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神道的自發生成

同世界各地一樣,原始社會中的日本普遍存在著對自然界的精靈崇拜和對祖靈的崇拜。作為一種泛文化現象,大和民族的祖先們在尚無文字的蠻荒時代就已經創造了本民族的原生宗教。

隨著文明進程發展,日本列島上的先民們持有的對自然和祖靈的敬畏觀念逐步形成信仰體系,原始信仰宗教化的結果便是產生出後來神道的先驅成分。

今天,我們可以沿著日本民族從矇昧到開化的歷史,將神道的來源追溯到舊石器時代,並通過對原始宗教遺痕的物證考察,去推測繩紋時代的宗教活動,揭示出原始神道的自發生成過程。

一、原始宗教的產生

就其本質而言,原始宗教是遠古時期的人們將支配著自己日常生活的異己力量用幻想的方式加以表述的產物。早在繩紋時代以前的所謂"無土器時代",日本列島上就已經出現了石料製作的人偶和刻畫在岩石上的人形圖案,還遺留下有關宗教行為的種種遺蹟。

原始神道的自發生成

例如,長野縣境內的尖石遺蹟、東北地方的大量鮭石遺蹟,等等,都被推測為遠古時期日本人宗教萌芽的遺痕。進入繩紋時代,日本的原始居民在漫長的生產、生活實踐中與大自然深入接觸,智力水平和認識能力較之過去取得了一定發展。

但是,受到人類原始思維發展的普遍規律的制約,處在母系氏族公社時期和採集漁獵經濟生活中的日本人思維特點,仍然是具體形象的聯想力異常豐富,抽象的邏輯推理能力低下。因而,他們往往無力形成獨立於自身的"概念",不能根據事物本身的性質做出判斷和概括,只能藉助"擬人化"的想象。

這種主體與客體渾然一體的思維特點決定了他們一方面把夢境和現實、生存與死亡混同起來,滋生出樸素的靈魂觀念並朝著祖先崇拜的方向發展;另一方面,用"以己度物"的思想方式認識所處的自然環境,結果只能得出"萬物有靈"的結果。

靈魂觀念和萬物有靈的世界觀直接作用於當時人們的生活習俗和行為方式,給原始遺蹟所反映的文化色譜留下了宗教信仰的明顯烙印。

原始神道的自發生成

不難想象,在遠古日本人的泛靈觀念中,常常把人作為神靈具像化的對象。同神話傳說中高天原諸神子孫降臨葦原中國的想象相反,倒是日本民族的祖先在與自然抗爭中造出了想象中的眾神。在繩紋中期以後的遺址裡,出現了大批塑造得較為成型的土偶,先是在太平洋沿岸,其後向東北部擴展,直至覆蓋了整個列島。

在今天眾多的人偶發掘中,最早的是愛媛縣黑巖巖陰遺址出土的"7件土偶",碳14測定為距今12000年的物品。這些綠色土偶高約5公分,用稚拙的線條刻畫出乳房和腰身,但卻沒有面孔,使人突出感覺到生殖信仰和祈願。這些既非生產也非生活直接需要的雕像被稱為"第二種用具",其數量之多,幾乎與生活用品不相上下,顯然是精神生活所必需的物品。許多學者由此推定,在繩紋時代普遍存在著靈魂信仰,否則當時的人民就不會大量製作這些稚拙的"原始聖像"。

二、靈魂信仰是對亡故先人的祭奠活動

祖先崇拜是對氏族首領、部落首領靈魂的崇拜和祭祀活動,也是多神教走向一神教過程中的重要環節。日本古代盛行祖先崇拜,具體表現則是長期流行氏族神的信仰。不同血緣集團對自身"氏神"的膜拜,正是原始神道的核心。

這種情況從古墳時代延續下來,形成了後來祭祀天皇家族的伊勢神宮、祭祀藤原家族的春日神社等不同姓氏集團氏族神並存的局面。靈魂信仰的另一個表現是墓葬形式在不斷變化。

按照宗教學和人類學通行的觀點,原始人類掩埋同類的行為,反映出早期人類對死去親人是眷戀和敬畏,作為前提條件是有以血緣關係為紐帶的氏族社會制度的成熟。從迄今發現的日本早期墓葬中,我們可以觀察到當時人們已經具有某種靈魂不死的觀念以及對死亡之後生活的某種遐想。在愛知縣渥美郡田原町吉胡貝冢中發掘出土的"屈葬"的遺骨,即將死者手足關節摺疊埋葬的葬儀方式。

原始神道的自發生成

在自我意識與自然渾然一體的遠古時期,當時人們惶惑於死亡和夢境,引起了對靈魂的思索的同時,懾於自然不可抗拒的威力,也把日、月、山、川、草、木乃至蛇、熊、狼、豬、狗、貓等奉為神明,形形色色的自然崇拜也因此逐漸成為神道這一日本民族宗教的濫觴。其中對後世神道影響最大的是"山嶽信仰"。

原始神道的自發生成

日本列島上特殊的地理、地貌變遷造就了許多險峻的孤峰,活躍的火山、頻發的地震以及茂密的山林更給巍峨的山嶽平添了一層神秘的色彩。在原始人生息的地域,摩天拔地的高山本身就往往被視為聖域,成為頂禮膜拜的對象。像奈良的三輪山,千百年來流傳著"大神神社祭",而這神社卻是以山體作為大神的殿堂;還有以噴湧溫泉的岩石為神社本體出羽的湯殿山,以山麓祭祀為主的馬場山神社遺蹟也都是山即神靈的同構狀態。

三、日本的神話記載

至於有著日本"聖嶽"美稱的富士山和各地追尊的"某某富士",都說明了山嶽崇拜在日本宗教萌發時期的重要位置。由於日本氣候溫暖溼潤,山嶽自古以來就被茂盛的林木覆蓋,作為山嶽崇拜場所的勝地往往就在森林之中。而茂密森林裡迎接神靈下凡的處所"磐境",就是神社的雛形。

與山嶽崇拜同時還存在對動物、植物的崇拜以及與之相關的圖騰崇拜。繩紋時代的文化遺址中,發現了多種明顯帶有宗教色彩的器物,其中除人像外,最典型的是蛇型器物。

今天的學者大多將其推定為:在尚無文字的史前時期,先民們將蛇這種可怕的動物看作是某種"神靈"。而能夠破除妖孽的神人則是真正的英雄。 《古事記》和《日本書紀》中都有素盞鳴尊斬蛇的故事。與動植物崇拜相聯繫的是圖騰崇拜的種種表現。

原始神道的自發生成

不過,圖騰觀念所崇拜的自然現象既非威脅生靈的對立物,也不再是一般意義上的動植物或其他自然物,而是作為本族祖先象徵的特定對象的崇拜,是血緣關係的扭曲反映。有學者對日本的神話研究結果表明:原始日本人的社會,大概也發生過圖騰的組織。

在日本神話中,殘留著許多圖騰的遺痕。譬如,鱷魚神話中的素菟、和邇,即從圖騰發展而來的氏族觀念的表現。《萬葉集》中帶有動物意義的名稱不勝枚舉,而今人由十二支命名的'辰之助'、'卯太郎'、'醜五郎'、'阿酉'、'阿寅'等帶有動物名字的名稱亦很多。雖然通常將其解釋為因生辰而定,但不屬於十二支的熊、鹿之類的名字又不可解釋。所以我認為皆屬於圖騰遺痕之表現。

原始神道的自發生成

一般認為,與後世的神道具有明顯傳承關係的,是以太陽為崇拜對象的"天照大神"的神話。應該說,對太陽這種給萬物帶來光明和生機的主宰力量的膜拜並非日本民族獨擅,但由於歷史原因"太陽崇拜"後來演化為對"天照大神"的景仰。據《日本書紀》記載,敕天稚彥道:"葦原之國,是吾兒可王之地。"此時的神道的雛形已經相對成熟,按照當時的理解,世界觀為二元 與三元的混合型。

而在自然界中——山川、湖泊、岩石甚至草木、動物中無不存在"神靈",而神靈並無固定的形象,而是隨寄宿的物體變化而變化。這一影響在後來的神道中依稀可見——早期的神道並非大量崇拜偶像,而東寺八幡宮中則是以"神木"作為雕像素材的。

眾所周知,神靈不過是人們按照自己的形象塑造的,神話是一個民族歷史的鏡子。由於早期的日本文明在中華文明的邊緣地帶,是時序與水準的落差使日本最初的神話故事或許並不發源於日本,而是引進和改造的結果。但我們仍舊能夠從其中窺見日本民族早期的宗教遺痕。

結語

神道的萌發是一個漫長的歷史過程,其中既有野蠻時代的遺孑,又包含文明時代的勃勃生機。當然,遠古時代朦朧的宗教信仰並沒有今天的稱謂,只有當日本先人的信仰體系經過長期積澱,逐漸形成頗具規模的民族宗教,並藉助大陸文明的描述,才有可能為自己創造的信仰體系冠以正式名稱。因此,儘管從源流區分,把種種原始宗教雛形作為今天神道的出發點,如所謂"神道"始見於文獻典籍,卻不過是在距今1200餘年前的事情。


參考文獻:

《日本書紀》

《萬葉集》

《古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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