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題圖｜邁克爾·米爾肯
文｜風馬牛 （微信公眾號：馮侖風馬牛）
被稱為「垃圾債券之王」的邁克爾·米爾肯（Michael Milken）有著兩幅面孔。
在跟隨者眼中，米爾肯是當之無愧的「國王」。聰明、勤奮的他革新了公司融資交易的方式，使那些信用等級低的公司也能募集到資金。除此之外，他還進入高槓杆收購領域，一次次上演「蛇吞象」的故事。華爾街日報曾稱他為「最偉大的金融思想家」。但在反對者看來，貪婪、陰暗的米爾肯是個不遵守規則的野蠻人。這其實並不矛盾，作為一個從垃圾債券股裡「淘金」的人，貪婪往往需要勤奮，陰暗則藏著心機智慧。
不過，也正是由於對規則的蔑視，米爾肯曾在 1990 年被指控入獄，那些充滿金錢慾望的故事就此畫上句號。但對米爾肯來說，他的整個人生卻更加傳奇。入獄以及出獄不久就身患癌症的經歷，徹底改變了他的後半生。從那以後，這位在華爾街叱吒風雲的大佬，開始食素、練習冥想，併為教育和醫學投入大量的精力和金錢，彭博商業週刊的主編稱他進入了「自我救贖」模式。這種救贖在今年 2 月有了結果，他得到了特朗普的赦免。
以米爾肯為原型的書眾多，有人看出挑戰規則的快感，有人則引以為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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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爾肯第一次接觸財務報表時只有 10 歲。他的父親是一名會計，幼年的他就經常在其身旁看納稅申報單。在加州大學的伯克利分校學習時，他主修了工商管理專業，後來他又進入沃頓商學院學習。20 世紀 70 年代，畢業後的米爾肯進入了德崇證券所工作，開始了他作為交易員和銷售員的生涯。
不過這家公司已經在走下坡路，當時的管理者斯坦利·特羅斯曼曾回憶道，「我們每天害怕翻開報紙，害怕會看到我們與客戶尚未完成的交易又落入他人之手。」
米爾肯在成為這家公司的希望之前，他就已經開始投資「垃圾證券」，並從中獲利。所謂「垃圾證券」並不垃圾，而是一些低於評級機構標準的公司發行的債券。它們一般有著高風險高利率的特徵，所以也被稱做「高風險債券」。當米爾肯還是一名大學生時，就開始遊說父親的客戶投資這些證券，為了說服那些人，他作出成功拿走 50% 的收益，失敗則承擔 100% 損失的承諾。
開出有誘惑力的條件、願者上鉤的思維貫穿米爾肯的交易生涯。給米爾肯信心的則是以往的專業知識，以及早已被前人證明過的理論。經濟學博士W·拉布多克·希克曼在《公司證券質量和投資者經歷》提出：在一個多元化的高收益債券組合中，儘管被認為是「垃圾」債券，它的回報也遠大於風險。
年輕時的邁克爾·米爾肯
一開始米爾肯瞄準的是那些因為時代因素而被降低評級的債券。彼時，受 1972 年石油危機的影響，美國經濟受創，許多債券的信用等級下滑為垃圾級。當別人都在拋售這些證券時，米爾肯則斷定，這些債券都是由於宏觀經濟低迷而被降低信用等級，只要企業前景夠好，在市場上盈利不成問題。因此他向德崇證券建議，成立一個低等級債券買賣部門，用來專門遊說投資人買賣垃圾債券。
「資本不是稀缺資源」米爾肯總是這樣告誡他的追隨者，事實上這句話也一再被證明。在市場經濟好轉，垃圾債券減少之時，米爾肯開始自己創造「垃圾證券」，那就是幫中小企業融資。
通常凌晨 4 點半，米爾肯就已經坐在辦公桌前。而他的對面，是迫切希望被米爾肯選中的中小企業的高管，他們被允許輪流介紹自己企業的情況，米爾肯的工作就是選出他們中的幸運兒為之提供融資。具體操作則是，米爾肯所在的德崇證券為這些公司提供簽名擔保，投資銀行家因此將這些公司的債券公開發售，隨之而來的是 5000 萬到 1 億美元的融資。
對於這些中小企業而言，如果能從米爾肯那裡得到融資是最好的出路。因為其自身因為規模小、缺乏歷史信用記錄等原因，不能在二級市場發佈證券來募集資金。如果從保險或銀行那借錢，則不得不承擔非常苛刻的條件，基本等同於飲鴆止渴。而從米爾肯那裡融資，則沒有這些煩惱，這些創業者只需要給投資者以高回報，給德崇證券公司高額的發行費用就行。
《華爾街》|「貪婪是個好東西」
隨著垃圾債逐漸在 80 年代成為美國公司併購的主要手段之一，槓桿收購、惡意收購等也隨之興起。
在米爾肯的宣傳下，幾乎沒有人擔心搞不到錢，於是他們的胃口開始變得越來越大，競相發起以小吞大的併購。這其中最誇張的是一個名叫法利工業的公司，憑藉其 600 萬美元的資產，竟然出價 14 億美元競購西北工業公司。顯然，叢林法則已被米爾肯改寫，弱者可以變強，強者也可以變弱。
彼時，每一年的德崇證券年會都是上流社會的一件盛事。1985 年 3 月，包括投資者、交易律師、套利者等在內的 1500 多人被聚集在貝弗利酒店，這也是心照不宣的獵食大會，交易雙方往往在酒局上就可以達成協議。為了增加酒會的吸引力，德崇公司每年都會招募大量的美女穿梭其中。晚會的高潮則出現在年會的最後一天晚上，米爾肯的講話視頻會出現在盛大的演出舞臺上，而背景音樂則是「當你需要錢，找德崇證券公司」的大合唱。
《華爾街之狼》|瘋狂永不眠
由米爾肯一手打造的垃圾債券市場為其公司和個人都帶來了鉅額財富。在其最輝煌的 1986 年，德崇證券年收入達到 40 億美元，成為當時美國利潤最高的投行。同年，米爾肯的個人年收入達到 5.5 億美元，甚至超過證券交易委員會的年度預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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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給一些人帶來希望的同時，米爾肯也成為另外一些人的恐懼與憎恨的對象。
作為蛇吞象故事的另一方，那些害怕被惡意收購的公司，不得不煞費苦心去制定反收購政策，無法將心力放在產品的研發上，而當他們的公司最終還是沒接管時，失業也在所難免。但不可否認的是，這陣由米爾肯颳起的風暴，也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美國產業結構的優化，它使經營者更有危機感的同時，也開始著手進行資源重組。
此外，槓桿收購成就了美國上世紀 80 年代的科技浪潮，尤其是對光纖產業與移動通訊業的發展功不可沒。
其中最經典的就是米爾肯為 MCI 籌得了 20 億美元的垃圾債券，成功地打破 AT＆T 對長途電話市場的壟斷。但樹大總容易招風，儘管米爾肯已經做得很低調和嚴謹，麻煩還是在 1985 年就找上門來。當年 5 月，證券零售商和投資銀行美林收到了一封匿名舉報信，內容是兩名經紀人似乎在操作併購交易目標的股票上做得太好而令人難以置信。
這條看似不起眼的線索，卻很快牽出德崇證券的管理合夥人丹尼斯•萊文、德崇證券併購部門聯席馬丁•西格爾等人，經過幾年的盤查，火最終引向了米爾肯。在專家們尚在爭論，米爾肯對商界的影響，是利大於弊還是弊大於利時，一個聯邦大陪審團指控米爾肯犯下 98 項欺詐和敲詐勒索罪。
米爾肯走出聯邦法院
1990 年 4 月，米爾肯承認犯有證券和稅務違法相關的六項罪名，他被判處 3 至 10 年的有期徒刑，米爾肯的刑期後來被減少至兩年，但終身被禁止從事證券業，並支付了逾 10 億美元的罰款與和解費。
至此，米爾肯作為「垃圾債券之王」的生涯落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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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爾肯最終服刑 22 個月，但在出獄後的沒幾天，他就被查出患有前列腺癌症。
等他接受這個事實，再次現在人們的視野時，他的變化顯而易見。人們發現他不再戴假髮，笑容也變得平和沒有攻擊性。在一次前列腺癌研討會上，當演講者也是前列腺癌專家唐納德·科菲講完後，米爾肯對誠懇地說，「我是邁克·米爾肯。我想得到治癒。」
彼時，想要治癒的前列腺癌並不容易，儘管六分之一的美國人有患上這種疾病的可能，但前列腺癌依然是醫學研究上的一潭死水，在 20 世紀 90 年代初期，該領域受到的關注很少，研發資金也更少。
米爾肯成為改變這一現狀的人。從患病的 1993 年起，米爾肯創立的前列腺癌基金會已籌集了超過 6.6 億美元，併為全球 19 個國家的 200 多個癌症中心和大學的 2000 多個研究項目提供了資金。他本人也是全球最大的前列腺癌研究私人贊助商。此外，前列腺癌基金和米爾肯研究所，其研究內容不僅限於前列腺癌，還包括黑色素瘤、癲癇等疾病的治療。
從自身需求出發，他以一人之力提高了前列腺癌的知名度，而大幅增加的抗擊該疾病的資金則刺激了創新研究，也吸引了新人進入該領域，並將無數藥物投入臨床試驗。「邁克爾在前列腺癌研究方面做得比美國任何人都多。」約翰·霍普金斯大學泌尿外科負責人帕特里克·沃爾什對此評價道。基於這些貢獻，《財富》雜誌把他看作醫學投資規則的革新者，並稱他為「改變了醫學的人」。
米爾肯在前列腺基金會的活動上發言
在個人生活方面，米爾肯開始吃無脂肪的食物並放慢了工作節奏，把時間分給瑜伽和冥想。「它（患病）徹底改變我的生活和生活方式。」
除了醫學，教育也成為米爾肯後半生的關鍵詞。其家族基金設立了多個獎勵項目來支持美國傑出的教育者和學生。其成立以來，已向 3000 名左右的教育者頒發了超過七千萬美元的獎金。並在全美國範圍內發掘和培養那些具有潛質的優秀教師。在米爾肯看來，「美國夢」的實質，應該是讓人們接受更好的教育，從而獲得通向自由和成功的門票。他還建議逐步取消那些無追索權的住宅按揭貸款，同時加大對教育的投入。
這些努力為他贏得了新的聲譽。貪婪、垃圾債券之王等標籤開始慢慢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慈善家，對於過去的歷史米爾肯本人也有意排斥。在聽到赦免時，這位 74 歲的老人激動地說，「我和我的妻子，以及我們的孩子們，都非常感謝特朗普總統。我們在今後會繼續投身於醫療研究、教育和公共健康領域。」
值得一提的是，為了加強對孩子的教育，米爾肯還曾在堪薩斯州的斯科特堡舉辦無名英雄中心展覽，後者向孩子們介紹了「對歷史進程產生了深刻而積極影響」的榜樣。 但在展覽會上獲獎的數十人不包括任何債券交易員。
參考資料：
1.《邁克·米爾肯：“美國時代”並未終結》浙商雜誌
2.《垃圾債券之王——米爾肯投資傳奇》【美】康妮·布魯克
3.《從金融罪犯到慈善家，被特朗普赦免的「垃圾債之王」完成華麗轉身》福布斯中文網
4.《Michael Milken life story》 -Business Insider
5.《The Man Who Changed Medicine》Fortune
6.《Michael Milken, junk bond king wins pardon at last 》FT
圖片來自網絡
作者 | 黍風 主編｜王滔 編審｜陳潤江 顧問｜王淑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