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衝擊下，美國大批企業停工、關門。失業率飆升，倒黴的不只是美國人，也有中國人。
33歲的唐晨就是其中一個。
一
2014年，唐晨從浙江來到美國，拿的是H1-B工作簽證——她受聘於賓州華盛頓堡一家旅遊公司，做程序員工作。
工作五年後，公司開始為她申請綠卡，成功的話，她就能在美國紮下根來，一輩子在這裡生活和工作了。
工作穩定，境遇順遂，未來清晰可見，唐晨對她的美國中產階級人生充滿信心，甚至在公司附近買了一套公寓，老老實實背上了房貸。
然後，新冠病毒來了。
到處都在裁員，旅遊業首當其衝。3月13日，唐晨被公司解僱。她頓時陷入前所未有的焦慮——失眠、心跳過快、掉頭髮。
失業，意味著的不僅是收入的損失、房貸的壓力，更重要的是：她還能繼續留在美國嗎？
按照H1-B工作簽證的規則，失業後，唐晨只有兩個月時間找到一份新工作，由新公司把她的工作簽證續上，否則她就得離開美國，硬要留下來的話，只能作為“黑戶”，也就是非法移民，在美國“黑”下來。
“現在這個環境下，找一份新工作，談何容易。”唐晨投過一些簡歷，連面試機會都沒有，她實在不敢指望能在兩個月內找到工作。
“美國夢”完蛋了，乾脆回中國吧！——96她想過這條路，問題是，這條路也很難走，整個四月份，美國沒有一張直飛中國的機票，轉站飛的話，染上病毒的風險又大。
而且，中國正在管控海外疫情輸入，入境航班大幅減少，一週只有134班次，一天只放進四千人，結果就是所有去中國的機票都在漲價，漲到許多人無法承擔的地步。
現在，唐晨在瘋狂申請留學生簽證，寄希望某個大學肯收下她做學生，這樣她就能繼續合法地留在美國。
二
和唐晨一樣，王華敦也失業了，那是一份在紐約某化妝品公司的實習工作，不一樣的是，他的處境比唐晨更麻煩。
王華敦是一名同性戀者，2015年來到美國讀大學。他特別想留在美國，不僅因為經濟環境，更因為社會環境——相比中國，這裡對於性少數群體更加友善開放。
紐約唐人街
誰料到，疫情來了，情況直轉而下，美國針對亞裔的種族歧視言論和暴力案件飆升，亞裔人人自危——以致很少買槍的華裔人群現在成了最積極的槍械囤積者。
“不知道下一樁仇恨案件的受害者會不會就是我，形勢逼著我思考，哪種身份更危險，gay還是亞裔？”王華敦說。
換句話說，選擇在美國當一個亞裔，還是在中國當一個gay？“至少在中國，我不會因為是同性戀而捱打。”王華敦不得不開始考慮離開美國。
王華敦剛從學校畢業，他處於畢業後的一年留美寬限期——這一年裡，不需要工作簽證，只要失業的時間不超過90天就行。
問題是，如果疫情持續下去，失業超過3個月是大概率事件。
王華敦從3月中旬開始看回國的航班路線，但由於航班少、價格貴，至今找不到合適的回家路線。
“既沒有辦法回中國，也不能在這裡呆太久，我現在是進退兩難，無處可去。”他說。
三
到底有多少身處美國的中國人因疫情而失業，沒有正式的統計數字。
但可以用別的數據進行推測，過去五年裡，美國政府共發放了90萬個H1-B工作簽證，其中大約15％發給了中國人，就是說，大約13.5萬中國人持有工作簽證，在美國工作生活。
而根據美國勞工部4月9日數據，目前美國的總體失業率是10％，即每十個勞動人口中便有一人失業，按照這個比例，那麼至少有1.35萬持工作簽證的中國人已經失業。
據CNN調查，現在中國僑民聚集的微信群裡，每天都在討論失業和簽證到期的事，隨便一個微信群裡，就有幾百號人面臨唐晨的境地。
曹英是專做中國人案子的紐約移民律師，她說這次的情況“前所未見”，“我頭回看見這麼多失業的中國人，他們可不是黑戶，都是拿著工作簽證的，一下子就被裁了。這次感覺比08年金融危機還厲害。”
對於恐慌的失業客戶，曹英給出的建議是及時更改簽證類別，“把工作簽證改成旅遊簽證、學生簽證甚至受扶養簽證，先留在美國，把這段時間扛過去再說。”
由於各行業相繼停擺，美國失業人口將繼續增加，勞工部預計到4月底，失業率將達到15%。屆時，會有更多的在美中國人失業。
對於這些中國人的困境，美國政府並沒有提供幫助的表示。
“美國移民律師協會”已經致函移民局，要求在疫情期間延長工作簽證的寬限期，移民局沒有回應。
失業的中國人大概只能自求多福。
好消息是，失業的中國人可以像普通美國人那樣，申請失業保險金和聯邦救助金，但是，如果最後的結局是不得不離開美國，兩千美元的救助金有多大意義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