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騙子的靈丹妙藥,美國人吃得七葷八素

本文節選自《夢幻之地:從夢想到狂想,美國精神五百年》,作者:庫爾特·安德森,譯者:崔元帥、張博,出版社:中信出版集團·新思文化

江湖騙子的靈丹妙藥,美國人吃得七葷八素

新版的美國基督教不僅強調古老神蹟的重要性,還強調神蹟就發生在此時此刻,只要你虔誠地去感受超自然的力量。在這個國度,上百萬名罪人從講臺近旁的“ 懺悔椅”(anxious bench)上戰戰兢兢地站起來,瞬間重生為福音派基督徒,並投身到與聖靈的交流之中。我們是一個務實的國家,所以在提供道德教育和永生應許的同時,19世紀早期的教會還提供即刻見效的奇蹟解藥,專治空虛無力感。

科技迅猛發展的同時—我們擁有了快速的交通,近乎即時的機械成像和通信技術—人們對魔法的信念也死而復生。塞繆爾·F. B. 莫爾斯(Samuel F. B. Morse)於1844年發出第一封電報(並引用《舊約》中的一句話:“上帝為他行了何等的大事!”)僅4年以後, 美國建起了長達3000千米的閃閃發光的線纜,用於從緬因州到密蘇里州,從芝加哥到薩凡納的電報傳送。“主後1848年1月1日,”《紐約先驅報》(The New York Herald)宣佈,“新的奇蹟時代到來了。” 這就出色地印證了阿瑟·C. 克拉克(Arthur C. Clarke)著名的第三定律:“任何足夠先進的高科技都與魔法難以區分。”但在這本書中,克拉克的格言還有一層逆向的含義:看上去魔幻而又神奇的科技,會讓輕信的人們更加堅信魔法和奇蹟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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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紐約先驅報》宣佈奇蹟新紀元開始後的幾個月,美國人便相信了一對姐妹,這兩個分別是12歲和15歲的女孩宣稱用敲擊莫爾斯電碼的方式與家中出沒的鬼魂進行了交流。(就像很多我筆下的19世紀人物一樣,她們也來自紐約州西部,就在約瑟夫·史密斯第一次與上帝交流的地方邊上的一個小鎮。)福克斯(Fox)姐妹成了著名的靈媒,掀起了一場“通靈術士”(spiritualists)與死者交流的全國性運動。連體面正派的美國人都參加了這些降神會。當時的著名記者霍勒斯·格里利(Horace Greeley)也為這對姐妹辯護,支持她們。(當40年後福克斯姐妹承認這是一場騙局時,格里利已經去世,在有生之年幸運地保全了自己的名聲。)震顫派的信徒還詳細地記錄了他們與鬼魂的交流,他們的一本宗教讀物以扣人心絃的筆觸講述了跨大西洋通信技術如何“證明了陰陽兩界之間存在電報般的通話”。另一方面,達秘牧師,也就是那個發明了“被提”概念的末日傳道人,則認為電報的發明是“哈米吉多頓的預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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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國的“第一次大妄想”期間,不可思議的科學技術不僅僅以類比和預兆的方式強化了人們對超自然現象的信念,科技的進步甚至直接啟發了虛假的科學與奇蹟,尤其是在醫學方面。很多所謂的靈丹妙藥都出自有意行騙的騙子之手,但也有很多最成功的發明家和推銷員明顯對自己的產品堅信不疑。如果病人也同樣相信奇蹟療法,那麼奇蹟療法甚至會看起來真的見效。那時,“安慰劑”(placebo)一詞才剛剛開始作為醫學術語被人使用。

回顧過去,那些已經被遺忘的偽科學醫療熱潮—在當時這些事物層出不窮—給人們以慰藉,因為真相總會驅散痴心妄想和冒牌科學。例如在19世紀,美國曾有上百個水療中心。但我們如今已經不再相信水療法(hydropathy),也不再用浸透冷水的被單把人裹住,以期治療類風溼性關節炎,或心臟、腎臟、肝臟的疾病,或天花、淋病和痢疾。但從19世紀烏煙瘴氣的醫療氛圍中,產生了一派大受歡迎的江湖醫術,並且從未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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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勢療法”(homeopathy)是最早的“替代醫學”(alternative medicine)。奎寧對治療瘧疾確實有效,這讓順勢療法的發明家恍然大悟:服用奎寧讓他覺得自己好像得了瘧疾,他由此開始推測並最終斷定,“如果一種物質能讓健康人產生一系列病症,那麼它就能治好有這些相似病症的患者”。又一次,解決問題的方法是如此美妙而簡單,於是他進一步簡化了自己的理論:“以同治同。”就像在理性與科學的新時代產生的許多新幻想一樣,順勢療法的論證是對科學的拙劣模仿,是邏輯膚淺的類比法:“以同治同”被想象成疫苗作用原理的一種普遍化的推廣,當時,通過極少量牛痘病毒使人對天花免疫的方法剛剛發明出來。

幾十種不同物質被混合在一起作為順勢療法的藥方,包括花草、樹皮、金屬、砒霜。這個發明家對其他流派的幻想家嗤之以鼻。“迷信、不嚴謹的觀察和輕易的假設,”他警告說,“是無數種錯誤用藥方式的根源。”

當然,吞下砒霜或者其他的毒藥會傷害病人,但順勢療法對此早有對策。藥物需要用水或酒精稀釋,搖晃混合物(就是說,要“激活”和“強化”藥物的“非物質靈力”),然後進一步稀釋,再搖晃,再次稀釋,如此反覆多次。溶液的濃度(不管是當時還是現在)極低——只有幾十億甚至幾萬億分之一——因此最終的神奇藥水僅僅是水或酒精,幾乎不含任何以上那些成分。製造一劑推薦濃度的藥水,就像向大西洋中撒了一把鹽一樣。

順勢療法及其聲稱能夠包治百病的虛假藥物,是極端妄想的產物。當順勢療法從德國輸出並傳入美國時,正值美國所謂的“美好感覺時代”(Era of Good Feelings)。順勢療法一下子在全國大熱,熱度持續了整個19世紀。1848年,順勢療法醫學院(Homeopathic Medical College)在費城建立,它最終演變成了德雷塞爾大學醫學院(Drexel University College of Medicine)。全國有好幾千人獲得了順勢療法的醫學博士學位。

順勢療法積極的一面在於它從本質上踐行了希波克拉底誓詞:首先,不行害人之事。順勢療法的藥物幾乎不含任何有效物質。如馬克·吐溫所說,如果成千上萬的順勢療法治療師和病人希望“只用一顆糖丸就能賄賂死神,讓他遠離”,那是他們自己的問題。

另外兩種重要的偽科學療法是麥斯默術(mesmerism)和顱相學(phrenology)。它們在19世紀中葉的美國風靡一時,受到了很多社會名流的追捧。實際上,雖然麥斯默術、顱相學與順勢療法同為從歐洲引進的療法,但它們在美國的影響力比在其他任何地方都要廣泛和深遠。在一個世紀以後的20世紀六七十年代(見第22章),順勢療法還將在全美國範圍內捲土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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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斯默術也叫磁療(magnetic healing)或電磁心理學(electrical psychology),它把所有疾病都歸結於一個原因—用實踐這種療法的最著名美國醫生的話來講,就是“體內電失衡”。(他為此向美國參議院做了說明。)通過運用磁化棒或他們被神秘力量“激活”的雙手,治療師使人們相信,他們能夠疏通病人體內受阻的電流。一些人聲稱可以接合斷骨,讓瘸子行走,並治癒精神失常。很多基督徒都認為這是巫術,但是向參議院介紹這種療法的“電磁心理學”專家和治療師們表示,耶穌正是利用麥斯默術實現了他醫治瞎眼病人的神蹟。就在麥斯默術這種異想天開的療法剛剛被髮明出來的時候, 在耶魯受過教育的一名醫生在這種偽科學中建立了自己的流派,他發明了一種設備,能夠“吸走那些是一切病痛根源的有害電流”。他和其他治療師用8釐米長的金屬棒在病人身上敲擊—這種金屬棒獲得了美國有史以來頒給醫療用品的第一項專利。儘管存在(或者說正是因為)精英們的反對—發明者被康涅狄格州醫學協會開除了—人們卻更加相信他的“電流牽引器”能夠有效減輕他們的痛苦。由於他相信麥斯默術治療師可以治癒任何種類的疾病,因此當黃熱病在紐約市爆發的時候,他便自告奮勇去治療病人;結果, 他自己在那裡染上了黃熱病,不治身亡。

追求包治百病的這一波麥斯默術熱潮在19世紀的時候達到頂峰。然而,還有一個麥斯默術學派專注於引發恍惚狀態,並於1880年左右以“催眠術”(hypnosis)被人們所熟知,這是一種真實存在的神經學現象,被催眠者對現實與想象的主觀區分會變得模糊不清。一個世紀之後,催眠術會成為一種可用於挑起事端的強大工具— 比如,很多美國人被催眠後,堅信自己正被撒旦崇拜者所奴役。但就算是運用魔杖和魔術手的麥斯默術,也僅僅是為更多的神秘療法開啟了成功的序幕,很多像這樣將“能量”作為核心理念的替代醫學機構將在20和21世紀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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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很多的偽科學一樣,麥斯默術本質上是有硬傷的科幻,來自對僅有的一點科學知識的誤解——當時的科學家剛剛證明,肌肉確實是由生物電信號驅動的。類似的從科學到科幻的躍進還產生了顱相學。事實上,人的心靈確實全部存在於大腦之中,就像顱相學創始人所說的那樣,大腦“是各司其職的精神器官的彙總”,而顱相學則是對真實信息的瘋狂推斷。根據顱相學家想象出來的診斷圖像,每一種心理特質都在大腦中有相對應的區域——這是一種完全不負責任的推測——這些特質,通過仔細觀察和觸摸人的頭骨形態可以被“解讀”。19世紀30年代早期,顱相學在波士頓建立起了它在美國的根據地,而後迅速在全國範圍內掀起熱潮。顱相學家是19世紀美國心理健康專業人士的代表,擁有多個協會和期刊。每一個城鎮都有他們的身影。據說當時最負盛名的顱相學家之一在其整個職業生涯中一共檢查了30萬人的頭骨—比1850年美國全部人口的1%還要多。

如此的偽科學對健康人的損害與對患者的幫助一樣小,但偽科學的流行既來源於又助長了一種美國特色的觀念:個人看法、感受與事實並無二致。1928年,這場熱潮剛剛冷卻,吉爾伯特·塞爾迪斯(Gilbert Seldes)在《失語的世紀》(The Stammering Century)一書中寫道:

顱相學的風靡對美國國民性格的發展造成了深遠的影響。首先,它擁護個人至上。或者,我們也可以說,顱相學從美國的社會氛圍中汲取個人主義傾向的養分,又不斷自我調整以適應這種個人主義……顱相學和麥斯默術都讓人在自己眼中變得更有趣,就像半個世紀以後興起的心理學和精神分析一樣……如果顱相學在衛理公會建立之前就傳到了美國,那它一定會遭到打壓,甚至可能會被全盤否定。

換句話說,各式各樣的幻想,不管是宗教的還是偽科學的,相互之間交叉繁殖。衛理公會的創始人衛斯理還出版過一本暢銷的自助偏方寶典,副標題是“包治百病的簡單自然療法”(An Easy and Natural Method of Curing Most Diseases),他說,洋蔥和蜂蜜能治好禿頂,蘋果能預防精神錯亂。一位名叫西爾維斯特·格雷厄姆(Sylvester Graham,一種餅乾由此得名)的長老會牧師堅持認為肉類和香料是不健康的,而且更糟糕的是還有可能引起性慾,因此開展了一場運動。基督復臨安息日會的創始人之一除了在異象中看到過世界末日,還看到過一家致力於水療的醫院,並且還請了安息日會的醫師約翰·凱洛格博士(Dr. John Kellogg,一種玉米片由此得名) 建立醫院並主持工作。

偽科學和靈性的雜交產生了許多新的教派,並最終催生了一種新的美國宗教。19世紀30年代的緬因州,一個有著奇特名字的鐘表匠兼發明家—菲尼亞斯·P. 昆比(Phineas P. Quimby)—瞭解到了麥斯默術。他成了一名治療師,將生病、失意的人們催眠,並說服他們自己已經感覺好多了。昆比的工作和哲學成為“新思想運動”(New Thought)的源泉,而“新思想運動”正是20、21世紀的山達基教(Scientology)和“新紀元運動”(New Age)的前身。“新思想”的追隨者認為,信仰戰勝一切,苦難和幸福都存在於你腦海之中。有些追隨者是基督徒,有些不是,但他們都認為自己既主張科學,又追隨神秘主義,能夠為實現個體的自我完善提供實用性的工具。

1862年,昆比去世之前幾年,他接收了一個名叫瑪麗·帕特森(Mary Patterson)的病人,一個病懨懨的新英格蘭同胞。她之前嘗試過順勢療法和水療(還有與死者交流),直到麥斯默術起了效果。大概在昆比去世前後,以及她的丈夫棄她而去的時候,帕特森女士在一次事故中傷到了她的背部。她在《聖經》中讀到耶穌醫好癱子的故事後,發現她自己的背傷完全康復了。於是她著手發明自己的一套準基督教式的偽科學信仰體系,並在一本名叫《科學與健康》(Science and Health)的書中介紹了這個體系。疼痛其實只是“對於疼痛的信念”。“我們常說人們受到冷熱和疲勞的折磨。這只是人心的意念,並不是事實的真相,因為物質不能疼痛……人們所說的疾病並不存在。”不僅是疼痛,不僅是疾病,就連死亡和物質本身也都不是真實存在的,甚至,“邪惡是一種幻覺,並沒有事實依據;邪惡是一種沒有現實基礎的錯誤理念”。在此後的幾年裡,她走入第三段婚姻,重新拾起自己的婚前姓氏,更名為瑪麗·貝克·埃迪(Mary Baker Eddy),並創立了基督教科學會(Christian Science)。在短短30年之內,她的追隨者就在美國建立了1 000多間基督教科學會的教堂;他們不叫“信徒”,而是叫作“科學家”。

一個獨立工作的麥斯默術催眠師、顱相學家或水療師可以有相當可觀的收入,但提供專業服務比起在全國範圍內經營生意,可謂小巫見大巫。像瑪麗·貝克·埃迪一樣發明一種新宗教是擴大效益的一種途徑,製造和販賣奇蹟產品則是另一種途徑。19世紀三四十年代,奇蹟療法成為一種產業時,美國的商販們發現了這一商機。大大小小的企業開始販售各式各樣的神水、補劑、藥膏、精油、粉末和藥丸。很多所謂專利藥物的主要成分就是糖或酒精,有些含有鴉片或可卡因。[“ 托馬斯博士電油”(Dr. Thomas’ Electric Oil)含有酒精、鴉片和可卡因,但是它大概也沒能像宣稱的那樣, “ 兩天之內治好耳聾”。]但這些藥劑更多是被當作從大自然中採集的異域秘方來出售的,裡面有真正的紅豆杉葉毒堇根,蠑螈之眼青蛙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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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它治不好的潰瘍,”出售“哈姆林巫師油”(Hamlin's Wizard Oil)的商販向人們保證,“沒有它減輕不了的疼痛。用著輕鬆,效力驚人。”除此之外還有“斯威姆萬靈藥”(Swaim's Celebrated Panacea)、“迪克斯博士滋補片”(Dr. Dix Tonic Tablets) (“讓病人重煥生機”),以及用於治療“駝背”、“後天畸形”、“早衰”和痛經的“沃登博士弱女滋陰片”(Dr. Worden's Female Pills for Weak Women)。要想治好“哮喘、糖尿病、癲癇和癌症”, 患者需要在手指上佩戴“電化學指環”(Electro-Chemical Ring)。

有一個典型的19世紀小藥販來自紐約州北部,他周遊全國販賣萬靈藥。“ 威廉·A. 洛克菲勒博士(Dr. William A. Rockefeller), 著名癌症專家,”他的宣傳牌上寫道,“ 僅有一天機會。治癒所有癌症,晚期也有積極效果。”[ 他的兒子約翰·D. (John D.)和小威廉(William Jr.)成了另一種商人,創立了標準石油公司(Standard Oil Company)。]老洛克菲勒還販售一種藥材—從他母親花園的樹叢裡摘來的風乾梅子,作為處方開給女性,這些梅子有重要的用藥禁忌—孕期不可使用—這簡直是給假墮胎藥做了完美的騙子廣告。

洛克菲勒是個典型的三流騙子,而一種名叫“微生物殺手”(Microbe Killer)的貨—大規模生產的粉色神水,大罐出售,成分基本上全是水—聽上去好像有些科學道理。麥斯默術和順勢療法擁有近似科學的背景故事,“微生物殺手”也有:細菌理論是新興科學,而“微生物”是一個新詞。“微生物殺手”宣稱的療效極端、簡單又令人啼笑皆非:“治療所有疾病。”藥水的發明者在世界各地建起了製造“微生物殺手”的工廠,發了筆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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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傑明·布蘭德雷思(Benjamin Brandreth)更是大發橫財。布蘭德雷思25歲的時候繼承了自家在英國的專利藥物生意,於是馬上把生意——連同全家一起——搬到了美國。布蘭德雷思的“普適草本丸”(Vegetable Universal Pills)聲稱可以清除“血液中的毒素”,並且被作為一種萬能藥來宣傳:對感冒、咳嗽、發燒、流感、胸膜炎等,“尤其是對突發的致命嚴重疾病有奇效”。有一則廣告描述了一位患病多年的年輕女性,“美貌已離她而去”,但服用了布蘭德雷思的藥丸兩週之後,“她的身體與容顏重新煥發了生機”。布蘭德雷思在美國新興的廉價報紙上大肆宣傳。他來到美國幾年之後,一個同時代的人寫道,“其餘所有的美國人加起來,也不如庸醫布蘭德雷思更能忽悠、更沒底線。”10年之後,布蘭德雷思入選紐約州議會,開辦了銀行,就連《白鯨記》(Moby-Dick)中也提到了他的藥丸。

幸好,美國人的質疑精神仍舊活躍,並且用在了正當處。事實上,第一次大妄想和隨之爆發的痴心幻想好像病毒一樣,觸發了抗體的產生。一代人之內,美國人發明了像“神棍”(holy roller)、“坑爹”(double-cross)、“大忽悠”(confidence man)、“鬼話連篇” (bunkum)和“好騙的人”(sucker)這樣的詞語。1838年,一位知名醫生兼公共衛生改革家出版了《騙子在紐約》(Humbugs of New York)一書,猛烈地抨擊了“妄想成為風尚,騙子大行其道”的社會風氣:“不管多麼荒唐的宗教總有人追隨,不管多麼異想天開的主張總有人相信。他們服用了國內外庸醫開具的成百上千服藥…… 順勢療法一經推出,他們便一擁而上,現在又急忙投入顱相學和動物磁流學的懷抱。”這名好醫生也對反咖啡和反酒精的狂熱分子嗤之以鼻,還注意到他所說的“極端主義”(ultraism)傾向並不僅僅侷限於他的領域—他還批判了極端新教徒、激進的反天主教者、發了瘋的摩門教新信徒,還有報紙上的騙局。他還意識到,在美國, 批評和戳穿騙局的行為反而會讓瘋子們更加猖狂。“迫害只能助長新理論的傳播,不管是哲學還是宗教方面,”他寫道,“確實如此, 歷史上一些廣受歡迎的愚蠢理論,正是得益於真實存在的和自我想象的迫害……甚至它們能夠延續至今,也是依靠迫害的力量。”

正當專利藥物產業到達頂峰的時候,同時代的另一位作者在《摘下江湖醫術的面具》(Quackery Unmasked)一書中毫不留情地揭露了它的本質:

美國人民非常喜愛靈丹妙藥。他們會狼吞虎嚥地吃下任何新發明的藥品。一本正經的英國人對此詫異至極。他們把我們叫作藥罐子,並對我們的盲從盲信十分不解。我們簡直成了世界人民的笑柄。

布蘭德雷思在英國本土永遠不可能發家,但他知道,美國人在新鮮事物面前就像張大嘴嗷嗷待哺的雛鳥。於是他抓住機會在這裡發跡,準備好滿足美國人的胃口。美國人對改變生命的奇蹟的渴求,印證了美國例外論的真實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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