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37年過去了，可我對1981年那次高考的記憶是揮之不去的。。。。。。
1981年6月末，上海進入了黃梅天后的酷熱。我的感覺很不好，不光是生理上的，主要還是心理上的。高考對於我們那個年代的人是唯一改變生存狀態的人生際遇，錯怪了，這輩子也就完結了。壓力大得讓人近乎窒息！
當時我已經開始談朋友了，對象是楊浦二紡機的女工吳秀梅。那一年，她19歲，我20歲。我和她都沒上全日制高中，初中後就進了工作單位。她去了二紡機，我進入了徐匯環衛所。我們是在夜校裡認識的。在“高考夢”的共同理想下，我們王八對綠豆對上了眼，走到了一起。她是個很有才情的文藝女青年，讀的是文科，要考華師大。 我腦子不大好，只能報考上海機械學院（上海理工的前身）。
看到圖書館裡大家備考的那種至死不休的幹勁，我害怕了。那時的高考真額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多年後，我得知，參加1981年高考的全國考生共有260萬人，錄取人數27萬人，錄取率只有11%左右，駭瑟特寧啦！所以說，我們那個時代的高考才是真正的高考，是含金量最高的高考！
1981年的高考，不是阿貓阿狗誰都可以參加的。不管是應屆生還是社會上的報考人員，都得通過所在省市的預考，才有資格參加7月初的高考。我們那時預考的各科考題放到現在，給現在的高三學生做，以他們的水平估計是答不出30%的。我雖然智商不高，但題海戰術起作用了，助我順利通過預考。
通過預考後，我感覺到我肯定是考不上的，就對秀梅說，“吾如古考勿上，阿拉就分特哇。儂應該尋則優秀額男寧。華師大才子交乖度，儂肯定尋得則額。。。。。。”不等我說完，秀梅就用一記熱吻堵住了我的嘴，接著摟住我的脖子對我含情脈脈地說，“管儂考上考勿上，吾就盯牢儂了，儂逃勿特額。”
1981年的理工類高考總共要考7門：語文（100分）、數學（120分）、英語（50分）、政治（100分）、物理（100分）、化學（100分）和生物（30分），共600分。語文是我的傳統弱項，我對中文的理解能力還停留在初中生水平。數學還是可以的，我尤其精通立體幾何。有句港句，那個時代的英語難度是不高的。政治很煩很討厭，背的東西實在多。物理，我是喜歡的，冰點、沸點、加速度，我一看就明白怎麼回事了。化學嘛，還湊合，化學週期表，我背得很熟，也曉得一個水分子是由兩個氫原子和一個氧原子所組成。生物，嗲啊，小時候經常看菜場殺雞殺魚，我對細胞壁、細胞核和細胞膜分得極其清楚。幸虧，當年沒有考歷史，我壓根就沒什麼歷史常識。考前，我估計，我語文50分，數學110分，英語40分，政治40分，物理80分，化學70分，生物20分，共410分，肯定名落孫山，連上海機械學院都考不進的。
1981年7月7日早上7點，我跨上了永久28，騎向徐匯中學考場。出家門前，我檢查了下，三支鋼筆，一把尺子，水杯一個，毛巾一條，龍虎清涼油，還有頂重要的准考證。
7月7日上午8點考語文，這是我最沒底的一門。沒想到，那天狀態特別好，捲上的不少考題在夢裡看到過，早有準備。作文題目是“讀《毀樹容易種樹難》”，寫篇短文讀後感。我那天早上吃了蛋黃粢飯，腦子裡都是DHA，思維運作很快，文思泉湧，寫出了一篇自認為超水平發揮的作文。下午考的是數學，是我的強項，記得我是考場20多個考生裡第一個交卷的。後面幾天，我的發揮也算是平穩，基本發揮出了自己的水平。
7月9日下午考完後，與這三天在考場裡認識的考生結伴而行，大談特談。他們有的說考題難度很高，有的則說難度尚可。大家的臉上都是笑呵呵的，10%上下的錄取率，實在是低得可以，大家的心理預期是很低的，人生中參加過一次高考，不留下遺憾即可。考得上考不上，交給老天爺決定吧。
7月10日，考後的第一天，我去找秀梅。可秀梅的媽媽說秀梅這幾天心情一直不大好，不想見我。我後來又試圖去找了幾次秀梅，可她仍是閉門不見。過了一段時間，我從她廠裡小姊妹口中得知，秀梅高考考砸了，羞愧得不想再看到我。此後的三十多年裡，我也沒和她有正式的見面，只在公交車和北區的幾條馬路上看見了與她有幾分形似的身影。
我記得是8月上旬的某一天，發榜了。我從郵局裡去取裝著成績單的掛號信。我手抖劃，不住地渾身哆嗦，說高考無所謂，真到揭曉成績時還是緊張無比的。撕開信封，我第一眼就掃向了成績單上的總分一欄。吾地娘額，辣塊媽媽地，576分。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自己考了個可比天高的分數。我成了那一年的上海市高考理科狀元，以576分被上海機械學院（上海理工大學）錄取。記得辦理登記入學的那一天，機械學院的老校長一把鼻涕一把淚，緊緊地握住我的手，激動地對我說，“人才難得啊！吾格則位子，熬趟就是儂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