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喜歡史湘雲和她的《咬舌》

《紅樓夢》中的 史湘雲,金陵十二釵之一 。 書中的寶釵黛玉無疑為群芳之首 ,一個是“山中高士晶瑩雪”,一個是“世外仙姝寂寞林”;一個與寶玉結下“金玉良緣”,一個與寶玉種有“木石前盟”。除此二位外,論才貌出眾,且與寶玉交情深厚的,當數枕霞舊友史湘雲了。寶釵黛玉雖有“金玉良緣”和“木石前盟”, 但湘雲與寶玉則有一對金麒麟相配 ,故“舊時真本”中把二人結為夫妻,雖有 牽強之嫌,但賈 、史 二人自小一起長大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這種附會亦有些許道理。 可以這樣說 ,在《紅樓夢》的眾多女兒裡,史湘雲在寶玉心目中的地位,僅次於黛玉,是金陵十二釵中一個極為重要的角色。

史湘雲是四大家族史家的千金, 賈母的內侄孫女, 賈寶玉的表妹 。 她雖託生於“阿房宮,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個史”的侯門之家,卻不幸於“襁褓中,父母嘆雙亡”, 遂由叔父史鼎撫養長大。 她雖為豪門千金,但沒有過上貴族門第的小姐生活 ,後來好不容易嫁了個才貌仙郎衛若蘭,卻又因故病亡 ,說來她的命夠苦的。

史湘雲性情豪爽 ,心直口快, 詩才敏銳, 雅情超逸 , 是個富於浪漫色彩的令人喜愛的女性。《紅樓夢》裡有一個情節,很能說明她的 詩才和敢於“犯 上”的豪爽性情。林黛玉和史湘雲聯詩 ,史湘雲的上聯叫“香新榮玉桂”,林黛玉的下聯叫“色健茂金萱”( 這裡的“萱”,實際上是作者點示的“萱瑞堂”)。在小說裡,史湘雲接下來就講:“你這個對子對得很好,但我們犯不著為它去頌聖。”這個“聖”,指的就是康熙皇帝。 康熙三十八年到江寧織造府見了孫氏,口裡宣稱,這是“吾家老人也”, 於是拿起筆就題寫了“萱瑞堂” 三 字 (“萱”即 母親)。《紅樓夢》裡面有些微言大義就是如此 ,比如詩聯這一節, 就巧妙地表現了史湘雲內心的傲然之氣。 這位史大小姐無疑是大觀園裡最惹人喜愛的姑娘之一了。在《紅樓夢》裡, 史湘雲的第一次出場就挺有意思 。 她一見寶玉的面就很親熱,咬著舌子不停地說話。黛玉便拈酸打趣她:“偏是咬舌子愛說話,連個‘二’哥哥也叫不上來,只是 ‘愛’哥哥‘愛’哥哥嘚 。”湘雲回敬道:“這一輩子我自然比不上你,我只保佑著明兒得一個咬舌兒的林姐夫,時時刻刻你可聽‘愛’呀 ‘厄’的去!”說完就跑開了 。曹雪芹筆下的這位姑娘喜人之處甚多,但老先生偏要給她安上這一陋習, 就是說話喜歡“咬舌”。她每每和賈寶玉在一起叫喚寶二爺時,總把“二哥哥”的“二”字說成“厄”字,常引得姑娘們調笑不已。 清代評點家脂硯齋在言及曹雪芹筆下史湘雲的“咬舌”這一情節時說:“可笑近之野史中,滿紙羞花閉月,鶯啼燕語,殊不知,真正的美人方有一陋處,如太真之肥,飛燕之瘦,西子之病,若施予別人不美矣。今以‘咬舌’二字加之湘雲,是何大法手眼,敢用此二字哉,不獨不見其陋,且更覺輕俏嬌媚,儼然一嬌憨湘雲立於書上……”評得真好! 把“二”說成“厄”,不僅不損其形象,反倒增添了嬌憨嫵媚之態,因而“掩卷合目思之,”,湘雲的“嬌音如入耳內”,令人難忘。 我想, 湘雲的“咬舌”,以及太真的肥、飛燕的瘦、西子的病等“缺陷”,在人物通體美上所構成的相輔相成的關係,已形成了本質意義上的和諧美 ,正是美的“缺憾”,才產生了反常合道的審美情致。如果 史湘雲、以及太真、飛燕、西子等果真缺乏一種整體美的話,那她們的 “咬舌”、肥、瘦、病等的“缺憾美”,便真的會失去差異中的美感效應 。 作者 鍾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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