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木匠鬥惡犬

解放前,在我們老家有一個木匠,姓王,手藝十分精湛,活幹得也細緻,在附近這一帶非常有名,四鄉八村的有什麼活都愛找他。人又正直,村裡人有了爭執不下的事去找王木匠評理,最是古道熱腸。沒有活的時候他也是幫完了東家幫西家,別人有什麼事求到他,只要是能辦到的,從沒說個不字。鄉親們一提到他沒有不佩服的。

有一次,鄰村一家姓鄭的找王木匠打幾件傢俱。兩村捱得的很近,王木匠也認得鄭老頭。由於活不多,就找了王木匠一個人。兩人商量好日子,鄭老頭又和王木匠聊了會兒天,就起身回家了,臨走時說:“到那天我和我的小子外面有活,就我家裡的和兒媳婦在家,用什麼只管向她們說就行了。”

到了那天,王木匠收拾好了錛鑿斧鋸,背上了傢伙兜子來到鄭家。進大門一看,,坐北朝南一拉溜五間高房,東西廂房一應齊全,房子是青磚砌成,上鋪魚鱗小瓦,這在那年月很難得。東屋住的是老兩口,兒子兒媳住在西屋。那天果然好鄭老頭所說,家裡只剩下鄭婆婆和兒媳婦了。鄭婆婆在東屋忙活,兒媳婦在西屋做著針線活。做活的木料放在院子裡,旁邊還有了一張桌子,桌子上沏了一壺茶,預備了兩隻茶碗,是給王木匠的。那個年月手藝人的規矩大,在人家幹活輕易是不進屋的,更何況家裡頭只有兩個女眷。

王木匠鬥惡犬


王木匠取出了傢伙,拿起木料,開始鋸砍鑿刨,一陣忙活。鄭婆婆裡裡外外不閒著,總是拿東倒西的,而且腿快嘴也快,時不時的來和王木匠拉一通家常,那雙眼睛卻總不離王木匠手裡的活。家裡養的一隻黑狗也跟她後面進進出出,尾巴一直搖個不停,俯首貼耳的獻媚。王木匠對這對組合說不出的厭惡,卻無可奈何,只得一句半句的和鄭婆婆搭訕。兒媳婦卻站得遠遠的,似乎這一切與她無關,偶爾出來端茶送水的也是很少說一句話,顯得怯生生的。

眼看到了晌午,鄭婆婆讓兒媳婦做好了飯,給王木匠端出來放桌子上。飯菜準備得很豐盛:幾個大大的白麵饅頭,一盤魚、一大碗燉得爛爛的豬肉。王木匠連聲說:“太麻煩了,簡簡單單吃些就好。”那婆婆應聲道:“不麻煩,您老吃好喝好,吃完多歇會,活不急!”王木匠心說,可不誰上午兩眼都沒離開這,恐怕我的鋸有多少齒都數得一清二楚。

吃完了飯,兒媳婦把桌子收拾好,將剩下的飯菜放到一隻籠筐裡,掛在外屋樑的一隻鐵鉤上,就回西屋做針線活去了。王木匠略歇了一會,就開工幹活了。

此時正是夏初,上午還不顯熱。到了下午,天漸漸燥起來。王木匠額頭上已經見汗了便他拿了條手巾擦擦汗。抬頭一看,只見那隻黑狗悄沒聲的溜進外屋。王木匠十分納悶:這隻狗怎麼鬼鬼祟祟的?他偷偷的向外屋裡瞄去。只見那黑狗跑到到籠筐底下,人立起來,用兩隻前爪摘下籠筐,輕輕的放到地上一頓大嚼。過了一會,大概吃得差不多了,又用同樣的辦法將筐掛了回去,顛顛的跑了出來,晃著尾巴回窩裡睡大覺去了。王木匠十分驚奇,沒想到這隻狗這麼有能耐。

王木匠鬥惡犬


片刻之後,那婆婆從東屋出來,發現外屋掛著的籠筐有動過的痕跡,便摘下籠筐查看。只見筐裡剩的魚、肉都沒了,於是對著西屋破口大罵:“小浪貨!天天不幹活,嘴偷得倒挺勤。前天兩個饅頭,昨天一張烙餅,今天倒好,看見葷的一點不剩,吃了也得長噎嗝!”一頓夾七夾八的數落。兒媳婦不敢還嘴,扒在西屋的炕上輕聲的哭。

那婆婆不肯罷休,還一個勁的罵:“哭哭哭,就知道哭,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有那個別偷嘴呀!”王木匠在院裡聽不下去,就上前解勸:“您彆著急,我跟您說,那東西不是您兒媳婦偷的,是那黑狗乾的。”就把剛才看見的說了一遍。那婆婆滿臉懷疑,不肯相信:“我那黑狗最仁義了,東西掉在地上不讓它吃,它聞都不聞一下,怎麼能偷嘴?要照您這麼說這狗不成了精了!”王木匠好說歹說,鄭婆婆才氣哼哼的回了屋。

到了天擦黑的時候,王木匠收拾好傢伙準備回家。想到下午發生的事,他看了一眼狗窩,發現黑狗不見了。哪去了?王木匠心想:我揭了它的老底,它不會記恨在心,半路上劫我吧?我還是小心點好。想到這他將一把鑿子插在腰裡,幹活用的錛子也拿在手裡防身。

這時還有些亮光,王木匠急匆匆的往家趕。不一會,天已黑了,四周圍是一片野地,一個人也看不見。正向前走著,忽然一條黑影從道旁的莊稼地裡竄了出來,攔住去路。王木匠一看,一閃,果然是那隻黑狗,心說還真讓我猜著了,這狗也太鬼了。他把錛子橫在手中,一步不動的看著黑狗。黑狗呲著牙,咆哮著撲了過來。王木匠一閃身,黑狗撲了個空。王木匠不等它轉身,一錛子向黑狗身上砍去。那狗十分靈活,向旁邊一竄躲開了錛子。轉過身來前腿伏在地上,兩眼死盯著王木匠,嘴裡不住的哼哼,卻不再進攻,只是圍著王木匠慢慢轉圈。王木匠也隨著它轉,始終面對著它,不敢有絲亳懈怠。

天越來越黑,王木匠看東西有些費勁了,而那黑狗眼裡卻閃出了兩道光,咆哮聲中竟有幾絲像笑。這時,從遠處傳來說話聲,那黑狗沉不住氣了,縱身撲向王木匠,大嘴向王木匠脖子咬去。王木匠頭一偏,右手腰裡拔了鑿子,向黑狗胸前刺去。黑狗身子凌空,無法閃避,鑿子從黑狗前胸刺了進去。黑狗慘叫一聲,倒在地上。王木匠掄起錛子,幾錛子結果了它的性命。

他跌跌撞撞的回到家裡,一頭倒在炕上,晚飯也不想吃便睡了。躺在被窩裡,他感到頭有些昏昏沉沉的。正在似睡非睡的時候,聽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睜開雙眼,發現四周一片灰濛濛的,什麼都看不清,憑感覺好像身在野地。這時,一個黑衣來到他面前。他打量著黑衣人,只見他年紀不大,也就二十來歲,只是臉上慘白,沒有一絲血色。

那黑衣人道:“木匠,我和你井水不犯河水,因何壞我好事?”

王木匠詫異道:“我並不認識你,怎麼能說我壞了你的事呢?你是誰?”

黑衣人說:“我就是你白天殺的黑狗!鄭家的兒媳婦和我有一段宿緣。五年前,我還是人身時,和她訂了親。後來我得了重病,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眼看就不行了。我家於是提前娶她進門沖沖喜。哪知辦喜事那天,她剛一進門,我就一命歸陰了。喜沒衝成,倒讓我送了命。後來她又嫁到鄭家。我雖然已不在人間了,但她到底是進了我家的門,是我家的人了,怎能再嫁他人呢?於是我就瞞著陰曹投生黑狗,在鄭家挑撥婆媳關係,那婆婆已經起了休她的心。今天你壞了我的好事,我怎麼能不找你報仇呢?”說完,合身撲向王木匠,將他撲倒在地,兩人撕打在一起。這黑衣人力氣奇大,三滾兩滾,就把王木匠壓地身下。黑衣人伸出雙手掐住王木匠的脖子,像鐵箍一樣越箍越緊。王木匠用手去辨那兩隻手,卻紋絲也不能動。這時已吸不進一絲氣,不一會就神志不清了。

王木匠鬥惡犬


突然黑衣人慘叫一聲,恍惚間,王木匠好像看見一隻巨手將黑衣人抓住,一把扯了去,接著傳來一陣索鏈聲和哀嚎聲。王木匠身上頓時感到一陣輕鬆,只是腦中還是感到渾渾噩噩的,不很清醒。耳邊聽到一個人的聲音:“這廝躲在這裡好幾年,總算讓咱們抓住了。回去押進地獄,看它還能幹壞事!”另一個人說道:“那個婆婆虐待兒媳,也要小以懲誡。”“正是,這個人倒是古道熱腸,回去為他請功,走!”眼前恍惚看見一黑一白兩個人影晃動,後面還牽著一個黑影,一起遠去了。

王木匠想要起來,卻全身一點勁都使不出來,只得躺在那不動。不一會,又迷迷糊糊的沒有知覺了。待他醒來時,天已經矇矇亮了。他一翻身坐起來,發覺自已還是睡在自家屋裡。難道是做夢?王木匠回想剛才的事,說是夢還不像是夢。他摸摸自己的脖子,感到有些疼。起身拿鏡子一照,脖子上赫然有兩個烏青的手印。

來到鄭家後,王木匠問起那黑狗,果然夜裡沒有回來。他對鄭婆婆說起昨晚發生的事。鄭婆婆嚇得臉色蒼白,半天說不出話來。

後來王木匠聽說,鄭婆婆得了一種怪病,只要一罵人,舌頭就連根腫出來,好幾天水米不能進。經過一段時間後,鄭婆婆也收斂了許多,不敢再欺負兒媳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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