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隨著記憶甦醒,少女褪去稚氣,她居住的童話鎮也開始坍塌

酒兒再去找黑袍老人時,已經換掉了優雅可愛的公主裙,換掉了繫有潔白絨球的粉色披風。

她穿著一件純白襯衣,配一條天藍色牛仔褲,腳下是白色板鞋,又將一頭烏髮梳成馬尾。

鄰家少女初長成,她的身段尚未足豐,纖纖柔柔的,嬌俏玲瓏,透著青春的純美無暇。

近來童話鎮發生了更大的變化。那家父親常帶她去的酒館多了個招牌,叫作“能飲一杯無”,招牌下掛著一串貝殼裝飾。

是她自己記起來的,能飲一杯無是她治好病離開滌塵時,玄素送她的禮物。那串貝殼也是玄素送的,玄素帶她在海邊玩,她在淺灘裡玩出了兒時的童真,他坐在沙灘上耐心地等,纖塵不染的銀白髮梢跳動著海邊的陽光與風,每當她回頭望他時,他都對她平和一笑。她玩累回來後,他便將那串貝殼遞給她,沒有說什麼,只是幫她擦淨了手沾的沙子。

今日,她路過能飲一杯無,見三五人在門口吵架,十幾人在旁圍觀。她沒有加以干涉,只是徑直走過去,走到隔壁那家“隨緣音樂酒吧”門口時,她對酒吧老闆吳仲樂眨了眨眼睛,用口型無聲地告訴他:“我很快來找你。”

吳仲樂便玩世不恭地笑了。

酒兒一路來到黑袍老人——隱龍——的面前。她不再無措,不再傷心,而是像一縷冬末的晴暖陽光,安然且微蘊生機。

隱龍的生命更加枯乾了,臉上深刻堆累的皺紋已經掩蓋了他昔日的容貌,唯有那雙瞳孔依舊漆黑,在見到酒兒來時,亮起沉穩且銳利的光芒。

“你想通了,我無法再誘導你恨。”他開口說道,聲音像破損的風箱,摻雜著嘶嘶雜響。

酒兒輕輕搖頭。她開口說話,聲音也褪去了稚氣奶音,清清柔柔的,似山間一灣澄澈清泉:“你為什麼要這樣呢?沒有用的。就算我變得怨恨暴戾,就算玄素不喜歡我了,他也不會喜歡姬九呀。早在沒有我時,他就與姬九認識,如果可以喜歡,早就喜歡了。”

“自己得不到的,別人也不可得到,這是姬九的脾性。我一生忠誠侍奉於她,哪怕此時僅是一道殘影,也要為她辦事。”

酒兒嘆口氣:“你也不容易,為了一個人做這麼多不好的事,你不會累麼。”她蹲下身,雙臂環抱疊在膝頭,側臉枕著手背,問:“後來發生什麼了?你上次的故事還沒有講完。”

“後來怎麼樣?後來你不聽話,你任性,不肯留在玄素身邊。我設計了許多陰謀坑害你,讓你無處可去、無家可歸,只能跟他走。”

“你做了什麼呢。”

“你想知道,去你上次放進飛蟲的地方尋尋吧。若有一隻飛蟲落在你指尖,你就隨它走,它會帶你回憶一遍。”

“你怎麼不講了?”

隱龍深深地看酒兒一眼,說:“你來得太慢了,我已支撐不住。去吧。”

他埋下頭,顫抖著枯乾的手指將帽兜罩在頭上。酒兒發現陽光不再照射這名老人了,他坐在陽光底下,身體卻陰陰沉沉的,沒有影子。寬大的黑袍裹著他佝僂的身軀,似乎隨風即化。

她只好站起身,慢慢退開了。她沿著河流一路尋找,尋到了童話鎮邊緣那堵高不見頂、長不見邊的牆。不知什麼時候,這堵牆已經悄然脫落了許多石磚,千瘡百孔的,搖搖欲墜。有灰氣絲絲縷縷蔓延進來,連河水都染上了灰色,且大有繼續向上遊蔓延的勢頭。

她伸出手指,輕聲問:“有小飛蟲願意來麼?”

話音空空渺渺地盪開,便真有一隻飛蟲從牆磚脫落的縫隙爬進來,振翅飛上她的手指。

她低頭看去,見飛蟲似一隻小小的灰色的蟬,尾端卻如螢火蟲般微微閃亮著。

不等她繼續看個仔細,蟲兒振翅飛起,在她眼前環繞兩圈,便扭身向童話鎮內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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