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八回家，那種急切心情，身輕如燕的歸家感，每年都會經歷一次。自己就像一隻傍晚時分的小鳥，面對不遠處的家一刻也不肯停。從買票、出門、坐車每一步都向家裡做了彙報。那天爸媽準備了一桌豐盛的晚餐。團圓是每個中國家庭的殷切期盼。
捏餃子、走親戚、放鞭炮、貼春聯，春節的喜慶讓我們完全忘記了接下來的離別……
十天後的今天返程來了。
01
回家總是輕快而幸福的，離開總是不情願。
按家鄉的習俗，出遠門總要和長輩告個別，離家的前天下午看望了奶奶，奶奶還住在80年代修建的老房子裡，午後的陽光透過老玻璃微弱的灑在炕沿上，奶奶正在搗鼓她的煤爐，「這種新煤不出數，不好燒。」奶奶一邊添煤球一邊說。「這種煤是無煙煤，環保，您平時注意多通風。」為了環保近兩年政府推出了無煙煤，這種煤雖然環保，安全性有待提高，煤氣中毒事件時有發生，難免叫人不擔心。
和奶奶閒聊了一會說「奶奶，明天我就回去上班了，您在家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少生氣多開心。」我檢查了一下村裡給裝的一氧化碳報警器囑咐道。「這才回來幾天就走了？」奶奶用那雙漸漸失明的眼望著我。90歲高齡，白內障，大腦也不如從前了，變得越來越糊塗。「我回來的時間不短了，都十天了，年也過完了，我該去上班了。」我解釋道。
她僵住了，顯然沒意識到時間過的這麼快。「哦！是嗎。你在哪上班呢？」這個問題她問過好幾遍了，是她反應不過來時最好的話題。「北京中關村」我重複道。「哦！也是村裡呀，都是村裡不如回咱村裡幹吧。在別人村裡上班哪如咱村裡？」「再說了我想看看你也容易呀，離得近。」「我會好好考慮的。」我回應道。
奶奶是民國時期生人，歷經無數社會動盪和變遷，比新中國的年齡還長。她為這個家付出了一輩子，現在的她圍著自己的爐子過生活，儘量不給任何人添麻煩。像她這樣的留守老人還有很多。望著她越來越佝僂的身影真心放不下，然而放不下也得放下。
02
離家前的前一晚老爸醉了
晚上回到家，媽媽又張羅了一大桌子菜，春節期間每天的飯菜都很豐盛。只因為明天我要返程，所以這餐飯顯得格外重視。爸媽知道過了今晚再次團聚將會是一年後了。
「兒子多吃點。」已經是老媽重複最多的話，她擔心我在外面吃不好，所以一直想通過春節給補回來。她使勁的往盤子裡夾菜，不停地讓嚐嚐這個嚐嚐那個的，其實吃老媽做的菜三十多年了。以往我會說「媽，我自己來。」後來漸漸的懂了，她是想通過這種方式表達對兒子的不捨和愛，那就接受吧。看到她兩鬢泛起的白髮，這樣的日子還有多少次？我不得而知。
老爸是個健談的人，我剛回家那幾天他高興的像個小孩兒，每到吃飯都會說「小子陪爹喝兩杯唄，爹陪你喝兩盅也中。」一家三口被逗得哈哈大笑。陪老爸一起喝幾杯後，我倆都會變成話癆。有時候這個像小孩一樣的老頭兒，會和左鄰右舍的叔伯們說「我兒子回來了，來我家喝酒。」我回家在我家成了一件喜事。想到這些我既高興有自責，高興地是自己越來越受重視了，自責的是回家太少，於是回家成了父母的喜事。
今晚“調皮”的老爸沉默了，用他的話說「兒子要走了，過年的喜慶勁就沒了。」為了緩解氣氛我端起酒杯好好的陪他喝了幾杯。老爸有些微醺醉意說到「小子，今年的假期不是延長了嗎？你就不能在家多待幾天？」「爸公司要求我們提前去，在宿舍隔離14天再上崗，這樣算時間不夠啦！」說完我就後悔了，為啥不撒個小慌寬寬他老人家的心呢？他額頭上的皺紋每多一條，我們一起團圓的日子就會少一年。心裡只想說「對不起老爸。」
03
每年的行李都重的拿不動，一年比一年重。
天還沒亮老媽就起床做早飯，一家人吃過早飯後老媽從廚房裡拉出了拉桿箱。不用猜又是一箱土特產。「兒子家裡也沒什麼好帶的，帶上路上吃，還有些土特產上班了記得和同事們分分。」「媽！就別帶這麼多了，太重了不好拿。」她衝我咪咪笑「放心不重，裡面沒有韭菜醬和香油。」
有一年她給了一罐自制的韭菜醬，路上破了，弄得整個車廂都是韭菜味。還有一年她給偷偷裝了一瓶香油，結果瓶子碎了車廂裡那個香。後來當笑話說給她聽，笑的她前俯後仰，自此就不在偷偷裝易碎易破食品了。
出門的時候老媽給老爸使了個眼色，讓他往外提箱子。我本想說太重了還是不拿了，可擔心寒了老人的心。故意問道「一箱子都是吃的？都有啥呀？」「你爸買的羊肉和牛肉，你二姨給的蝦，還有你姑給的臘味……都是你最愛吃的。」其實都是親戚送的禮物父母捨不得吃，挑選最好的留給了我。
04
父母堅持送我去車站。
家距火車站10公里，原本不想讓爸媽送我到火車站的，爸媽放心不下硬是要送我去車站。村上到縣城的班車一路上擁擠顛簸，老爸一直拎著行李箱，我怕箱子太重別閃了老爸的腰，我下意識的去提被老爸拒絕了。「小子你太小看你老爹了。」老爸打趣道。他臉頰的汗珠證明老爸的體力大不如前了，可是他依舊不服老。
05
兒行千里母擔憂，走進閘機那一刻媽媽哭了
班車上我牽住老媽的手，車子不斷晃悠生怕老媽摔倒。下了班車她的手攥的越緊，愈發冰涼，顯然她心裡有些不捨和著急。到了火車站入口的閘機時她才慢慢放開手，我故作輕鬆的說「爸媽回吧，我要上車了。」「去吧，別誤了時間。」老媽說話時有些顫抖帶了哭腔，「到了別忘了打電話回家。」她又囑咐道。老爸把行李箱交給了我，我才意識到它的重量。重的提不起來只能推著走。
心情複雜的進了閘機過了安檢，回望二老他們在向我揮手，那一刻老媽忍不住哭了。
06
為何離開呢？
車子開動了，隨著它的奔馳最終我將會被帶到自己奮鬥的那座城市，可是當初為什麼離開家鄉呢？我已經不記得了。
07
為了求學，為了前途。
2007年為了求學離開了家鄉，到城裡上大學。三年的求學生涯一瞬即逝，接著就是找工作，大家都希望在這個城市裡紮根發展下去。
2010年從一名實習生到專業技術人員，如今已有10個年頭。遭遇過求職、失業、再求職、再失業，換過三份工作。住過地下室、自建房、朋友家、合租房，搬過7次家。曾經交過3個女朋友都因為無車、無房、無存款而告吹。曾經迷茫過，彷徨過，一路堅持到現在。
迷茫的時候無數次問自己，為什麼不放棄？為什麼不回去？清醒的時候自己的內心告訴自己，這是當初自己選擇的路，也是自己唯一的前途。十幾年的奮鬥和積累，再也無法回頭。漸漸的落到了“北上廣容不下肉身，三四線放不下靈魂”了的境地。
無獨有偶，關於這個問題有人拍了則短片，演繹一個個扎心的小故事，講述了我們為什麼背井離鄉。
08
一個普通女孩的故事
吳倩倩，重慶人，餐廳服務員。
能在大城市裡有份工作養家餬口，吳倩倩很欣慰也很感激。餐廳高強度的工作環境讓她有些吃力，更她讓害怕的是脾氣火爆的餐廳經理，每當聽到餐廳經理催促著「大家動作快一點。」像打仗似的指揮著後廚的時候，吳倩倩非常害怕。害怕出錯，害怕被炒魷魚。
開工的第一天，累的精疲力竭的吳倩倩不小心和顧客撞了個滿懷，不僅撒了菜還弄髒了客人的衣服。經理大怒批評道「過了個年連菜都不會上了？我真是服了你了。」「賠衣服的錢從你工資里扣。」吳倩倩不停地向客人賠禮道歉，她既無奈又慶幸，無奈的是她除了道歉賠償只有道歉賠償，慶幸的是因她態度誠懇，暫時保住了自己的工作。
深夜客人都散去了，疲憊的吳倩倩還在清洗餐具。妹妹過來看她，妹妹看到她受傷的手，想幫她一起洗，但是遭到吳倩倩的訓斥「你自己好好讀書，其他的什麼都不要想。讓開！」吳倩倩知道只有好好讀書才可能會有出息，不希望妹妹像自己一樣做底層工作，嚐盡生活的辛酸。
為什麼要背井離鄉？因她們沒有依靠，她就是妹妹唯一的依靠，妹妹好好讀書將來有出息就是她唯一的希望。
09
一個失業白領的故事
來自陝西的董康成由於公司裁員開年便失業了。他曾經是公司的得力干將，項目組的項目經理，工作環境優越且待遇優厚。由於大環境不好也沒能逃脫被裁員的尷尬局面。
上午被裁員下午房東打來電話要求漲房租，本來每月3000元的房租每月漲800元，而他卡里的餘額僅有3028元。剛失業的他希望房東寬限些時日，房東冷冰冰的說「你另外找房子吧。」現實就是這樣，沒有錢沒人會為你服務。
晚上媽媽來電話說「今天元宵節，記得吃點好的。」為了不讓老媽擔心，他只能撒謊說自己正和同事們聚餐，讓媽媽放心。其實晚上他正在收拾行李，準備去一個房租廉價，能讓他繼續奮鬥的地方。他煮了春節時剩下的餃子，一個人在冰冷的出租屋裡過了元宵節，沒有親人更沒有工作。
當前公司HR把他推薦給朋友的公司，通知他去面試時他感動的哭了。平日裡那個黑麵HR竟成了自己的介紹人，人間自有真情在，一切都還有希望。
為什麼要背井離鄉？因為吹過的牛還沒做到，父母在慢慢變老，擔心他們等不到實現願望的那一天。
10
一個快遞小哥的故事
曹力，雲南人，春節期間堅守在一線的快遞小哥。春節期間繼續工作只為多掙些錢，讓家裡更寬裕。在街上看到一家人過春節幸福樣子，不由得發微信給留守在家老婆說「我也好想接你們過來過春節。」
快遞工作並不輕鬆，從早忙到晚拼的是體力和耐力。爭分奪秒有時候都顧不上吃飯。在快遞包裹的同時還要兼顧客戶遇到的問題。
碰到電梯停電是常有的事，他只能抱著幾十份包裹爬樓梯，實在累了就休息一下喝點水。他經常一口氣爬六七層樓，即使這樣也會遇到客戶臨時變卦而改期，這個時候是最讓曹力氣餒的。曾經無數次想過放棄，等平靜下來後他還會繼續堅持。沒辦法天下哪有好做的工作，只有咬咬牙堅持。
曹力的孩子還沒滿週歲，最近生了病，這讓曹力很擔心。下班後第一時間詢問孩子的病情，老婆說「醫生說情況很穩定，你不用擔心。」通過視頻看到睡熟的孩子，曹力才稍感心安。老婆又說「老公路上注意安全，娃娃我會照顧好的，你放心。」曹力囑咐老婆不要心疼錢，該打車回家就打車回家。通話結束後，曹力端起簡單外賣吃了兩口，賺錢不易能節省的他都儘量節省。看到別人家奔跑的孩子，他不由得掉下來眼淚。能有個體貼的老婆和可愛的孩子一切都值得，哪怕受再多苦和累。
為什麼要背井離鄉？因為孩子還小，我們不能停下。
離開家鄉去城裡打拼，每個人都懷揣一個夢想和一份責任。或者是為了妹妹的學業，或者是為給家裡穩定的生活，亦或者是有一天買了房、娶了妻、接爸媽過來一起住，過城裡人的生活。
11
我們漸漸地不再問「為什麼背井離鄉？」因為我們懂得每個人的幸福都是風雨後的彩虹。
中國正在高速發展，城市化進程發展迅猛，我們這代人能做的只有跟上不掉隊。
我們不能為家鄉做貢獻，我們可以為整個社會貢獻力量。即使遭遇有家的地方不能餬口，找到餬口的地方安不了家的窘境。
我們漸漸地不再問「為什麼背井離鄉？」因為我們知道一線二線城市雖然不相信眼淚，但是一線二線城市相信奮鬥。只要好好奮鬥前途還是光明的。
我們不悔當初，無畏將來，我們不放棄。現在的堅持是為更好的未來，祝福即將遠行的奮鬥者們，願大家早日實現理想和願望！
後山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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