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群音之老實和尚•盧冠廷


香江群音之老實和尚•盧冠廷

說來慚愧,我最早認識盧冠廷,是在港片裡,根本不知道他是位音樂大師,還以為是個演員。

那是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我熱衷流連錄像廳,好片、爛片看了一大堆,也記住了大大小小若干明星,盧冠廷便是其中之一,其參演的片子印象較為深刻的有“富貴逼人”系列、《群龍戲鳳》《屍家重地》《一世好命》。

盧冠廷飾演的小人物,雖猥瑣不及曹查理,賤格不及樓南光,搞笑不及吳孟達,但也演出了特色,那副禿頂、絡腮鬍的尊榮,不知怎地,看見就有種想揍一頓的衝動。


香江群音之老實和尚•盧冠廷

《富貴再逼人》


香江群音之老實和尚•盧冠廷

《屍家重地》


香江群音之老實和尚•盧冠廷

《一世好命》

不止盧冠廷,很多香港音樂人,對於我這類小鎮青年,皆是先見其影,再聞其聲的,如黃霑、黎彼得、陳友、劉以達等,一方面反映了這些人多才多藝,“上得廳堂、下得廚房”,既能唱(創作)得、又能演得;另一方面也說明香港娛樂圈的生態環境,只要身在其中,便需多棲發展,增加曝光率、保持活躍度。

當然,個人有個人的實際情況,黃霑這種,演戲純屬遊戲,主要普及普及“不文”知識;陳友則是“二友”電影公司的老闆之一,親自上陣,節約成本;劉以達則用演電影掙的錢,貼補製作音樂的費用。盧冠廷呢,經常給電影配樂,故在影片中扎一角很正常,加之天生異相,不演浪費。

我知道,大多數人認識盧冠廷,還是來自《大話西遊》的主題曲《一生所愛》,不少人號稱從歌中找到了青春和愛情,更有甚者誇張地道“多年後才聽明白”,至於聽明白什麼不得而知。

但,作為一名音樂人,盧冠廷不是隻有一首《一生所愛》,這首歌也並非他最好的作品,就如我始終認為,《大話西遊》紅的莫名其妙。


香江群音之老實和尚•盧冠廷

(一)

盧冠廷的人生和他的長相和歌聲一樣,充滿了“怪異”,他的父親是粵劇名伶盧海天,和李小龍的爸爸屬於一輩,不過,李父是丑角,盧父則是文武生,所以更有女人緣,也因此風流成性,情債滿身,盧冠廷便是私生子之一(第9個兒子)。

話說,那時盧冠廷和其他3個孩子被盧父抱回家中,讓沒有生育的正室選一個,其他孩子啼哭不止,只有盧冠廷安安靜靜,結果反而這個最醜的最好命。

從小,盧冠廷就有兩個毛病,第一是化學物品敏感症,只能穿有機衣物,這也是他現在一直致力環保的原因。他不僅開設環保店,而且據說是全港第一個做“碳補償”的藝人,他將演唱會的耗電回饋來植樹和在落後國家興建太陽能發電站,並將歌酬大量用於環境保護。

第二是讀寫障礙症,他不懂寫字,也不懂計數,看書時要用尺子逐行逐行比著,就這也常常無法找出句子和段落的起始,因此考試從沒有及格過。至於五線譜,在他眼裡全是倒轉的,根本看不懂,幸虧世界上有個叫錄音機的東西,能把他想到的旋律錄下來,後來他又有了計算機,更可將旋律轉化成音符。

盧冠廷學習差,為人也不機靈,因此幼時很不受大媽待見,一直和祖母生活,是個名副其實的“野孩子”。

1963年,盧海天移居美國西雅圖,與人合資在舊金山經營“金漢酒樓”,盧冠廷便跟著父親來到美國,時年13歲。

在美國念中學時期,盧冠廷開始展現出音樂天賦。他對音樂十分敏感,每當有一些感覺,腦中就會出現很多音符在不停跳動,有次,老師讓大家朗誦,盧冠廷表示可否唱一首歌代替,得到允許後,他選了一首詩,譜上曲子,創作出了生平第一首歌。等到唱完,老師和同學拍掌驚呼,直贊“天才”。

一直遭人歧視、默默無聞的盧冠廷,第一次得到讚譽,這種感覺讓他十分受用,因此立下志向,這輩子就搞音樂了!

憑著先天異稟以及努力,盧冠廷先後考上了西雅圖華盛頓州立大學和科尼許音樂學校(資料這麼寫,可我實在查不到科尼許音樂學校的情況)。經過深造,盧冠廷的音樂水平突飛猛進,1977年,他參加美國業餘演唱比賽,獲得了金獎,這回,掌聲更加激烈。

盧冠廷在西雅圖居住的房子,前任房客正是李小龍,不知在床鋪底下,盧冠廷找沒找到其遺留下的武學秘籍,就是雙截棍也行啊,一邊“快使用雙截棍哼哼哈哈”,一邊瞎揮亂舞,保準把李小龍氣個半死。

怎麼理解盧冠廷的音樂經歷呢?或許只能說,上天拿走你一些東西,總會作為補償,給你留下另一樣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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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1979年,29歲的盧冠廷從美國回到香港發展,起初幾年,他在酒店駐唱,也參加過幾次歌唱比賽,均未取得成績——只能怪香港人和老美審美不同,他那乾癟、尖細的嗓音實在接受不了。等他後來出了唱片,聽得多了,才逐漸品出了味道。

所謂“職場失意,情場得意”,就在盧冠廷鬱郁不得志之際,有個叫唐書琛的女人走進了他的生活。

唐書琛出身名門,是民國滇系軍閥唐繼堯的孫女,曾於美國留學,學成後返港,先在堂哥的時裝廠做設計,後在酒店做管理,而這家酒店正是盧冠廷駐唱的地方,兩人在接觸過程中,盧冠廷喜歡上了年輕貌美的唐書琛。


香江群音之老實和尚•盧冠廷

年輕時的唐書琛

但唐書琛身邊仰慕者眾多,盧冠廷沒錢還長得醜,毫無優勢可言。所以,他為了吸引唐書琛,只能走偏門,出險招——那些中東油王、城中巨賈、娛樂界紅人送花送鑽戒,哈巴狗似得跪舔,他則不聲不響,不理不睬(也買不起)。你別說,這反而讓唐書琛另眼相看,覺得小夥子有性格、有骨氣,產生了深入瞭解的興趣,繼而發現其才華橫溢,絕非凡夫俗子。由此便成就了一段才子佳人的好姻緣。

其實,唐書琛同樣才華出眾,尤其文字造詣頗深,要知道,唐繼堯可不是一個大老粗,人家也喜歡舞文弄墨,從一首《遊華亭寺時甲寅十二月》便能看出功底:“如此江山畫不成,萬家鐙月勢縱橫。艱難國步行猶易,溷濁人心洗要清。是龍池甘水淺,寧知天馬視山平。縱觀一線邊城小,眼底浮名未足爭。”所以,孫女寫寫畫畫,不足為奇。

唐書琛發揮文字特長,首先把盧冠廷的名字給改了,對,盧冠廷原名盧國富,是唐書琛將之改為“盧冠廷”的。大概一天深夜,唐書琛看著瘦骨嶙峋的盧冠廷,說道:“你看你瘦的,嚴重營養不良,怎麼能體現出國家的富強呢?乾脆叫‘冠廷’吧。”同志們,這個名字改的好啊,“冠蓋滿京華(廷)”,說明了盧冠廷的才,而下一句“斯人獨憔悴”,則展現了他的身型,高,實在是高!


香江群音之老實和尚•盧冠廷

盧冠廷、唐書琛夫婦

盧冠廷和唐書琛的結合,不僅是生活的結合,也是事業的結合。這段婚姻妙就妙在兩人的互補,盧冠廷不是有讀寫障礙症嘛,沒關係,唐書琛能寫且擅寫呀,自此兩人開起了夫妻檔,一個作曲,一個填詞,配合的完美無缺。像徐小鳳《夜雨星空》《憶伊人》、羅文《誰令我獨看天》《朋友一個》、陳百強《愛沒有不對》、張學友《天變地變情不變》、葉倩文《淺醉一生》等,均出自他們之手。

至於盧冠廷自己唱的歌,作為老婆的唐書琛更是責無旁貸,當仁不讓,《陪著你走》《快樂老實人》《再遇》《但願人長久》以及《一生所愛》,筆下皆是濃濃深情。

可誰能想到,那首很多香港情侶結婚時必播的《陪著你走》,竟然是盧冠廷夫妻兩吵架後的產物?這正印證了“男女吵完架,會特別地愛對方”的真理。

別看盧冠廷和唐書琛形影不離、恩愛有加,他們剛結婚時,基本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猶如“火星撞地球”。後來,盧冠廷繳械投降,決定認輸——不認輸的話只能睡馬路——關係才慢慢變得和睦。故盧冠廷總結,夫妻之道,男方要“永遠認低威”。

“我的一生所愛,永遠是我的太太”“太太第一,音樂第二”“所有我成名的歌曲都是她(唐書琛)寫的歌詞,沒有她就沒有盧冠廷”……瞧瞧盧冠廷對唐書琛的評價,真是一等一的好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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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說起唐書琛給盧冠廷寫得第一首歌,便是《天鳥》了。

那時盧冠廷前途迷茫,有志難伸,於是唐書琛寫了此歌予以鼓勵,盧冠廷譜了曲後,經常跑場演唱。同時,在唐書琛的支持下,盧冠廷還將自己創作的曲子寄給唱片公司、電臺、電視臺,希望採用。

功夫不負有心人,從1982年起,盧冠廷的曲子開始被歌手演唱,起先是盧業堳的《泥路上》,然後是楊小菁《愛的百合匙》,接下來,葉振棠、李龍基、雷安娜等越來越多的人唱起了他的歌,尤其關正傑《天籟…星河傳說》的大熱,讓盧冠廷的知名度在圈內更為響亮。

盧冠廷這下有了動力,甚至把“私藏”珍貴的《天鳥》也貢獻出來,拿到EMI百代,並指名林子祥演唱。

EMI回覆,歌是好歌,但林子祥唱不了。這倒不是林子祥唱功有問題或看不上這首歌,而是彼時林子祥在老婆吳正元的策反下,決定從EMI跳槽華納(吳正元為華納高層),當然無法演唱。

怎麼辦?EMI對盧冠廷說,乾脆你來唱吧,我們給你出張專輯。面對天上掉餡餅的好事,盧冠廷不是傻子,自是一口答應,就這樣,1983年,盧冠廷推出了個人首張專輯《天鳥》。


香江群音之老實和尚•盧冠廷

《天鳥》

《天鳥》雖然銷量一般,不過得益於盧冠廷長相、聲線的特點,他還是令不少普通市民記住了他。有時他在街上走著,迎面過來一個人,會大喊“啊~哈”(《天鳥》曲調)和他打招呼,即使造成尷尬,也算不錯了,試想如果人們拉著他驚呼:“你就是那個盧……對,鳥,那個鳥!”豈不是更加無地自容?

《天鳥》之後,盧冠廷很快又推出了《小鎮》專輯(這兩張專輯在同一年推出,具體時間很模糊,因此誰先誰後,存在一定爭議),自此他從幕後站在了臺前,共發行了10餘張大碟(不算電影原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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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鎮》

1984年,盧冠廷又著手為電影配樂,打開了他的另一項技能,《秋天的童話》《賭神》《賭聖》《少林足球》等,時而柔情百轉,時而熱血沸騰。兩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電影歌曲獎”和一屆臺灣電影金馬獎的“最佳電影音樂創作獎”在身,足見其功力。

一路走來,盧冠廷經典眾多,成就斐然,為人卻低調平實。他平時喜歡呆在家裡研究音樂,認為是最開心的事,絕少參加聚會、交際,也沒有打麻將、玩撲克等嗜好,他和唐書琛幾乎24小時,一週七天在一起,因為與其他人無話可說。

知夫莫若妻,早在1985年,唐書琛便借電影《1/2段情》,給盧冠廷寫出歌曲《快樂老實人》,點明其樂觀、豁達、老實的性格:“講出心裡見解/不需多顧慮/附和聲不響朗震盪又如何/豪強人自重/可憎即說可憎/不講謊話/是自信不感到世上做人難/盲從成禍患/快樂老實人……”

如今,70歲的盧冠廷頭頂光禿,慈眉善目,面現佛相,再聽《快樂老實人》“有幸數十年,我要每日展笑,闊步朗日下……”更加覺得是其人生寫照。

只希望,這世上所有“老實人”,都能如他般快樂、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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