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縣令》中的“一句話”

《一朝縣令》中的“一句話”

袈裟 南臺

文學作品,除了詩,“一句話”都不大好成作品,一定會有許多句,長篇小說,可能還得數萬句。但無論多長的作品,都有非常重要的“一句話”。

一、文眼,往往是一句話;

二、文章的開篇,總會有一句啟頭的話;

三、文章的結尾,也會有一句了結的話;

四、文中單獨成行或成段成節總之有特殊待遇的一句話。

這四個“一句話”運用得好,往往有奇效。

《一朝縣令》中的“一句話”

比如《圍城》中的那句“婚姻彷彿圍城,城外的想進去,城內的想出來。”就是帶有“文眼”性質的一句話。一部長篇小說,有多少話啊,可就這一句話,成了小說流傳的一個重要原因。朋友間口口相傳的,不是整部作品的內容,而是最具智慧的那一句。可以說,這“一句話”成就了一部小說。

再如《安娜·卡列尼娜》開頭的一句話:“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卻各有各的不幸。”流傳多廣!許多人,可能就是這開頭的一句話把他吸引進去的。對於作家來說,找到了第一句話,整部作品的節奏和情調全都定下來了,所以,這“一句話”可是小看不得。

再比如《靜靜的頓河》結尾的一句話:葛利高利站在自己家的大門口,手裡抱著兒子……,作者寫道:“這就是他的生活上所殘留的全部東西,這就是使他暫時還能和大地,和整個這個巨大的、在冷冷的太陽下面閃閃發光的世界相聯繫的東西。”作者如此平靜說出的這一句話,卻有擊碎人靈魂的力量!四大部一百多萬字的長篇,倒海翻江的頓河,都過去了,都成了歷史,最後全都歸於寂靜,曾經不可一世似乎能提著頓河在大地上揮舞的主人公和這個世界唯一的聯繫,就是他手裡抱著的兒子!多麼“靜”!然而這卻是在倒海翻江的巨大變革之後的“靜”,歷史,人生,人類……,偉大,狂放,以及潑天的喧囂……,全都歸於這個“靜”,那是多麼震撼人心的“一句話”啊!

再比如魯迅《狂人日記》中,最後一句,也是點睛之筆的一句,也是單獨成行的一名話是“救救孩子……”這句話因為其特殊待遇,數十年來一直被人引用,成了名句,一提這句話,馬上會想到魯迅,馬上會想到《狂人日記》,馬上會想到作家的沉重心情和吶喊!

這幾種“一句話”小看不得啊。

《一朝縣令》中的“一句話”

作家知道了這幾種“一句話”的重要,就要特別用力,自覺地把它們打造出光彩來。我把《一朝縣令》中的這幾個“一句話”提出來,請朋友們提提意見,是不是還可以更好些?

《一朝縣令》開頭一句話,是這麼寫的:“一向默默無聞的水泉縣,至今仍默默無聞,並沒有因為曹兀龍任了代理書記而引起人們的注意,然而,災難卻已經悄悄降臨了……”

我的用意在點燃一個埋在大山深處的沉默地雷的引信,所以用了“一向默默無聞”,“至今仍默默無聞”,“並沒有因為……”似乎一切都是沉睡的、無變化的,然而,我們卻能從中感到某種暗示,這裡將不再“默默無聞”,有情況了,有事要發生了!不知這個引信是不是點燃了?

《一朝縣令》中的“一句話”

《一朝縣令》結尾的一句話是這樣的:“一輛黑色硬殼臥車慢慢地開過來,開過他們身邊,向縣城方向開去。那是新來的縣委書記武鍔來上任。新的一‘一朝縣令’又開始了。”

到小說結尾時,所有的事都歸於“一朝縣令”了,所有人的命運都歸於“一朝縣令”了,一切都應該結束了,但是,天下事了猶未了,新的一“一朝縣令”又開始了。我的意圖是讓讀者感覺到,“一朝縣令”在冥冥中早就存在,在冥冥中主宰著人的運命,並且有循環往復的本領,人們怎樣才能走出那個神秘的怪“一朝縣令”呢?

這樣寫是不是有點餘味?

《一朝縣令》沒有《圍城》那樣的點睛之筆,因為它包括的人和事比較多,無法用一句話來概括,但這並不是說這“一句話”就不存在,它是以“事”的形式存在於小說中的。只要看看小說所描述的一件件事是怎樣結束的,看看小說中的一個個人的命運是怎樣的,就知道了。它是以無言之言存在著的。

《一朝縣令》中的“一句話”

《一朝縣令》中有特殊地位的一句話在第十章第16節,話是這樣說的:“就在這一夜,大忠臣楊子厚歿了,身邊沒有一個人,第二天早晨才被護士發現。”

極平淡。純粹的敘述,似乎毫無感情。可為什麼“身邊沒有一個人,第二天早晨才被護士發現”?看過小說的讀者都知道,是因為他親手把自己唯一的親人推進了火坑,他的孤獨,完全是由他自己一手造成的。這時,你會體會到這一句話的分量不輕。楊子厚是經歷了倒海翻江的思想大搏鬥走到這一步的,他的愚忠把自己最親最愛的女兒送入絕境時,就已經在精神上殺死了自己。他的倒下、掙扎、靈魂的拷問,都被他深深地壓在自己內心,那是任何一個人都無法承受的巨大壓力。只有死才能擺脫。只有死才可避免精神的大爆炸。所以,雖然只是極平淡的一句話,卻是凝聚了好幾章的力量砸出來的。把這句話放在一章的末尾,給它一個整節的待遇,就是想讓讀者特別注意,楊子厚表面平淡的死,正是“文革”造成的巨大精神變異!

著名評論家,也是“茅盾文學獎”評委的蔡葵先生說:“楊子厚,只能是那個特定歷史時期的東西。假如這本書裡抽掉楊子厚,整本書就會很受損傷,雖有大家稱讚的曹兀龍、馮彥虎、朱仕第三個男性大將,但更有時代特點的還是楊子厚。沒有楊子厚,說這本書是寫那個特定的文革時期的,還不能那麼令人信服。楊子厚,在這本書裡起了畫龍點睛的作用,筆墨不多,但他的重要性,他的典型意義,他的時代價值,以及留給人們反思的東西卻極其多!”

作家的主觀和作品客觀有時候並不一致,

《一朝縣令》中的“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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