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你好,我的哥哥

我哥是1986年生人,是我三姨的小兒子,帥氣堪比彭于晏,我覺得我也並沒有誇張。

他比我大三歲,從小就是個孩子王。天生就帶有領導氣質。這一點不像我三姨,更不像姨夫。

他是我從小就崇拜的英雄。

他幼時拍過一張身著軍裝的照片,讓我覺得世界上所有的軍人警察都應該是他那般的帥氣和正義。那時候的他,青春逼人,陽光帥氣,熱情似火,所有美好的詞彙來形容,都讓詞語本身更添風采。

他手繪很好,根本沒受過專業美術教育的他,畫的東西有模有樣。但是他的學習成績一直很糟糕,喜歡打群架,常會有老師到我三姨家家訪。說是家訪,實際就是告狀罷了。他一點不擔心他的成績,因為沒有放在心上。為什麼沒有放在心上呢,大概是因為做孩子王會讓他更有成就感。那才是他該待的地盤。四十五分鐘的課堂時間實在是太枯燥乏味了。這些也沒有什麼,誰的年少不是這樣呢?

好像,冥冥之中有種宿命的味道。命運也在上與下之間翻轉。

他初中沒有畢業就輟學了(輟學在我們那裡亦很平常)。十三四五歲就開始混社會了。具體做什麼我不知道,那時候我太小了,不懂也沒有問過。我三姨一直很著急他的婚姻大事,怕給我哥娶不上媳婦。十六歲,我哥就訂婚了。那個女孩就是我後來的嫂子。

05-06年的時候,他們去了寧波,他幫人收債。手底下有一幫兄弟跟著,他哥們義氣重,對兄弟掏心掏肺,全無私心,一時活得很是風光。他這種性格說好聽點是重義氣,說難聽點就是胸無城府。詭譎的人心和精明的算計,他是通通不曉得如何處理,就算知道也拉不下面子來。我哥不明白,他現在已經不是年少的那個孩子王了。他踏入了成人的江湖,江湖人相處,一定牽扯利益,有利益就有紛爭和戰爭。戰爭和紛爭就會帶來流血和犧牲。

最嚴重的一次是被人用刀從前胸穿透到後背,在ICU住了好久,幸運的撿回一條命。也因此進監獄待來三年。後來,又因為幫人打架,進過派出所。再後來,聽人唆使,吸過冰毒,因朋友舉報再次判刑入獄三年。

2017年12月,他出獄了。此時,我三姨去世已經兩年多了,她的墳都已經由新墳變成老墳了。

那是個很陰冷的冬天,北風呼呼的吼著,像一頭猛獸,也很像我哥的哭聲。低沉而悲痛,鬱結於心不得舒。他從早上待到中午,誰勸都沒有用。我嫂子沒有辦法,只好過來找我媽媽。我媽裹上厚厚的羽絨服,穿過大片大片油綠綠的麥田,去勸他。我站在地頭邊上,看著媽媽模糊的身影,想到朱自清先生的背影,想到我的三姨,還有她臨走前放不下的心結。我不知道我媽說了什麼,反正我哥乖乖回了家。到家的媽媽,眼圈紅紅的。

2019.3.4(陰曆),是我女兒一週歲,也是我三姨去世三週年。生死循環,我相信她已有新生。

我三姨去世是2015.3.4(陰曆),那時候我剛生完大寶,在我媽家住。在她走的前一個月,她已經預感到來自己的生命將不久矣。她拒絕吃藥吃飯,只想見見這個命運多舛的小兒子。我三姨夫沒辦法,去我家告訴我媽:“你三姐不吃藥不吃飯,你去勸勸她吧。”我媽很生氣,因為她覺得我哥我姐都很不容易,姐姐你怎麼就不能讓他們放心點呢。我媽不去,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緒。於是,媽媽打電話給小姨,我和小姨去了三姨家。她那個時候全身器官已經衰竭,已經很多天不能大小便了。

很多時候,很多事情,我們是沒辦法感同身受的。我和小姨在那陪了一下午,我想讓她去醫院,因為有醫保,每次報銷下來,一次住院半個月,花費也就兩千多多點。在醫院裡,打著針,她會舒服點。當時,我說:“你去吧,這錢我先出,回頭我找我哥報銷。”

我三姨說:“才出院沒幾天,一去兩三千塊又沒了,我知道我不中了。我就想磊。”

小姨說:“你別想那麼多,該治病治,該吃藥吃藥,不能不吃藥呀。”

小姨又說:“你去我家住幾天吧。”因為,我小姨一直覺得我三姨夫不會照顧人,他沒有好好照顧自己的姐姐。

事實上,我三姨夫確實是個自控能力差的人,愛喝酒,老醉。這讓我媽和我小姨很怨憤,但是也沒有辦法,還是得他來照顧。

我三姨不願意去,哪裡也不願意去。 我當時沒感覺,覺得是她太難受了,所以才那樣說的。其實,她是有預感的。

過來沒幾天,她就住院了。在醫院裡,我去看她。跟平常人一樣,很大聲的說話,聲音洪亮。我從老家回深圳的那天,她正好出院。我還覺得她已經康復了。那大概是人們常說的迴光返照吧。

出院沒有幾天,我三姨就走了。是個下午。乍暖還寒的時候。沒有看到那年的花海。

我三姨臨走也沒有閉上眼睛,因為念著我哥。

說實話,我哥變成這樣,也是有原因的。家庭在其中起來很大的影響。每個人的原生家庭,都可以書寫一步舞臺劇,現實永遠比劇情要精彩的多,也複雜得多。

但是,哥哥,出身無法選擇,事實已然發生。我們就不要糾結了,腳踏實地好好做自己的事情。不再做暴富的夢。不讓自己的孩子重蹈自己的覆轍。也讓泉下母親安心,可好?

我相信你是個不一般的人,該歷的劫數也應該歷完了吧。平安順遂過平生,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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