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情惡化，訴訟未果，無錢醫治，三座大山逼著杜新枝必須在“陪伴姚策”與“奔波訴訟”之間做出選擇。作為一個母親，杜新枝內心有隱忍，有苦澀，但更多的是為孩子孤注一擲的勇氣。“我想去看他，又不能去看他，現在，我們只想要一個公正的判決結果。”
文 | 竹裡
如果不是因為姚策生病，“錯換人生28年”的真相也許永遠不會被揭開。
時隔數月，12月3日，《新民週刊》記者瞭解到，姚策委託生母杜新枝將開封衛健委告上法庭，要求公開1992年多份涉及疫苗接種及管理的相關文件。周兆成律師稱，他已收到了《開封市金明區人民法院開庭傳票》，法院決定在2020年12月4日上午9時30分，在第八法庭公開審理。
開庭倒計時還有1天，在河南駐馬店開往開封的快速列車上，姚策的母親杜新枝和郭爸，並排擠在硬座上沉默不語，二老望著窗外不斷疾馳向後的田野，就像他們無法掌控的命運，令人心生絕望。駐馬店距離開封不遠，只有一趟高鐵。一張124.5元的車票，對於如今的杜新枝和郭爸來說，算得上是一種奢侈。
周兆成律師（左）和杜新枝（右）
“捨不得花，我們只買了41.5元的硬座，想節約每一分錢，不能眼睜睜看著孩子受罪。”杜新枝在接受《新民週刊》採訪時道出內心糾結，就在幾天前，12月1日，日夜承受著病痛吞噬的姚策，從杭州樹蘭醫院出院回到江西九江老家，原因不是病情好轉，而是治療費用早已累計欠賬8萬多元，出院，實屬無奈之舉。
病情惡化，訴訟未果，無錢醫治，三座大山逼著杜新枝必須在“陪伴姚策”與“奔波訴訟”之間做出選擇。作為一個母親，杜新枝內心有隱忍，有苦澀，但更多的是為孩子孤注一擲的勇氣。“我想去看他，又不能去看他，現在，我們只想要一個公正的判決結果。”
寫下“絕筆信”，害怕自己等不到結果
談及為何在起訴醫院後，又繼續起訴開封市衛健委？杜新枝在接受《新民週刊》採訪時表示，開封市衛健委、河南大學在事件曝光後，組建聯合調查組對“錯換人生28年” 事件進行獨立調查，公開表態 “一定會依法依規調查、處置，不會沒有結果”。
但事實情況令人失望，從事發的四月份到現在，姚策及家人一直未曾收到開封市衛健委以及河南大學的任何調查結果和回應，這讓她焦急又迷茫。
姚策和媽媽杜新枝、爸爸郭希寬
為了要一個正面的回答，姚策一家人不是沒做過努力。2020年7月12日，兩個家庭6個人曾聯名給開封市衛健委、河南大學快遞了《關於“錯換人生28年”當事人要求聯合調查組“儘快公佈調查結果”的公開信》以及向開封市衛健委提交《關於“錯換人生28年案”政府信息公開申請書》，7月14日快遞追蹤記錄顯示對方已簽收。
但簽收後的結果，自然是沒有回應。“沒有給我們打過一個電話，和衛健委、醫院對接，他們回覆是一樣，要麼見不到人，要麼每回都說向領導彙報一下，就沒下文了。”8月25日，姚策委託杜新枝正式起訴開封市衛健委，希望案件能很快審理清楚。“姚策的身體狀況越來越糟糕，他擔心自己等不到調查結果出來。”
11月25日，法院反饋了河南大學淮河醫院的《最新調解意見》，醫院同意最多不超過60萬賠償。這一說法也得到了杜新枝的證實，對於這一賠償方案，姚策感到絕望。“我們前後花去了70多萬的治療費用，本來想通過調解可以很快拿到賠償，讓姚策得到治療。但這個方案，相當於私了了，該承擔的責任沒人承擔，我們無法接受。”杜新枝說。
姚策用了一週寫下“絕筆信”
在得知調解結果後，姚策用一週時間，含著眼淚、忍著劇痛寫下了《姚策致河南大學淮河醫院院長張禕捷的絕筆信》，在“絕筆信”中，姚策用“等死”、“有生之年”、“閉眼”等字眼表達著自己的絕望。“我不想去感慨上天的不公，我只希望這樣的人間慘劇不要再次上演，最後，我是真的衷心的懇請張禕捷院長能夠給予我一個明確的答覆，我只想在我生命最後之際，得到一個答案，得到一份公平的裁決。”
疼得咬牙，手臂找不到扎針的位置
杜新枝告訴《新民週刊》，目前姚策的情況非常危險，從醫院最新檢查報告顯示，姚策的癌細胞已經全面吞噬了他的肌體，醫生告訴他的身體已經不符合換肝的條件。
“他現在疼痛非常強烈，吃飯喝水都會疼，有時候疼得在床上趴著、頂著，痛苦呻吟不斷，止疼片吃了兩片止不住了，他就咬著牙。從病床到洗手間的距離，都已經走不動了。”姚策的妻子熊琪說，止疼藥已經沒有效果了，每天都要靠注射大劑量的嗎啡來緩解疼痛。
護士尋找姚策手臂上可以扎針的地方
確診肝癌晚期以來，28歲的姚策瘦了近30斤，腦袋在身子上顯得大了一圈，聲音微弱沙啞。他的床邊放著一個套著塑料袋的小盆，是接嘔吐物用的。輸液的留置針打的次數多了，靜脈越來越細，護士換了幾次手臂，找不到可以扎針孔的位置。
在得知無法換肝的消息後，醫生給姚策換了一種藥，打第一針21天后出結果，並不理想。但不管嚴重不嚴重，姚策打了第二針就出院回家了。“養父母和妻子在照顧他，孩子跟著姚策岳母，最起碼不用擔心。”
但姚策的妻子熊琪說，姚策現在整個人完全變了，以前那個陽光、開朗的姚策已經找不到了。“每天都躺在病床上發呆，拒絕與任何人交流，真不知道他能不能跨過這個年。”由於公益基金已經中斷，目前延續生命的治療費是姚策面臨的最大考驗。
姚策此前在杭州治療，給網友回覆消息
姚策出院回家後，杜新枝曾想過解決辦法，她找到醫院方，看能不能借點錢暫時維持治療，或者先安排住到當地醫院，但始終見不到人，更別提解決了。周兆成律師表示，隨著案件審理開庭，他也期待被告開封市衛健委可以給原告方就“28年錯換人生事件”一個真相、一個交代，一個說法。
事件回顧：此前庭審涉事醫院當時是否普及乙肝疫苗注射成焦點
此前庭審中，涉事醫院當時是否被要求普及乙肝疫苗注射成為爭論焦點，庭審中院方提出了他們應該歸河南省管轄，而不是開封市，因而並無證據表明已普及乙肝疫苗注射。
周兆成律師則表示：根據全國乙肝疫苗實施辦法的規定，以及我們通過開封市衛健委調取的關鍵性證據顯示，1988年，開封市區就已經達到很好的乙肝免疫普及要求，1992年的話就已經遍及各個縣區。
姚策小時候在公園遊玩
據媒體報道，28歲的江西九江青年姚策被查出患有肝癌，母親許女士欲“割肝救子”卻發現兒子並非血親，而是河南鄭州的杜女士所生，自己的親生兒子則是杜女士的兒子郭先生。最終揭開28年前一起醫院抱錯嬰兒的事件。
部分資料來源：封面新聞、澎湃新聞
· 2020年最後一個月，地球只剩下中國一隻“眼睛”
· 好戲 | 10個版本的《鹿鼎記》，你最喜歡哪個韋小寶？
· 驚著了，六分之一美國人竟然要捱餓！
新民週刊所有平臺稿件， 未經正式授權一律不得轉載、出版、改編，或進行與新民週刊版權相關的其他行為，違者必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