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想說一部十二年前的動漫——《虹貓藍兔七俠傳》。
這部開了中國武俠動漫先河的作品，一度被傳禁播。
十多年內，它的豆瓣評分，從4分、5分、6.2分……一路回升到9.4分，這種情形，非常罕見。
現在再看這部動漫，發現遠不止是“精彩”兩個字可以形容。
文學顧問：餘華，沒錯，就是那個寫了《活著》《許三觀賣血記》的餘華。
美術顧問，是設計2008年奧運福娃的韓美林。
而其中許多劇情，成年後再看，才能稍有感悟。
1
一部成年人才能看懂的動漫
不迴避流血、犧牲和死亡
《虹貓藍兔七俠傳》講述的故事很簡單：
魔教教主黑心虎想要喝下靈獸麒麟的血，稱霸武林。
他大肆放火燒山，逼麒麟現身。
森林被毀。
虹貓的父親聯手其他六劍，擊退黑心虎。
多年之後，黑心虎帶著魔教迴歸，虹貓父親在決戰中落敗被殺。
虹貓臨危受命，出山尋找散落於江湖各處的七劍傳人。
經歷過與魔教的重重鬥爭，終於七劍合璧，徹底摧毀魔教。
比起後來紅極一時的動漫，《虹貓藍兔七俠傳》最大的不一樣，是不迴避一些流血、犧牲、死亡的情節。
或許因為這樣，一部分家長開始在網上抗議，說這部動漫“血腥、暴力、低俗”。
可是，在“如何評價《虹貓藍兔七俠傳》”的問題下，有人回答：“它第一次讓我知道，被利器割傷是會流血的。”
孩子沒有大人們想象得那麼脆弱。
不是看到刀光劍影就會去學著傷人，不會見了墜崖奇遇就去學跳樓。
站在大人的角度，想當然地把孩子保護在一個純淨安詳和諧的世界裡，很多時候只是站在自己角度上的“想當然”。
2
正邪黑白沒有明確界限
人性的弱點，誰都無法避免
在孩子的世界裡，或許只有好人與壞人。
但成年人才懂得，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善與惡。
《虹貓藍兔七俠傳》裡，每一個人物都是立體的：
正派並不都是完美無缺、高風亮節的；
反派一方，沒有簡單按照“邪惡”“黑暗”去臉譜化設置。
七劍之一的大奔是一個江湖俠客，豪爽俠義。
可他有著嗜酒好賭的缺點，酒癮一犯，九頭牛都拉不回。
他還有一個一起賭牌喝酒的好兄弟——魔教牛旋風。
勢力對立，絲毫不影響他們的感情。
大奔護送虹貓藍兔突圍，可以毫不在意地與牛旋風動手。
朋友被陷害，落入牛旋風手中，大奔奉命前來營救。
經過三場賭局，大奔最終落敗，沮喪無法完成使命。
牛旋風安慰他：“我不過跟你玩玩，賭局不成情誼在，人還是要還給你。”
大奔被魔教圍殺，牛旋風狂奔而出，以身體擋住飛箭，換回大奔一條命。
臨死前，他對大奔說的最後一句話是：
“兄弟，認識你真好。”
哪怕身處魔教，也可以一副俠肝義膽。
牛旋風死後，大奔痛恨自己，每天泡在酒缸裡。
身為正派的大奔有著各種人性的弱點：
他頭腦簡單，常常意氣用事；酒癮難戒，讓身邊人為此付出了慘痛代價。
可這才是真實的人生，歷盡艱辛，才能稍有收穫。
七劍中的每一個人，都有著大大小小的缺點。
第三劍劍主莎莉剛剛登場，就被陷害，生命垂危。
一番救治後，莎莉保住了姓名，但右手殘疾。
她萬念俱灰，覺得自己是個廢人，有了尋死的念頭。
絕望之下，她差點殺了朋友大奔。
她並不像典型的正派人物一樣，有著強大的正義感，以及堅毅、樂觀的精神。
她懦弱膽怯，也會傷心自卑，自暴自棄。
類似的，七劍中有人膽小怕死，有人為了追求世外桃源不能顧全大局，有人過於魯莽……
就算是虹貓，照樣會在發現馬三孃的陰謀後毫不手軟：
“七劍合璧後，殺掉馬三娘。”人性就是這樣複雜：
正，不是光風霽月；邪，未必喪心病狂。
3
愛情
是相互理解，相互扶持
虹貓、藍兔的感情，一直是許多人關注的焦點。
有意思的是，在全部的108集裡，他們從來沒有說過一句情話。
但是沒有人會懷疑他們之間的感情。
被圍困孤島，虹貓一人引開魔教的大部隊，讓藍兔藏在小舟底下，悄悄溜走。
沼澤之戰中，虹貓受傷中毒，魔教的火藥還在不斷爆炸。
藍兔踩著無數的火藥、地雷，捨命相救。
虹貓中計，吃下血魔瘋癲丸，每天必須喝血才能緩解。
他決定藉助雷電的力量戒除毒癮。
所有人都在勸虹貓，風險太大，不能嘗試。
只有藍兔笑著告訴他：“我理解你，換成我我也會這麼做的。”
被雷電劈中的虹貓解除毒癮，武功全廢。
藍兔為他落淚。
虹貓笑著問藍兔：“你怎麼哭了？你應該為我高興才是！”
藍兔偏過頭擦掉淚水，微笑著回答虹貓：“那是雨水。”
小時候不懂藍兔的選擇和“欺騙”。
後來才明白，這是歷經生死之後才能擁有的理解與默契：
哪怕會心疼，我依然會信任你的選擇。
4
感情不是付出一切就有回報
不愛的人，就乾脆拒絕
與虹貓相對的是魔教少主黑小虎。
黑小虎是個苦情角色，他繼承了父親的狡詐，但他看不上手下豬無戒那些“下三濫”的手段。
得知豬無戒佈置了毒蟲陣對付藍兔後，他勃然大怒，前去阻止卻被藍兔所救。
也是這一次，他被藍兔的善良堅毅吸引。
本該是不可一世的魔教少主，在藍兔面前，一次又一次放下原則。
藍兔為了救人，用自己的血澆灌藥草，失血過多。
豬無戒要去搶奪藥草，被黑小虎一掌打飛：“藍兔，我欠你一條命，你走吧。”
還給自己找理由：“我黑小虎絕不趁人之危。”
雖然他一次次說：“下一次見面，我絕不會放過你”。
但每次面對藍兔，他都選擇了退讓。
如果說豬無戒對藍兔的追逐只是垂涎美色，那麼黑小虎對藍兔的愛，就是尊重與保護。
為了藍兔，他甚至可以欺瞞自己的父親。
黑心虎抓到藍兔，想要殺了她，黑小虎主動請纓。
結果，他偷偷給藍兔喂下閉心丸，把她藏進山洞，幫她療傷。
面對無力反抗的藍兔，他依然謙和有禮。
可是，他做的一切，並沒有得到想要的回應。
他放她走，她說：“黑小虎你真好，雖然你是魔教中人，但是你有一副俠義衷腸，真不愧是男子漢。”
他捨命救她，她說：“謝謝你，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他為傷了她而悔恨落淚，她的反應是：“奉勸你一句，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為她輸送內力療傷，她醒後第一句話是：“虹貓少俠，是你嗎？”
他質問藍兔，難道我黑小虎就比不過虹貓？
藍兔回答：“自古正邪不兩立。”
可他並不理解藍兔口中所謂的正與邪。
他自幼喪母，父親對他並無過多關愛，閉關修煉十年，剛出山進入江湖，就被牽扯進魔教與七劍的紛爭中。
對他來說，他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幫助父親找到麒麟。
難道幫助自己的父親，這就是邪了嗎？
他並不善良，所以毫不留情地殺死手下。
但面對藍兔，他只有滿懷柔情和不甘。
真假虹貓一計中，他假扮虹貓混入七劍內部。
他不顧自己可能被發現，靠在藍兔肩上告訴她：“能夠再見到你，比什麼都好。”
用藥控制住藍兔後，他沒有任何過分要求，只是看著溫順的藍兔說：“要是你以前對我這樣好，那該多好啊。”
可實際上藍兔早已醒來，只是一直在演戲，並且反過來利用他。
發現一切的黑小虎只是長嘆一句：“藍兔，你騙得我好苦啊！”
結尾，他死在地雷陣中，最後一句話是：“我不甘心啊。”
是不甘心沒能幫父親稱霸武林，還是不甘心始終沒能得到藍兔的愛，無從得知。
不愛你的人，即便你掏心掏肺付出一切，也很難有太大回報。
以前覺得，藍兔未免太過絕情，黑小虎一次次幫她，她卻一句好話也無。
可長大後才知道，藍兔心中正邪兩立，她知道決不可能愛上黑小虎，所以從一開始，就不給他任何希望。
這種愛情觀，現在還是不過時。
5
尊重觀眾的作品
註定不會被埋沒
除了劇情和人物塑造上，還有許多閃光點。
十年前，每一個動畫師每天僅能製作出3到4秒的動畫。
而這部108集的長動畫，加上覆雜的場景及音效合成，最終僅用了四個半月。
這是因為製作方大膽採用了藝術家網上合作的模式：允許一萬人同時在線創作。
而成績，絲毫不讓人失望。
沒有一場重複的打戲，場面和特效都不輸現在的一些動漫。
比如在玉蟾宮桃花林，藍兔和魔教豬無戒之間的比武。
再比如七劍合璧時的大場面。
雖然受制於十年前的技術水平，但絕不是敷衍人的五毛特效。
每一個動作，都是參照真人的實際幅度進行設計。
表情，擺脫了傳統動畫的木偶模式，鮮活生動地展現人物特色。
同時在細節的處理上，時時刻刻展現中國元素：
藍兔的書桌上，擺著“高山仰止”的字畫，裝飾都是山水畫；
神醫逗逗，打扮是傳統的道袍，臥室牆上，則有一個“道”字。
除去符合人物特色的房間設計，不同時刻的光線射入也不同。
考究程度會讓人忘記這是十年前的技術製作水平。
劇中出現的金鞭溪、天子山、西海峰林、十里畫廊，都真實存在於張家界。
有一集中，虹貓等人利用大風箏從天門山飛出了魔教的包圍圈。
這是因為，天門山每年都有翼裝飛行者來挑戰。
配樂上，傳統樂器演奏的背景音樂貫穿全劇；
片頭片尾詞曲俱佳，蕩氣迴腸：
過 就要過的有滋有味
活 就要活的神采飛揚
男兒有膽氣
仗劍走天涯
女兒有劍心
柔情滿山崗
……
走遍天涯心隨你起落
看慣了長風
吹動你英勇的頭髮
心中想的還是他
哭也歡樂
悲也瀟灑
……
處處可見製作者的誠意。
反觀如今的“沙雕劇”們：
劇情不講邏輯、人物乏味單薄，摳圖替身無所不用其極；
沒完沒了的“霸道總裁”和“瑪麗蘇”，一次次出來“毀三觀”……
真不怪90後們無法忍受這些劇，因為我們知道，什麼是有血有肉的好劇。
2006年，這部動漫飽受詆譭、效益不佳，製作方放棄了繼續講述這個故事。
很多年後，B站《虹貓藍兔七俠傳》的彈幕裡，無數人在刷“童年經典”。
總導演王宏接受採訪時說：
“如果當時我知道你們這麼喜愛，我砸鍋賣鐵都要把這動畫繼續做下去。”
《虹貓藍兔七俠傳》從不及格的3分、4分，到6分，花了近十年；
從6分飆升到9.4分，只用了兩年。
一方面，是當年真正被它感動過的90後們，終於有了為他們所喜愛的東西發聲的能力。
另一方面，是尊重觀眾的作品，絕不會被埋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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