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帶有強烈時代烙印的說法，多給後人留下一些印跡才對。寫點小故事，有助印跡的加深。如果問現在的年輕人，“下海”有什麼其它含義嗎？估計等到的答覆就是搖搖頭。要想給孩子們做番解釋，不想囉嗦的話，可以簡單地說：就是不當公務員了，去搞企業辦公司，這種做法在三十年多前的中國叫做“下海”。如果孩子不好奇不好問，一個“噢”就過去了；如果遇上一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孩子，那還真要費一番口舌。那“岸”是怎麼回事，“海”又是怎麼回事，講的話需要講上半天，就說“停薪留職”，恐怕也非三言兩語能說清。
我在開始講述小故事之前，還是想努力用最少字數講解一下“停薪留職”的相關背景情況。三十多年前，中國決定改革開放，核心內容就是推行市場經濟。市場的主角自然是商家。商家如雲不叫“商雲”，我們稱其為“商海”。沒有海量的商家弄潮，市場經濟難免就是死水一潭。只是允許農、牧、漁民們賣自己的土特產了，那叫“小農經濟”。開展與世界接軌的市場經濟，是需要人才的。那時有點才的人幾乎都在體制內，於是就有了號召體制內的人去經商的各種政策。一時間，地道的“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有市長、縣長、鄉長直接兼企業或公司董事長或總經理的，自然也有廳長、局長、師長、團長兼企業或公司董事長、總經理的，還好，這些都是為“公家”。某些人有體制內的硬關係，不想為“公家”、想為自己忙活，索性就徹底離開了體制內，借了公家一艘大船開始在商海遨遊，等等，等等，花樣可謂千奇百怪，不一而足。其中就有一種人，不想在體制內“人浮於事”，對商海充滿渴望，但又害怕驚濤駭浪，於是就逼著上頭制定出了一個政策：停薪留職。顧名思義，身上綁個救生圈下海，即保留公職，只是不領工資而已，在商海中游不動的時候，回頭是岸。
“下海”、“停薪留職”的大概意思就是這樣，接下來就講我的小故事了。我說過,我在寫我的【紅樓夢】，在寫我的“金陵十二釵”。我的“釵”將不止十二個，或許會有一百個；也不止某個城市，也許來自世界各地。當然，她們都直接或間接的與我有瓜葛，她們都有個性，她們都有時代的痕跡，她們都值得我紀念！今天講的女主人公叫“曉露”，當年曾下過海，後又爬上岸，與我還斷斷續續有聯繫的一個女人。
如果當年就有湖南衛視的【超級女聲】，曉露報名參賽，我毫不懷疑她就是“張靚穎”。沒說的，曉露唱歌非常好聽。那為啥不是李宇春呢？因為她像張靚穎，有女孩青春靚麗的樣子。最主要的是，曉露也是川妹子。我一直認為，天府之國的女孩最適合自由地行走天下，敢愛是她們的標籤。薩頂頂唱的那首【自由行走的花】，應該說與藏族女孩沒一點關係，唱的就是四川女孩。作為一個男人，如果一生沒有結交過一個川妹子，那真的是一種遺憾！當年，我曾忽遠忽近地欣賞過標準的川妹子曉露，所以說，我沒了這種遺憾！
曉露說得一口流利的英語，是的，她畢業於一所外國語學院。在上大學期間，她利用暑假時間一人去過拉薩。我曾問過她如何去的，她當時笑而不語，這至今對我來說還是一個謎。畢業後，她去上海闖蕩過，後來回到老家發展，進了檢察院工作。記得那時還沒有考公務員一說，她是怎麼進去的，我沒問過，但我想“接班”的可能性很大。那個年代為了解決就業問題，全國行行業業曾實行過“接班制”。那“龍生龍、鳳生鳳”的做法沒實行幾年就壽終正寢了。這個話題還是蠻有中國特色的，可講述的故事太多，此處就點到為止了。
檢察院工作，多令人欣羨的社會地位啊！就在“下海”弄潮兒瀟灑走一回的時候，喜歡自由行走的曉露毅然決然地選擇了綁著一個救生圈下海，她停薪留職了。她到了一個生產羽絨服為主打產品的大廠家，承擔了開闢西北地區市場的任務。她來到了西北這個大都市，原計劃就是在大商場裡鋪貨，一件件的零售。我們公司當時正在與周邊國家做易貨貿易。一次，來的外商想用化肥交換一些羽絨服回去。在他的國家裡羽絨服正時髦地取代著呢子大衣。易貨貿易就是互通有無，最大的好處就是不知美元是個什麼東西。中國羽絨服不缺，廠家正如雨後春筍。我們接觸了幾家，其中就有曉露廠家。零售一件件與一下子幾萬件，這樣的商機豈能在曉露檢察官這兒擦肩而過。
我與曉露結識了。我們公司被邀請帶著外商去廠家考察，往返費用全部由廠家承擔。蜀道一點都不難，上青天也就幾分鐘的樣子。在青天上飛了兩個多小時，我們便到了“天府”。接風宴，喝起酒來不要命的“龜兒子”們。都喝多了，尤其不懂中國酒規的外商。酒場上身經百戰的我，再次感受“眾人皆醉唯我獨醒”。對了，不醉的人還有曉露。安排好其他人休息，曉露帶著我走出酒店，到花前月下漫步暢談人生。我雖說沒醉，紳士般的與曉露度過了一個美好的夜晚，但次日無論如何都回憶不起來當時都給曉露說了啥，曉露說過的話也只是一句記得，其它的也都回憶不起來了。曉露說自己特別嚮往與少數民族聚居的那種生活。唉，我還是喝醉了，醉的只是記憶力而已。
第二天的參觀車間計劃有點多餘了，參不參觀都會訂人家的貨；洽談價格也是多餘了，我方對外易貨貿易的利潤空間巨大，哪會與廠家在多個點、少個點上討價，再說了，我們也是“吃人嘴短”。與曉露廠家的生意合作關係就這樣建立了。第一單順順利利執行完了，接著第二單、第三單。曉露幾乎在我們西部這裡長住了，滿足了自己與少數民族聚居生活的嚮往。在商場鋪貨的生意被她“不屑一顧”了。她喜歡跟著我們出差跑口岸，樂此不疲。那時口岸的住宿條件一般，她絲毫不講究、不在意，大有住野營帳篷都求之不得的意思。在都市的日子裡，有一次我曾帶她去東山頂上看旭日。記得在看的過程中，她唱了自己最喜愛的一首歌【愛的代價】。她曾在我們都市生病住院過一次。記得我去醫院看她，她拿出來了一個小紙包，讓我看裡面的東西，說是從自己身上取下來的。我看了後什麼都沒說，但心裡好奇，難道她要留下這個東西做紀念嗎？
易貨貿易的終結，似乎是幫著美元實現真正全球化走完了最後一步。只懂易貨貿易的我們，美好的日子結束了，自然也結束了與曉露廠家的合作，只剩下美好的回憶。已習慣與易貨貿易公司合作的曉露找不回來“一件件零售”的感覺，失去了繼續商海遨遊的樂趣，猶如一個在外面玩耍的孩子，見天色已黃昏，便想回家了，曉露決定爬上岸。她沒回檢察院工作，而是上岸後直接去了一家報社工作。她擔任了一個美食及旅遊版面的編輯。這多多少少讓我感到驚奇，儘管我毫不懷疑她的才華。她似乎終於如魚得水，找到了自己最佳的人生事業歸宿。
有一陣子，我在事業上無所事事，心血來潮，給曉露的欄目開始投稿。她在我的首篇稿件上寫了編者按，對我的評價不是一般的令我受寵若驚！她寫道：該作者多年在邊境貿易商海中叱吒風雲，工作之餘的最大愛好就是讀書，堪稱典型的儒商。在與他的交往中，你會隨時感受到他的文采飛揚，幽默風趣。從今天起，我們的版面將不定期發表他的遊記，相信會給讀者帶去身臨其境的美妙感受！就在她這一“編者按”的鼓舞下，我寫了許多篇遊記。這是我與曉露的第二段美好合作時光。
如今，曉露正在滿世界的周遊。配上了她優美文字的圖片集及視頻，幾乎每日都被她上傳到網上。偶爾圖片中能見到她活潑的身影，還像個少女一樣。我也真夠紳士了，居然交往了這麼多年，從沒問過她的年齡。她今年應該多大歲數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