餘錫爾

輪機部門是戰艦的重要部門,而且負責輪機的官兵是最危險的,因為如果一旦戰艦沉沒,他們很難逃出昇天。海戰當中,餘錫爾等官兵把自己鎖在輪機艙內,等於是主動放棄了生的可能。奮勇作戰的致遠艦最後時刻傾斜嚴重,管代鄧壯節公自知無法挽救戰艦,遂向敵軍旗艦松島發起了決死衝鋒,根據日本人的記錄,這艘航速大幅降低的老船爆發出了驚人的航速,即便是沉沒之後螺旋槳依然在告訴旋轉。

魂歸異域——為中國海軍獻身的洋烈士

致遠艦最後的身影,標誌著中華帝國海軍的不屈和驕傲,來自於日本人的寫真集

當然這都是餘錫爾帶領輪機部門努力給戰艦加速的結果,但是由於致遠艦嚴重傾斜導致大量進水,最後海水湧入鍋爐導致鍋爐爆炸,進而沉沒。餘錫爾也沒能逃出來,長眠於中國的海洋。前幾年對致遠艦殘骸的打撈,在輪機艙發現一具歐洲人特徵的遺骸,應是餘錫爾的遺骸。戰後根據李鴻章的請求,清政府給餘錫爾的家人發了三年的薪水作為撫卹。

馬吉芬

馬吉芬並非犧牲於戰爭當中,但是在戰後他卻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證明了他對中國海軍的熱愛。馬吉芬畢業於美國安納波利斯海軍學院,但是由於當時美國海軍不缺軍官,畢業即失業。當馬吉芬頹廢之中得知中國要大治水師的時候,拿著學校給的1000美元安置費跑到了中國,通過考試成為當時的水師教習,北洋海軍成軍之後成為威海水師學堂的教習。馬吉芬為人親和,有號召力,而且對中國文化十分感興趣,如果同他戰後回國之後的經歷對比,馬吉芬已經融入了中國社會。同尼格路士一樣,戰爭爆發後他主動申請參戰,成為鎮遠艦的幫辦管代,相當於艦長顧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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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揮滅火的馬吉芬

海戰中,由於日本海軍大量使用苦味酸火藥開花彈,導致鎮遠艦嚴重著火,馬吉芬不顧危險,親自在甲板上指揮滅火,最後身負重傷,但是他卻活了下來,戰後被送到天津醫治,一塊嵌入頭骨的彈片卻永遠無法取出,讓他的餘生飽受傷痛的折磨。

魂歸異域——為中國海軍獻身的洋烈士

馬吉芬戰後照片,可見馬吉芬傷勢嚴重

戰後馬吉芬回到美國,但是美國媒體卻無端指責、抹黑中國海軍,只因為中國海軍戰敗,所以中國海軍表現的忠勇以及極高的軍事素質就被自動無視。所以馬吉芬的後半生一直在為中國海軍而奔走呼號,不斷的演講為中國海軍正名,並將他的回憶錄和拍攝的照片刊登在美國的媒體上。

我也坦率地承認日軍水兵勇猛,軍官精悍,但我也必須為受到輕視的中國水兵鳴不平。日軍能夠始終堅守在他們的炮位上,但他們的甲板不像中國軍艦一樣會始終受到彈雨的侵襲。雖說我相信如果他們受到我們這樣的處境,他們也仍能堅守崗位,但是由於我方艦少炮少,尤其是速射炮數量極少,他們並沒有經常處於這樣的境地中。

但是這終歸是徒勞的,他為中國海軍正名的行為被美國人嘲笑,他本人也被當成是精神病,1897年2月11日,無法承受美國人的嘲笑和飽受傷痛折磨的馬吉芬舉槍自盡,這一天正好是他尊敬的海軍提督丁汝昌殉國兩週年的忌日。他的自殺並非是懦弱,而是脫離黑白不明的世道,尋求精神上的解脫。

中國艦隊現在已成一段往事,許多勇士不顧時運不濟,徒勞地為了挽救其祖國的聲威 ,而被陸上官員的腐敗無能和背信棄義荼毒,最終與艦隊同殉。這些殉國者中首推丁汝昌提督,他既是一名勇敢的軍人,又是一位真正的紳士。他被自己的同胞背棄,進行著萬難取勝的戰鬥,他畢生所盡最後的職責仍舊是為了自己摩下官兵的生命。而他則不惜犧牲自己,因為他深知自己無情的祖國對他的憐憫甚至比敵軍還要少。當這位身心承受著巨大創傷的老英雄在午夜時分飲鴆自盡,從而獲得永久的安息時,他的內心中一定充滿了痛苦。

魂歸異域——為中國海軍獻身的洋烈士

馬吉芬的長眠之地

根據馬吉芬的遺囑,他身著北洋海軍的軍裝,覆蓋中國的黃龍旗下葬,而且他的墓誌銘也很簡單:中國戰艦 “鎮遠” 的指揮官,參加了1894年9月17日鴨綠江外海戰。他的墓碑上雕刻著黃龍旗和美國國旗,黃龍旗覆蓋在美國國旗之上。這恰恰也表明,他雖然是美國人,但是他永遠都是中國的海軍軍官。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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