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龍之介《羅生門》丨站在地獄門前,聆聽善與惡碰撞的聲音

芥川龍之介《羅生門》丨站在地獄門前,聆聽善與惡碰撞的聲音

文丨卿心君悅

“故事是有生命的,但是它如何生長,取決於讀它的人。——約翰·康諾利”

《羅生門》,就是一個蘊含豐富生命力的故事,一個家丁面對生存是否成為強盜的猶豫,讓我們站在羅生門前,聆聽著關於善與惡碰撞的聲音。

《羅生門》的作者芥川龍之介是20世紀前半葉的日本文壇三巨匠之一,也是新思潮派的代表作家之一,該流派的特點不拘泥於素材的客觀現實,認為文學作品可以虛構,提倡從豐富多彩的生活中挑選出有意義的人物與事件,經過個性化和概括化的藝術處理,創造出典型的人物和典型的環境,《羅生門》就取材於《今昔物語》,進行一定的藝術再加工後,通過文字來體現對現實的思考與批判。

芥川龍之介《羅生門》丨站在地獄門前,聆聽善與惡碰撞的聲音

而這篇文章,就以《羅生門》的故事情節為基礎,來思考生存與善惡的辯證選擇問題。

當生存面臨著死亡的逼迫,生存似乎成為了惡的理由與藉口

《羅生門》,講述的是一個家丁在生存面前,面對善與惡如何抉擇的故事,作者芥川龍之介用簡略的文字在故事開始前,率先勾勒出了一幅天災不斷,一片荒涼的社會背景:

“不是地震、颱風,就是火災、飢餓,災連禍接,此起彼伏。”

這樣的大環境,浪漫纏綿的愛情與不切實際的夢想無法成為社會底層人的矛盾,如何生存才是唯一的話題。

一個普通家丁被服侍多年的主人辭退,“明天的日子怎麼過”成為家丁心頭繞不過去的難題,黑夜降臨,獨自坐在羅生門下,不停歇的大雨,溼淋淋的衣服,無意中都在加重家丁的悲涼氛圍以及對未來的迷茫程度,當生存與死亡進行碰撞,成為強盜的念頭逐漸在心頭浮現,善與惡面臨著選擇,而這也是芥川龍之介想要通過《羅生門》所探索的一個問題。

善是美好的象徵,是可以得到他人的稱讚、認同與支持的存在,而惡與善對立,二者所代表的屬性涇渭分明,惡是應該受到懲罰、指責與厭惡的,可一旦惡產生的原因能夠得到同情與理解,無形之中惡的負面屬性就有可能會被沖淡。在《何以為家》中,贊恩父母對子女虐待的行為就應該屬於一種惡,可是當贊恩將父母告上法庭,父母說出惡的原因是為了生存時,所謂的惡似乎又讓人無法指責。

芥川龍之介《羅生門》丨站在地獄門前,聆聽善與惡碰撞的聲音

而在《羅生門》中,在故事渲染的特殊背景下,家丁為了生存所產生的惡,似乎就在發生著變化,因為家丁選擇惡是迫於生存的必然之選:

“本就是沒轍的事情,非要想個辦法,也就顧不得什麼手段了。要是挑三揀四,只有餓倒在路邊,像野狗一樣,給扔在羅生門下。”

畢竟,家丁想要成為強盜,不是自願之舉,而是無奈之選,在困境的襯托下,這種選擇不經意就獲取到了讀者的同情。

但是否向惡才是生存唯一的出口,或許又沒有唯一的答案。在《禮記·檀弓下》裡面,記載著一個關於黔敖行善的故事,齊國鬧饑荒,仍有乞丐為了“不食嗟來之食”的堅持而死,當然乞丐的拒絕過於偏激,黔敖道歉後“其謝也可食”,但從中還是可以得到一個重要的信息,那就是在生存面前,惡並非唯一的選擇,因為故事中的乞丐不僅沒有選擇惡,反而為了堅持自己的原則而甘願餓死。

因此,暫時先不談迫於生存的惡,是善是惡,是否應該得到理解的問題,單就惡是生存唯一的選擇這個藉口,本身就是說不通的。

所以,如果因為迫於生存而選擇了惡,與其說被逼無奈,反而不如說是利己的心理以及內心原有的惡念,在困境面前已經無法完全用道德與理性來約束。

而之所以家丁升起惡的念頭後,會缺少實施的勇氣,可能是因為內心道德與理性最後的掙扎,也可能是家丁也感覺到生存無法為惡完全擺脫罪名,而作者在故事中對勇氣的描寫,在一定程度上就許是對這種人性虛偽的一種諷刺。

以善為名,推動惡行實施的另一個理由與藉口

既然,生存不能為惡提供勇氣,那麼家丁的這個念頭只得暫時打消,因為生存不能為惡做全部的辯護,那麼惡行必然就會遭到世人的厭惡與唾棄,放棄向惡的念頭,並不是因為對善的堅持,而可能是對惡的恐懼與猶豫,這種人性的虛偽,隨後在作者安排的下一段劇情中得到了驗證,當剛按下惡念的家丁看到一個老婆子在深夜拔死人頭髮的惡行時,內心就隱約間升起了對惡的厭惡:

“對一切罪惡的反感越來越強烈。此時,要是誰重新提起他剛才在門樓下委決不下的問題——餓死還是做強盜,恐怕他會義無反顧地選擇餓死。”

尤其是得知,老婆子拔死人頭髮這一惡行僅是為了生存時,家丁在失望之餘,還伴有著冷冷的輕蔑,這種輕蔑的產生,既包含著家丁對自己剛剛放棄同樣惡行的自得,又體現出了迫於生存向惡這一做法,無法讓人接受的事實。

那麼,如果家丁心中的惡要實施下去,該如何擺脫困境呢?

芥川龍之介在作品中基於生存這一藉口外,又為家丁提供了另一個補充的理由——以善為名,除惡即為揚善,由此安排老婆子對自己的惡行做出了另一番辯解:

“這個女人,我現在拔她頭髮,她生前就把蛇肉切成一段段,曬乾後拿到兵營當魚乾賣……她這麼做,我不覺得就怎麼壞。不這麼幹,還不得餓死,這也是窮得沒有辦法呀……不幹就得餓死,沒辦法呀。既然都沒辦法,我想她也就能體諒了。”

單純迫於生存選擇惡,或許能博取他人的同情,但是未必能完全的美化惡,可是如果所謂的惡行,不僅為了生存,而且施惡方是為了懲惡,受害者又罪有應得,那麼這種惡是否就可以得到全部美化,而得到完全美化的惡,又是什麼樣的存在?依舊是惡,還是成為了善呢?這就是作者想要引起讀者加以深思的地方。

善與惡始終涇渭分明,變化的只是個人對善惡的認知

或許部分人看完《羅生門》這個故事後,會有一種特殊的感受:當生與死麵臨抉擇時,善與惡的界限往往就很可能會被沖淡,畢竟,如果不是特殊的背景,家丁依舊是那個不為生計犯愁的家丁,或許心中即便有惡念,也斷然找尋不到實施的機會。

就像在影片《誤殺》中,李維傑的女兒平平在一次夏令營中被當地富二代素察侮辱,隨後又在素察更進一步的威脅下,李維傑的妻子與女兒為自保無意間將其打死(實為昏迷),李維傑在一家人面臨生存考驗時,果斷將素察活埋。那時,李維傑知道自己的行為是惡,但似乎在生與死的抉擇中,善與惡的界限被沖淡了,所以,善良的人做了惡。

芥川龍之介《羅生門》丨站在地獄門前,聆聽善與惡碰撞的聲音

由此來說,似乎當生存面臨威脅,如果向惡能夠打破僵局,那麼這種惡就成為了對這個人的善,因為惡的存在於那一刻如同救命的稻草,若是惡行的受害者,在此之前也是惡行的發出者,那麼這種惡似乎就戰勝了善與惡的界限,演變成為一種能被他人理解接受的全新意義的善。

但實際上真的如此嗎?

未必。在《誤殺》中,無論李維傑從惡的原因為何,惡行仍舊是惡行,因此最終李維傑選擇了自首。

所以,善與惡的界限應該是始終涇渭分明的,看似在生與死碰撞時,善與惡的界限被沖淡,但是事實上,善與惡的界限從未發生改變,只是在那一刻的選擇更能看出一個人的內心深處。

畢竟,惡人往往是能理解惡行的,在惡人的眼中惡行未必就是一種惡。

惡始終為惡,惡打開的是另一個惡的循環

《羅生門》故事的結尾,家丁找到了勇氣,打劫了作惡的老婆子。

而勇氣來源於哪裡?或許所謂的勇氣,只是內心的惡徹底壓倒了內心的良知。

只是,這個故事看似有了結局,卻並沒有完全的結束:

  • 家丁因此選擇了惡,他是否又會成為另一個受害者?
  • 家丁打劫了老婆子,老婆子由此又會做出哪種選擇?
芥川龍之介《羅生門》丨站在地獄門前,聆聽善與惡碰撞的聲音

卿心君悅,頭條原創作者,高級心理健康指導師,TA說書評人、影評人。用文字溫暖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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