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新平衡
雖說王彥章同志失去了黃河前線的最高指揮權，心裡恨不得宰了張、趙二位大人，但畢竟要防著李存勖揩油。
所以整個指揮權的交割儀式還是在輕鬆愉快的氛圍中進行。
1.1裴約的承諾
在黃河河曲交戰幾十天，李存勖累得夠嗆。
一口氣減了好幾斤。
還因為魏博的房地產問題嚇得不輕，
於是也勒兵返回了興唐府，打算吃點菠菜，來日再戰。
可是這屁股還沒有坐熱，澤州守將裴約卻突然發來了書信，
這書信還不是一份，而是“勢如箭矢”，要說寫個信，急的像萬箭齊發，也是沒誰了。
裴約和李存勖不是啥親戚，
雖說裴約出身河東裴氏，算得上一代名門。
但李存勖畢竟是沙陀人，
對於沙陀人來說，河東裴氏的招牌還不如武大郎燒餅來的實在。
在那個沒有微信和QQ的年代，
要是按照平時，
就算把姜維的膽子借給他，也不敢和李存勖玩信息轟炸。
可這次情況不同，不是因為裴約失戀求安慰才去蹭著李存勖聊天，
而是事出有因，
這個原因有一個專屬名詞：告急。
告急不是急著喊李存勖吃飯收衣服，而是有人造反。
李存勖大吃一驚。
不說別的，像澤州這種地方，人少民窮，竟然也有人造反，真不知道腦子裡想的都是什麼。
再聽聽是誰造反呢。也不是別人，李嗣昭的公子。
這位李嗣昭我們前面沒有介紹過。
但李存勖先生會為我們介紹。
“我兄不幸，生此梟獍”，這話是李先生說的。
這話各位讀者還不要吃驚。
李嗣昭是其實李克用的養子（十三太保之一），又比李存勖虛長几歲，李存勖自然叫他兄長。
一聲兄長歸兄長，自己叔父都可以宰掉，何況只是沒有血緣關係的義侄。
“澤州不過是個彈丸之地，對我來說並沒有多少實際作用”，李存勖轉頭喊上李紹斌“但裴約知道君臣順逆之道，切勿讓他死於陣前”。
像裴約這種危難時刻忠於自己的人，萬萬是不能死的。
畢竟這找職員就像談戀愛，遇到一個踏踏實實對自己的不容易啊，要珍惜。
李紹斌是個實在人，二話不說，拍馬救援澤州。
要說這澤州城池破小有破小的壞處，南北距離步行下來只有一杯茶的功夫，
叛軍不談日內瓦公約，二話不說，碰到面直接把裴約送到了閻王爺那裡做幕僚。
李紹斌尚未抵達澤州，澤州便已經失陷。
李存勖多多少少有些傷感，恰逢五代亂世，人心不純。
1.2神奇的年代
五代是神奇的年代
馮道這樣的人精是五代哲學的典型信奉者和履行者。
大家也不眼瞎，國家是誰的都行，只要自己的腦袋是自己的就謝天謝地。
經濟形勢不好時，能賺錢的就是好營生。什麼市場準入、經濟管理通通是空話。北大畢業生還要賣豬肉，說的好聽點叫情懷，說的難聽點叫實在。
從這一點看，馮道自然算是有情懷的人。
到了五代後期，隨著大家思想覺悟的整體提高，連造反譁變也倒習以為常。只要發工資，跟誰幹都是幹，所謂“有錢便是爹，有奶就是娘”是也。
要不陳橋驛兵變誰跟著老趙幹呢？
趙匡胤趙老闆有錢，自然有員工。
話說回當前，李存勖想想裴約這號人，畢竟是河東裴氏出身，亂世守其志，壯哉！。
1.3段工和他的水利工程
黃河前線難得平靜，
李存勖的諜報人員卻要加班加點工作。
根據後唐軍的地下黨彙報，後梁軍新任黃河地區最高統帥段凝段指揮有點小動作。
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
第一把火不要多說，搜刮點民脂民膏，再撈點軍餉先孝敬直系領導趙巖、張漢傑大人。
第二把火抖擻抖擻精神，搞了一場閱兵式，
乍一看那是虎虎生威。段指揮心情格外激動。
一激動，就想好好大幹一場。
於是段指揮策劃了一個“天才方案”。
所謂第三把火，方案倒也不復雜，
具體來說就是帶點人到黃河邊的酸棗扒開大堤，
黃河水只要不反重力，就會衝入曹濮和鄆州。
用來隔絕後唐軍再好不過。
不僅一勞永逸，還能創造幾萬個就業機會。
想到自己這麼聰明，段指揮非常高興，露出了相當得意的笑容。
二、諜戰！
後唐軍的諜報人員簡直是佐爾格在世、池步洲重生。
（PS：理查德·佐爾格號稱“間諜之王”，成功獲得了巴巴羅薩計劃的情報。池步洲，國軍中將，成功攻破過日軍紫碼。）
雖然不會破譯密碼，但這群細作卻也保證了李存勖吃早飯時看到了段指揮的水利工程計劃。
李存勖很感嘆，段指揮真是複合型人才啊，做好統帥本職工作的同時還不忘關心祖國水利建設。
然後，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話說這段指揮沒有啥工程學背景，不談讀研讀博，好歹從水部借幾個專業人才來參考參考，開個聽證會也好呀。
但我們的段指揮卻覺得沒有太大必要，自己天資聰慧，設計的東西那些庸人怎麼看得懂。
加上施工成本不需要考慮，反正段指揮後面有氣大財粗的朱老闆投資。
萬事俱備，那就動手吧！
等等。
後唐軍又不是木頭人。
既然段指揮搞水利工程前還來個通氣會，李存勖當然不會坐以待斃。立即催動三軍出屯朝城。
2.2盧順密第二
可能是無法忍受段指揮的感人智商。
和盧順密的突然反水如出一轍，
後梁指揮使康延孝因為得罪了朱老闆和段頭目，乾脆帶了辦公室幾百號員工跳槽。
李存勖大喜過望，立即賜給康延孝錦袍玉帶。
嘖嘖，多少先給點新人獎。
康延孝發現李老闆果然靠譜，對待新員工那真是特麼的夠意思啊，也就不遮遮掩掩。
直接建議李存勖再進一步，謀取天下。
李存勖猶豫不決，心裡卻是無奈“你以為老子不想要中原，你倒是出主意啊”。
但既然大梁公司資深員工小康來了，李存勖還是很有興趣知道老對手朱友貞的想法和手頭資本。
“梁割據千里，人口眾多，但梁主暗懦不明”，康延孝稍微停頓，繼續補充“陛下，趙巖、張漢傑等人攬權專政，段凝乃庸人耳，徒知剋扣軍餉，王彥章、霍彥威宿將，卻反在段凝之下”。
李存勖面無表情，這些我都知道，挑重點。
康延孝見李存勖無動於衷，奮然起身“陛下，我近日聽聞段凝分兵四處，董璋攻擊太原，霍彥威前入鎮定，王彥章進軍鄆州，而段凝值守陛下。陛下切勿陷入段凝之面”
李存勖哈哈大笑“段凝小兒焉能瞞我”。這些東西都是過期新聞，繼續。
康延孝正色
“我私下統計梁軍兵力，雖然不少，但過度分散，陛下養精蓄銳，待他分兵，只需五千精騎，直取大梁，不需旬月，天下大定！”
等的就是這句話！
李存勖立即起身，任命康延孝為招討指揮使，召集諸將開始謀劃。
三、鐵槍傳奇的終結
3.1神策劃
果然還沒有一個黃金週的功夫，王彥章已經開始進攻鄆州。
話要說回到段指揮上任之時。
當時王彥章也應召回到了大梁。
到了皇宮，王彥章倒也不客氣，彈劾張、趙二人也不必了，直接和老闆講一講我王鐵槍是怎麼作戰的。
在王彥章看來，只需要老闆認可自己，自己就能扳倒張、趙二人。
事實證明這樣的想法很幼稚，
但王鐵槍不這樣認為，
猛人王彥章是行動派，直接把笏板轉過來，當成筆在地上畫地圖，繪聲繪色的講解自己如何把朱守殷之流打得落花流水。
無奈的是，不知道是王彥章繪畫功底太爛還是朱老闆幾何圖形理解能力太差，總之結果很明確：啥都沒聽懂。
這下子趙巖大人來了精神，直接彈劾王彥章“不恭”，簡單來說就是，陛下那麼累，王彥章那小子還在扯犢子打擾陛下您休息，明明是他講的爛，還懷疑陛下的理解能力云云。
朱友貞感覺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於是讓王彥章滾回家反思。
過了幾天，段凝的水利工程又成功忽悠了朱友貞，
與此同時，我們的段指揮還需要落實四路進兵之神策。
朱友貞覺得張趙兩位大人真是天賦異稟而且對自己忠心耿耿。是最合適的人選。
趙巖和張漢傑二位嚇得魂飛魄散，要不是怕死，誰想費那麼大勁兒去得罪王彥章，打死我也不去前線。
不過趙巖大人雖然覺得自己不是千里馬，
但自己肯定是個伯樂。
於是趙大人全力推薦了王彥章同志。
乍一看，趙大人這是改邪歸正，給予王彥章同志立功表現的機會啊。
於是末帝朱友貞命令王彥章進攻鄆州，
等等
總有點不對勁。
保鑾將士五百人，外加幾千新兵，這就是全部兵力。
你猜的沒錯，這是趙大人額外關懷的結果。
《三國演義》中猛將甘寧百騎劫曹營，
撇開王鐵槍和甘興霸孰強孰弱不敢說，王彥章有這麼幾千號人劫個營偷個寨也是沒話說的，但正兒八經的去打仗只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除此之外，張大人還兼任了王彥章的參軍，
王彥章一臉黑線卻也無可奈何。
段凝自己也沒有閒著，帶著十萬人沿著黃河搞巡邏。
為了進一步顯示自己的指揮能力，
後梁軍的斥候甚至到達了澶、相二州，遇到後唐鎮甸就實行三光政策，簡單高效，極具黑社會潛質。
另外，造反的澤、潞二州叛軍走投無路也想和後梁軍互為呼應。
而李存勖老家後門，契丹人和李存勖過手戰敗，一直想乘機賺一把回來。
聽說河面結冰挺厚，能不能走坦克不好說，騎兵反正是結結實實的可以走，也磨刀霍霍。
四面告急。
前兩天還傲氣沖天的李存勖一下子像霜打的茄子。
下面一幫幕僚也是心神不寧，一起鼓動宣徽節度使李紹宏上書李存勖，認為鄆州難守，不如與後梁和平談判，把衛州及黎陽和後梁交換。
這樣可以收縮兵力固守黃河，時機成熟再來打怪練級。
李紹宏一字一句認真的開始向
李存勖的臉越來越暗
當李紹宏嘴裡吐出“來日再戰”時
現場終於情緒失控。
李存勖站了起來，舉起手指，勃然大怒“誠如此言，我等無葬身地了！”
別人不說，自己的老爹李克用就是這樣熬，沒熬到諾貝爾和平獎，卻熬到了自己進棺材的那一天。
所以，對於這樣扯淡的建議，
李存勖態度很堅決，一個字：罵
李紹宏被罵的狗血淋頭，抱頭而出。
李紹宏出去了，郭崇韜卻被喊了進去，
3.2決心！
郭崇韜明白李存勖的心思，李存勖為了天下大業已經籌劃了十四年。
今天的情況比任何時候都要糟糕，但今天的機會比任何時候也都要多。
郭崇韜堅定進言
該段話可謂字字珠璣：
“陛 下不櫛沐，不解甲，已十有五年，無非欲翦滅偽梁，雪我仇恥，今已正尊號。河北士庶，日望承平，方得鄆州尺寸土，乃仍欲棄去，還為梁有，臣恐將士解體，將來 食盡眾散，就使畫河為境，何人為陛下拒守哩？臣嘗細問康延孝，已知偽梁虛實。梁悉舉精兵授段凝，據我南鄙，又決河自固，謂我不能飛渡，可以無患。彼卻使王 彥章侵逼鄆州，兩路下手，搖動我軍，計非不妙。但段凝本非將才，臨機未能決策。彥章統兵不多，又為梁主所忌，亦難成事。近得敵中降卒，俱言大梁無兵，陛下 若留兵守魏，固保楊劉，自率精兵與鄆州合勢，長驅入汴，彼城中既經空虛，勢必望風瓦解，偽主授首，敵將自降。否則今年秋谷不登，軍糧將盡，長此遷延，且生 內變，俗語有云：築室道旁，三年不成，願陛下奮志獨斷，勿惑眾議！帝王應運，必有天命，為甚麼畏首畏尾哩？”
郭崇韜在後世被公認為五代第一賢才，對於李存勖的心思把控的十分到位。
一套說辭慷慨激昂，滴水不漏。
李存勖聽得眉飛色舞道“成者為王，大丈夫當成大業，碌碌一生，絕非正舉！”
二人聊的正歡，李嗣源突然從鄆州前線傳書，
李存勖狐疑不定，以為李嗣源又敗。
接過李嗣源快報，原來李嗣源已經派遣李從珂擊敗了王彥章前鋒，
王彥章不是傻瓜，知道自己那幾個菜鳥還不夠李從珂塞牙縫兒，只能退兵到中都。
興奮的李存勖轉身對郭崇韜說：“鄆州告捷，足壯吾氣，就此進兵，下必遲疑！”
轉身立即命令所以將士把家屬送到興唐府。李存勖自己做表率，將隨行的寵妃劉氏，皇子李繼岌，也送回了興唐，分別之時，大老爺們兒李存勖也忍不住兒女情長“國家成敗，在此一舉，事若不濟，當就魏宮中聚我家屬，悉數盡焚，毋汙敵手！”
劉氏倒不擔心，“陛下此去，必得成功，妾等將長託鴻庥，何致變生意外呢？”
說完便從容告別。眾多妃子裡唯獨劉氏不失寵，此中秘訣，可見一斑。
李存勖派李紹宏送劉氏母子回興唐府，並且囑託他和宰相豆盧革以及興唐尹王正言等一起守住魏城。
而自己親率大軍從楊劉渡過黃河，先到鄆州，和李嗣源會師。
隨即命令李嗣源為前鋒，乘夜色進軍，三鼓越汶河，逼梁中都。
3.3中都亂舞
中都一向守備疏鬆，王彥章退到中都，看見城防漏洞極多，勃然大怒。
無奈手下才幾千新兵蛋子，就算不留預備隊，都站不滿城牆。
鞏固城防的計劃只能無疾而終。
聽說李存勖大軍快到，王彥章立即篩選了幾千人，出城十里。
不帶瓜果糕點和煙花爆竹，而是準備好了強弓硬弩，想搓動後唐軍前鋒的銳氣。
可以說想法是好的，組織落實也是好的。
無奈新兵戰鬥力太差，後唐軍一輪衝鋒，後梁軍就只剩下了幾個殘疾人，連滾帶爬逃回了中都。
王彥章看到自己手下的戰鬥力，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這樣的戰鬥力顯然只是給後唐軍做靶子。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王彥章立即選擇上計。
半注香後，
王鐵槍正準備命令殘兵敗將收拾鋪蓋捲兒搞戰略轉移，
幾萬後唐軍卻已經乘勝殺到中都。
王彥章登上城樓，幾萬後唐軍兵器盔甲金光閃閃，像一大塊有機發光體在向中都移動。
王彥章沒有心情研究光學。
只是仰天哀嘆：“如此強敵，也只能重在參與了。”
不過沮喪歸沮喪，王鐵槍沒有投降的習慣。
後唐軍並不想考慮王鐵槍的感受，也不打算給王彥章面子。
直接強弓硬箭開始攻城，
前幾天還在家裡種玉米的新兵們嚇得不輕，個個都像準備挨殺的豬，奔走哭號。
王彥章也知道自己也扛不住，只能靠著上百斤的鐵槍往外狂戳，想殺出一條血路。
但手下越打越少，到了城門只剩下了幾十騎兵。
王彥章縱然神勇，終究不是終結者。
半個時辰戳下來，戳的腰痠背疼。
只因為逃命要緊，只能使出吃奶的勁兒往外蹬。
偏偏後面有人大叫“王鐵槍！王鐵槍！”
唉，這王彥章要是晚生個幾百年，好好看看《說岳全傳》中完顏金彈子怎麼被幹掉的，也許就不會理睬別人的呼喊了。
但是
單純的王彥章少了一個心眼兒，轉頭看看是誰那麼囉嗦。
轉過頭來沒看到人臉卻看到了一柄鐵槊。
說時遲那時快，那來人手起槊落，王彥章反應不慢，輕鬆躲了過去，但王彥章的馬本來就累的夠嗆，暈頭暈腦的馬頭沒來得及規避就被猛擊，
失去大腦控制的戰馬一舉翻倒，王鐵槍自然也是拋體運動。王鐵槍自己不是鐵打的，帶著上百斤的鐵槍飛出去幾米，摔個半死也是正常。
等到睜開眼睛，後唐將李紹奇已經逮住了自己。
王彥章被俘，梁軍殘部更加是雞飛狗跳，老朋友監軍張漢傑、曹州刺史李知節及裨將趙廷隱、劉嗣彬等二百餘人被俘。
王鐵槍終究是肌肉指揮了大腦，情緒控制了嘴巴
我的字典裡沒有“降”！
李紹奇臉笑成花，把王彥章送到了李存勖面前。
如果大家還記得王鐵槍對李存勖的那句評價，
也大概能猜到李存勖會說啥了
“過去我是鬥雞小兒，今天你服我嗎”
李存勖用王之蔑視審視著自己的階下囚。
王彥章不說話，
奚落完了，
李存勖很好奇“為何不去守兗州，卻來這麼個破地方？”
王彥章倒也不想開戰術研討會，
直接化身哲學家
仰天長嘯
“天命已去，尚復何言？”
李存勖覺得王彥章雖然嘴大，但畢竟還是個人才。
美國人民能容忍大嘴特朗普，我李存勖有啥不能包涵王彥章的。
除了意識到位，李存勖還派人送點藥品關懷關懷大嘴的小王。
王彥章沒有醫保，倒也不稀罕這些藥，
長嘆一聲“我本來不過是一個匹夫而已，承蒙先帝提攜才有今日，怎能再侍他人？”
李存勖還是不捨得殺了他，把他先安置到偏房，再讓李嗣源去勸降。
王彥章躺在床上，看到李存勖來了，“你不是邈佶烈（李嗣源的小名）麼，快回去吧”
李嗣源一臉無語。
四、閃擊大梁：最後一戰！
王彥章投降的事不著急，反正到了肚子裡的雞還能飛出來嘛。
首要任務，吃飯，讀書人的說法，宴席。
搞定了大刺頭王鐵槍，李存勖擺下酒宴。
李嗣源列坐首席，李存勖舉起酒杯敬上李嗣源
“今日戰功，公為首，次為郭卿崇韜”，
還不忘揶揄一下“向使誤聽紹宏等言，大事去了。”
說完昂然舉杯“從前所患，只一王彥章，今已就擒，是天意已欲滅梁了。”
“天意”這東西，你說它是它就是，既然天意來了，那可以開始順從天意了。
大家嘰嘰喳喳，不是提出攻擊東海，打通河北；就是建議直驅黃河，會一會天才的段指揮。
只有康延孝提議直接進攻大梁。
李嗣源嚯的一聲站起來
“兵 貴神速，今彥章就擒，段凝尚未及知，就使有人傳報，他必半信半疑。如果知我所向，即發救兵，亦應由白馬南渡，舟楫何能猝辦？我軍前往大梁，路程不遠，又無 山險梗阻，可以方陣橫行，晝夜兼程，信宿可至，竊料段凝未離河上，友貞已為我所擒了！陛下儘可依延孝言，率大軍徐進，臣願帶領千騎，為陛下前驅！”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顯然按照情節發展，到達了高潮。
李存勖命令立即撤去宴席，並且秘密派遣李嗣源當晚就先出發。
第二天早上，李存勖帶上幾萬精兵跟著李嗣源前進，
頭號俘虜王彥章也隨行觀摩。
路上，李存勖突然心血來潮，
問王彥章“我這一把能贏嗎”，
王彥章回答“段凝還有六萬精兵，你能贏才見鬼”
李存勖勃然大怒，送王彥章去見了鬼，
唉，要不怎麼說王彥章嘴賤呢。
歐陽修公在《新五代史》中高度評價了王彥章，褒揚了王彥章忠於職守、死得其所。並將其列入了“死節傳”。
歐陽公評：“五代終始才五十年，而更十有三君，五易國而八姓。士之不幸而出乎其時，能不汙其身，得全其節者，鮮矣！公死已百年，至今俗猶以名其寺，童兒牧豎皆知王鐵槍之為良將也。一槍之勇，同時豈無？而公獨不朽者，豈其忠義之節使然與歟？”
無論是不是嘴賤，他終究是那個時代最傑出的將領之一，那是屬於他的時代。
後唐軍來不及給王彥章開追悼會，
繼續前進。
兩天後到了曹州，沒多少情節，守將開城，投降。
乾淨利落，漂亮！
4.2最後的會議
末帝朱友貞，聽到曹州不戰而降的消息大吃一驚。
急忙召集手下的智囊團商議對策。
不知道是不是後梁政府大食堂的飯裡被人放了腦殘片，
大家智商集體透支，不發一言。
朱老闆突然想起了準備進養老院的敬翔老爺子，
“朕自悔不用卿言！今事已萬急，幸勿怨朕，為朕設一良謀！”朱友貞也顧不得面子了。
老闆都這樣了，敬翔也不說啥了，倒頭就拜。
然而，無非是吐槽朱老闆過去榆木腦袋。
到了今天這一步，敬翔也沒有了主意。
朱友貞無詞可答，乾脆痛哭發洩。
哭了幾個時辰還是無可如何，
於是派張漢倫去通知段凝回來勤王。
大逗逼張漢倫騎術不精，才到了滑州，摔了一跤跌個半死。
好不容易再騎了一段，卻發現河面解凍了，又過不了河。
“天意”而已。
4.3破產程序
大梁城中只剩下了幾千控鶴軍，
後梁將領朱珪請求出戰，朱友文拒絕了，只是派人喊來了開封尹王瓚，囑託他好好守城。
但王瓚不是神仙，請不出天兵天將。無兵可調還怎麼守城，不得已只能強迫市民去站崗。
後唐軍還沒出現，城內已經一日數驚，朝不保夕了。
朱友文靠殺戮自己的兄弟上位，到了這種時候，還是要貫徹“攘外必先安內”的原則。
先是後梁廣王朱全昱子朱友誨，時任陝州節度使，頗得人心，和他的兩個哥哥朱友諒、朱友能一併賜死。
隨後皇弟賀王朱友雍，建王朱友徽，也勒令自盡。
朱友貞登上建國樓，欷歔北望，
有人建議往西逃到洛陽，也有人建議熬到段凝軍返回大梁。
控鶴都指揮使皇甫麟冷笑“段凝這小子靠著運氣混到今天，指望他拯救國運還是省省吧”
朱友貞喊來宰相鄭珏問計，鄭珏回答，也許用玉璽能穩住後唐軍，朱友貞哭笑不得，都什麼時候了，有什麼捨不得的，但是，有用嗎？
鄭珏埋頭想了一會兒，回覆了一句“恐怕不行”
左右之人都忍不住笑了出來，鄭珏懷慚而退。
朱友貞成天痛哭不知所措，等到在臥寢看傳國玉璽時，已丟失。朱友貞苦笑一聲，想來已被竊出進獻李存勖了。
第二天，後唐軍已經快到城下，租庸使趙巖二話不說拼命逃到了許州。朱友文知道自己該做個了斷了，對皇甫麟說“李氏是我世仇，我不能死在李存勖手下，你殺了我吧”
皇甫麟不從，朱友貞大哭。皇甫麟急欲自刎，朱友貞抓住他“我和你一同死吧”，一把抓過皇甫麟手中的鋼刀，向頸一橫，鮮血直噴，倒斃樓側，皇甫麟也自殺。
後梁末帝朱友貞，在位十年。
龍德三年（923年）自殺，搶救無效去世。享年三十六歲。
後梁自朱溫篡位，國僅一傳，一十六年而亡。
登樓自盡亦堪哀，階禍都由性好猜，
宗室駢誅黎老棄，覆宗原是理應該！
——蔡東潘《五代史通俗演義》
過了一日，唐前鋒將李嗣源，始到大梁城下，王瓚即開城迎降。
五、李存勖的勝利
5.1最後一課
李嗣源率軍接受了王瓚的投降。
李存勖隨後進城，到御園德殿接受群臣的祝賀。
後梁宰相李振找到敬翔，
對敬翔說“新主已經下詔赦罪，我輩理當入朝”
敬翔慨然答道“我二人同為梁相，君昏不能諫，國亡不能救，新君問及此事，我們如何對答呢?”李振滿臉羞愧，不能回答。
敬翔老爺子義正言辭“忠臣不事二主”，李振也慨然應諾，共赴國難。
然而
出門後，李振便搖身一變，著後唐官服入謁李存勖。
有人報告敬翔，敬翔嘆道“李振謬為丈夫，國亡君死，有何面目入建國門呢”
說完攜全家投繯而死。
這是民族的魂啊！人人皆為敬翔，何來亂世之憂？！
附錄
後唐滅後梁之戰起於後梁開平四年（910年）而結束於龍德三年（923年），後唐與後梁為爭奪黃河下游展開了空前激烈的拉鋸戰。
910年 後梁開平四年 晉擊後梁柏鄉之戰
915年 後梁末帝貞明元年 晉、後梁爭奪魏州之戰
916年 後梁貞明二年 後梁襲晉晉陽之戰
晉擊後梁楊劉之戰
918年 後梁貞明四年 晉敗後梁胡柳坡之戰
920年 後梁貞明六年 晉擊後梁同州之戰
921年 後梁末帝龍德元年 後梁擊朱友能陳州之戰
晉擊後梁德勝城之戰
922年 後梁龍德二年 晉擊後梁鎮州之戰
後梁襲晉衛州之戰
923年 後唐莊宗同光元年 後唐擊後梁鄆州之戰
後唐滅後梁大梁之戰
參考資料
【1】《資治通鑑·卷二百七十三》
【2】《資治通鑑·卷二百七十四》
【3】《資治通鑑·卷二百七十五》
【4】《舊五代史·卷二十三·莊宗紀六》
【5】《舊五代史·卷四十九（唐書）·列傳一》
【6】《五代史通俗演義》
本文來自筆者知乎文章《盧順密：是我手賤（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