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
如何看待中美臨床試驗結論差異？中國臨床提前終止原因何在？中國臨床試驗負責人曹彬就試驗的詳細情況向財新記者作出獨家解析
兩項瑞德西韋抗新冠療效驗證結果公佈，卻顯示截然相反的結論。中國臨床試驗負責人、中日友好醫院副院長曹彬對財新記者回應，中美兩國試驗差異的主要原因在於研究終點的設置不同。
文丨財新記者 邸寧 實習記者 何京蔚
一夜之間，兩項瑞德西韋抗新冠療效驗證結果公佈，卻顯示截然相反的結論。中國臨床試驗負責人、中日友好醫院副院長曹彬對財新記者回應，中美兩國試驗差異的主要原因在於研究終點的設置不同。
4月30日凌晨，美國國立衛生研究院（NIH）發佈瑞德西韋臨床研究初步數據稱，接受瑞德西韋治療患者的康復時間比接受安慰劑組患者快31%（p <0.001>
此前幾個小時，美國吉利德公司發佈其牽頭的臨床試驗數據稱，患者接受瑞德西韋10天治療與5天治療的臨床改善情況相似，因此一些患者具備接受5天治療的可能性，這或將擴大目前藥物可供應的患者人數。
受此消息影響，吉利德股票一度大漲逾8%，截至美股當天交易日收盤，報83.14美元/股，漲5.68%。
然而，另一項備受矚目的研究則顯示相反結果。同樣在4月30日凌晨，《柳葉刀》在線發佈瑞德西韋中國重症患者試驗結果稱，瑞德西韋沒有顯示具有統計學意義的臨床獲益。而關於較早接受治療的患者臨床獲益率，還需更多的研究數據來證實。
至此，全球兩項隨機雙盲對照的瑞德西韋研究均有結果公佈，但結果卻大相徑庭，原因何在？
愛丁堡大學醫學統計學教授、臨床研究中心主任約翰·諾里（John Norrie）在《柳葉刀》發表在線評論中國臨床試驗稱，“該試驗的雙盲、安慰劑對照、多中心、隨機的研究設計是很好的，且試驗執行情況不錯。但試驗提前結束，導致研究“支持力度不足（underpowered），數據不具有顯著的統計學意義，所以無法得出確切的結論。既不能證實瑞德西韋至少能產生一定的臨床效果，也無法排除瑞德西韋的有效性。”
曹彬對財新記者表示，中國臨床試驗結果是非常嚴格設計的臨床研究，是“最令人信服的結果”。
曹彬指出，兩個試驗研究終點不同，“如果研究終點不一樣，就是兩個完全不同的研究，基本上沒法比。”不過，他同時表示，基於美國試驗的定義和過程，瑞德西韋不是新冠特效藥物，但可以認為其有一定療效。
試驗結果公佈，卻並未如公眾預期，給瑞德西韋療效爭議劃上休止符。兩項結果相反的研究如何應用於疫情抗擊？曹彬認為，每個醫生都有自己的判斷，數據只是統計學結果，能否產生臨床意義，則需要放到臨床背景下思考。
“雖然31%的改善幅度不是很大，但是這是一個重要的概念驗證結果。它表示瑞德西韋具有阻斷新冠病毒（增殖）的能力。”NIAID主任Anthony Fauci博士在新聞發佈會上表示。
他還稱，在第一時間公佈這一結果的原因是從倫理角度出發，告知接受安慰劑治療的患者，他們可以接受瑞德西韋的治療。今後，瑞德西韋有望成為治療COVID-19的標準護理（standard of care）的一部分。
NIH初步數據發佈後不久，《紐約時報》報道稱，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FDA）將最早在當日批准瑞德西韋用於針對新冠患者的緊急治療。
截然相反的結論
4月的最後一天，公眾期待已久的瑞德西韋臨床試驗結果接踵而至，但並未如期給出明朗的結論。
中國臨床試驗懸念揭曉。4月30日凌晨，著名醫學期刊《柳葉刀》發佈了由中日友好醫院副院長曹彬和北京協和醫學院校長王辰團隊負責的研究，結果顯示，瑞德西韋對重症住院患者並無明顯臨床改善。
該試驗原計劃入組453名患者，最終實際入組237名，患者按照2:1比例被分配至瑞德西韋組和安慰劑對照組。
具體數據顯示，瑞德西韋沒有顯著縮短臨床改善所需時間，其中，瑞德西韋組中位臨床改善時間為21天，安慰劑組為23天。不過，在接受治療時症狀出現不足10天的患者亞群中，瑞德西韋組的臨床改善時間快於安慰劑組（HR1.52），但研究者稱，這一發現不具備統計學顯著性，還需要更大規模的研究予以證明。
瑞德西韋也並未顯著降低患者病死率，其中瑞德西韋組患者病死率13.9%，對照組病死率12.8%。
藥物副作用方面，瑞德西韋組的不良反應發生率為66%，比安慰劑組的略高2個百分點。試驗開始後，共有22名患者因不良反應提前退出試驗，其中瑞德西韋組18人，安慰劑組4人。
而在太平洋的另一端，美國研究學者卻發佈了截然相反的數據。
4月30日凌晨，NIH發佈一項納入1063例患者的隨機、對照、雙盲試驗的初步分析數據，接受瑞德西韋治療的晚期新冠肺炎患者和肺部受累住院患者的康復速度比安慰劑組患者快31%。
具體而言，接受瑞德西韋治療的患者中位恢復時間為11天，而接受安慰劑的患者為15天。結果還顯示了治療藥物的生存效益，瑞德西韋組的死亡率為8.0％，而安慰劑組的死亡率為11.6％（p = 0.059）。
上述試驗由美國NIH的美國過敏和傳染病研究所（NIAID）牽頭，是美國發起的第一項評估COVID-19藥物治療的臨床試驗，自2月21日開始，4月19日停止接受新患者註冊，全球合計68個研究中心加入該試驗。
上述數據並非完整研究結論，而是基於中期分析的初步結果。NIH介紹，負責監督試驗的獨立數據和安全監視委員會（DSMB）於4月27日舉行會議，以審查數據並與研究小組共享其中期分析結果。基於對數據的審查，DSMB指出，從主要終點、恢復時間（這是流感試驗中常用的一種指標）的角度來看，瑞德西韋優於安慰劑。該研究中的恢復被定義為足以出院或恢復正常活動水平。
無獨有偶，吉利德於上述試驗發佈前幾小時公佈另一項研究，也提示積極信息。在其牽頭的一項名為SIMPLE的隨機開放標籤臨床試驗中，納入397名氧氣水平降低但是不需要機械通氣的患者，其中5天治療組200人，10天治療組197人。5天療程組50％患者得到臨床改善的時間是10天，10天治療組50%患者得到改善的時間為11天，死亡率分別為8%和11%，兩個治療組都沒有發現瑞德西韋的新安全隱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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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藥|是否新冠特效藥，洩露的瑞德西韋數據說了什麼？[2020-04-24]
中國證據顯示瑞德西韋並非新冠特效藥。4月23日，世界衛生組織（WHO）官網發佈了一項瑞德西韋重症臨床試驗研究摘要，結果顯示，瑞德西韋治療重症新冠病毒感染並無特效。隨後，這一研究被迅速刪除。
根據WHO官網，該臨床試驗即為在中國進行的瑞德西韋重症試驗，已於4月11日停止。臨床試驗負責人曹彬曾在4月22日透露稱，重症臨床試驗數據公佈在即。
瑞德西韋臨床試驗為何戛然而止 [2020-04-20]
2月初，一項聲勢浩大的臨床研究在中國展開， 10餘家處在疫情暴風眼中的武漢醫院參與，圍繞一 種名為瑞德西韋（Remdesivir）的抗病毒藥物，但 研究卻不能全部如期完成。
上述臨床試驗計劃招募700餘名新冠肺炎患者， 旨在以最嚴謹的方式評價該藥物療效，為中國乃至全 球抗疫指引方向。
按計劃，研究將於4月27日，也就是試驗開始的 近3個月後正式揭盲，結束各方的猜測。然而，臨近 這一天，試驗卻悄然停止。4月15日，美國臨床試驗 數據庫網站更新信息顯示，在中國進行的瑞德西韋治 療重症新冠肺炎臨床試驗已經於3月30日終止，最終 招募患者數僅為237人，另一項針對輕/中症患者的 臨床試驗則顯示已經暫停。
解藥|瑞德西韋一臨床中心洩露利好數據 吉利德態度謹慎[2020-04-17]
美國瑞德西韋臨床試驗的部分數據流出。據國外醫學刊物STAT在4月16日報道，一項在美國芝加哥大學臨床中心進行的瑞德西韋抗COVID-19臨床試驗中，125例新冠患者在接受瑞德西韋治療後，大部分在6天內即治癒出院，其中包括113例重症患者，死亡僅2例。這一樂觀的數據令市場對吉利德股價表現積極，但藥界專家認為並不足以證明療效。
根據STAT，上述數據由負責該臨床試驗的芝加哥大學傳染病學家凱瑟琳·馬蘭(Kathleen Mullane)，在與芝加哥大學同仁的線上會議視頻中透露。凱瑟琳·馬蘭也向該刊物證實了視頻的真實性。
責編|任波
版面|劉登輝 何京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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