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是一件危險的事——思維的陷阱和樂趣


讀書是一件危險的事——思維的陷阱和樂趣

自由和瘋狂,一線之隔


讀書越深,幾乎所有人都會觸及到一些十分深刻,但也極其危險,容易走偏的話題,比如道德問題。


一直以來,我們的社會,基本上是利他主義道德的天下,提倡奉獻和犧牲,而在安·蘭德的視角下,這卻是對人的尊嚴的踐踏。


相信每個第一次接觸到安·蘭德的道德論的人,都有『 一語驚醒夢中人 』的醍醐灌頂之感,她說:利他主義倫理學的最終目的,不過在於使人們相信兩個信條,一是任何關心自己的利益的行為都是罪惡,不管這些利益是什麼;二是關心自己的利益就是惡棍,因為這隻對你自己有利,所以,為了“道德”,我們應該放棄這些東西。


這帶給人的,將是無盡的折磨,因為『 他學到的第一個教訓是:道德是他的敵人;除了損失,他從中一無所獲 』,並且『 他或許希望人們會偶爾為了他的利益犧牲他們自己,就像他不情願地為了他們的利益而犧牲自己一樣 』,最終『 這種關係將帶來互相憎恨,而不是彼此愉悅 』。


而信奉這樣的道德觀念的人,將會失去自尊,因為他總是首先關心怎樣犧牲自己的生活成全別人,而不是過自己的生活;同時,他也會失去對他人的尊重,儘管看起來他是個在行善的人,但他並不尊重他人的智力和主觀奮鬥,他其實是在把別人當做乞丐在看待。


讀書不精,思維不謹者,讀到這裡其實就要大發雷霆了,要麼直接開罵,認為安·蘭德不過是自私自利者的代言人;要麼,將這種思想“發揚光大”,挑戰一切的道德。


後者,就是筆者所說的『 危險 』的思想,在這種思維下,我們往往會看到一些讓人大跌眼鏡的分析和結論,比如在汶川大地震中丟下學生先跑到操場的範美忠在這件事上並沒有道德問題……


如果範美忠不是老師,那他自顧自跑出來當然是沒有問題的,這確實是誠實的行為,因為求自保確實是最基礎,也是值得尊重的人權;但是,因為他選擇了成為老師,他就應當為這個職業要求的道德服務,這個時候,需要的就是另外一種誠實,誠實的面對自己做出的這個成為老師的決定所要求的一切,即使這可能將自己置入險境,也要去履行。


那現在我們來討論第二個問題,安·蘭德的這種思想,是不是某種精緻的利己主義呢?她所提倡的,是不是人人應該自私自利呢?


其實,正如在前文提到的,安·蘭德的思想核心,其實都在於『 人的尊嚴 』這個主題,她尊重生命,生命自身就是目的,每一個活著的人自身也是目的,而不是實現他人目的活著福利的手段。她所提倡的,不僅僅是不能為了他人犧牲自己的,她同樣也反對為了自己而犧牲他人,所以,自私自利,顯然不是其思想的本質。


但這種思想,也並不是提倡人與人之間不應該互相幫助,其反對的是對付出者沒有意義的犧牲,反對為了他人的需要犧牲自己,但如果是幫助伴侶,幫助家人或者親近的朋友,這卻不是犧牲,也不是無私,而是誠實,因為自己所愛的人幸福,自己才會幸福


而對陌生人的善行,也是合理的,只是,不能以犧牲自己的幸福為代價,照安·蘭德原話所說:『 由於鄰居暫時無依無靠,如果這個人買得起食物和藥品,他就可以給鄰居送去這些東西(作為一種善意行為,而不是責任)

,或者他也可以在左鄰右舍中發起募捐,幫助鄰居擺脫困境。但這並不意味著他此後必須養著那個鄰居,或者必須花畢生精力,尋找和幫助飢腸轆轆的人。 』


不把自己的生活和幸福奉獻給和自己關係不大的人,尊重自己的生命,不妄自把自己當做別人的主人,整天想著要去救人於水火;也尊重別人的生命,不將別人視為奴隸,他人需要在自己的奮鬥中,才能活出生命的尊嚴。


所以,很多看起來『 瘋狂 』的思想,其實是在大量的補充說明中構建的,讀書要精,要仔細;如果讀書真的讓一個人偏激了,那可能這個人本身就是神經敏感,又不懂化解的偏激之人。


濫用知識,必會走火入魔


閱讀心理學的人,多半都會和弗洛伊德相遇,瞭解到他的各種夢的解析,戀母戀父情節等理論。於是,便一發不可收拾,

看到各種現象,便動用這些工具對自己的想法進行分析,最終往往得出類似『 萬物皆病態 』的結論。


但實際上,精神分析其實主要是給那些經歷過重大創傷,明確確診有心理障礙的人使用的,其主要是作用在於運用各種工具幫助病人理解和疏導自己的極端情緒,這些工具本身也許並不是很『 科學 』,因為心理上是否有效很難做量化的研究,但是在醫師謹慎的操作和經驗下,往往能發揮一定的作用。


心理治療發展到今天,其方法已經發生了轉變,雖然醫生們都遵從佛諾伊德的方法論,也就是重視『 潛意識 』(這可能是弗洛伊德對心理學最重要的,也幾乎是唯一的受到廣泛認同的貢獻),但卻幾乎全面摒棄了他那些神乎玄乎的夢的解析,以及把所有的心理和行為都解釋為性(比如病人生病打針是因為在模擬性交,插入,然後射出來)的『 泛性論 』等各種不靠譜的東西。


現在,一個真正合格的心理醫生,會更加去尊重和理解病人的情緒,與之共鳴並幫助疏導,和病人一起走出陰霾……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化解那些沉重到讓人喘不過氣去的痛苦經歷。


現代西醫出現以前,歐美國家都流行『 放血療法 』,甭管啥病,開刀放血就成(美國首任總統華盛頓晚年患重感冒也放血治療過,最後還是因病去世)。而當我們拿著弗洛伊德的那些東西去分析各種心理的時候,其實就像在今天得了感冒還在放血治療一樣滑稽,上個世紀的心理學(弗洛伊德生卒:1856年5月6日-1939年9月23日),還是應當謹慎對待。


像這樣的不明所以,抓住一個理論濫用的思維,在今天仍然是屢見不鮮,“得益”於不少低水平,不負責的自媒體的“科普”,今天網民腦袋裡都裝了不少“專業”概念和方法,說起一件事往往頭頭是道,但仔細一分析,其實我們會發現其思想極度貧瘠,對一個知識的來龍去脈毫無知曉。


比如曾經被很多人提到的『 一萬小時練習 』理論,如果你真的看過《異類》這本書,你會發現這不過是對一些小提琴練習者的研究得出的數據,在不同的行業,對『 練習 』往往有不同的定義,需要的時長,什麼時候開始練習(樂器需要在6歲以前開始學習,這樣才能更好促進大腦器質性的改變,為後期發展打基礎),天賦在職業發展中所佔的比重等等,都是不同的。一提到練習,就甩出個一萬小時練習理論,實際上才是最沒頭腦的表現。


當我們瞭解一個知識的時候,一定要警惕再警惕,我有沒有漏掉什麼樣的前提?這個東西是什麼年代的?它的使用乏味是怎樣的?學界對這個東西的認同度是如何的?……


如果這些點沒有搞清楚,一定要謹慎的使用,學習本身就是這樣一個艱苦的過程,通過大量不同信息的整合與自我思考,最終形成一個較為成熟的認識,學習才算完成。學點詞彙和理論,

一招吃遍天,是不可能的。


折中調和,度在哪裡


在學習的過程中,當我們在嘗試整合信息時,也許會發現一些相反的解釋。比如,在心理學中,有一個叫做『 認知融合 』的理論,由Steven Kosslyn 所主導的一系列實驗表明了我們的大腦一旦形成了一個概念,我們就會把概念當作事實本身,當作一個實體。


典型的例子,就是所謂的『 表達能力 』、『 思維能力 』,一個人能說會道,我們稱他表達能力強,長期使用這個概念,我們好像認為所謂表達能力好像是一個真的存在的東西, 但實際上,這項所謂的能力,不過是我們積累的知識和思考本身。


在我們對一件事進行規劃的時候,這種思維體現的更加明顯,有了一個計劃,當我們反覆對自己強化這個目標的時候,我們就更傾向於認為:我們已經實現了這個目標。


那麼問題來了,這個時候,我們到底是因為認為目標已經實現,從而變得懶惰;還是因為雖然自認為已經實現,但往往發現自己並沒有實現,從而更加努力,激勵自己去把這個目標真正的實現呢?


這是一位讀者向筆者提出的問題,他在不同的文章和書中看到了不同的解釋,由此陷入了疑惑,不知道自己到底應不應該多去想象自己的目標。


不過,如果你仔細看這個兩個所謂的『 解釋 』,你會發現其最終的落腳點都是一樣的,它們都在告訴我們:有了目標,就要去做,不然就會在想象中自我迷失掉。


所以,你選擇相信哪種解釋其實並不重要,你可以在發現自己沉溺於想象中的時候

,告訴自己『 目標還沒實現呢!懶鬼,你不過是被自己的大腦騙了! 』;也可以在陷入絕望和自認為無能的時候對自己說『 我已經定下了目標,大腦最不喜歡的,就是想法和現實的不一致性,所以我一定能不斷激勵自己的去完成的,加油! 』


以上這種情況,其實才是真正的,極少數可以進行折中調和的知識,因為我們可以根據情景的不同,選擇使用不同的解釋,不同的知識。


而在我們的學習中,很多人卻濫用了這個方法論,對所有的有矛盾的知識都加以折中調和,所謂『 全面看待問題 』,最終,只會把自己的大腦變成一個啥都裝下了,但啥也沒有裝的空婁。


因為,不恰當的折中調和,只會不斷稀釋有效信息,以至最終毫無信息量。


比如,拿媒體報道這個話題來說,為了吸引眼球,保持盈利,媒體報道往往是『 報憂不報喜 』,負面報道的數量遠大於正面報道,壞事傳千里,不好的事情更能挑動人的情緒,引發討論和關注。


當媒體報道了大量曾經有頭有臉的人物的負面新聞,作假的大企業時,這個時候,有的人就會說,這可能會讓觀眾會形成一種『 成功就必須使點手段 』錯覺,對公眾的素質的提高,殆害無窮。


在這個論述中,有兩個問題:首先,在各行各業中,這樣的“使用了點手段”的人和企業,到底有多少?觀眾最終形成的認知是錯覺還是事實?這是沒有辦法調查的,我們如何界定什麼叫『 使了點手段 』的標準沒辦法確定,而且調查過程中肯定是千難萬阻,商業機密豈能洩露?況且這事兒該由誰來牽頭?花費如此巨大的人力物力,冒著無數企業被關門的風險,是為了啥?我們發現,這個問題本身是沒辦法探究的。


再來說其結論,『 觀眾形成錯誤的認知 』,該如何確定?全國普查嗎?沒辦法,同樣是依靠作家們和研究者的所謂“知識分子的直覺”。


所以,這個論述本身,是一個難題,沒辦法證實,也沒有辦法證偽;但是不得不重視的是,在某種程度上,這種現象也許是存在的,聽身邊某位長輩憤世嫉俗的語氣,看到網絡上評論區裡某人唾棄萬事的論調,也許這種情況是存在的,如果能夠做出改變,我們也應當為媒體環境的淨化,做更多的改變。


好,這個論述到這裡就完成了,看完這個論述,你有什麼感覺呢?也許它分析了不少的東西,也許讓你意識到某些問題,但是它本質上還是在原地踏步,沒有任何信息增量,也沒有給出結論。所以,這個論述,其實就是一個無意義的折中調和(敏感的讀者在閱讀的過程中,也應該有所感受)。


很多時候,無意義的折中調和出現的形式就是這麼出其不意,它可不會上來就告訴你,要全面看待問題云云,大聲向你說『 嘿!我在折中調和 』,如果你一眼就能看出來它是折中調和,那它就不是思維的陷阱了。


其實,在某種程度上,折中調和是講道理的人的困境,因為凡事必有例外,因為很多問題涉及的數據實在過於龐雜,道理,是永遠都講不全的。


但是出於某種想要對聽眾負責的態度,出於對知識的追求,我們總想要把一個到底講全,而在這個過程中,把所有信息都稀釋掉,最終,等於啥都沒說。


那我們如何才能避免這種傾向呢?首先,放棄掉想要把道理講全的衝動,抓住一個論點,就深深的挖進去,去尋找證據,把它真正的立起來

,就算它存在某種程度上的不足,但是這個構成卻能真正幫助你成長,在行動的過程中,你自然會懂得如何平衡。


反之,如果總是糾結於要一個全面的方法論和道理,可能就是啥都不精,啥也不知道,啥也不敢動,最終縮手縮腳,徹底喪失行動能力。


從這個視角來看,所謂『 成功屬於信念堅定的人 』是有一定道理的,只要你的認知沒有跑偏太遠,因為你更堅定的往一個方向前進而不是左右徘徊,當然能成事兒。


第二個方法,是在“選題”的時候,儘量避免那些最終只能通過折中來調和的話題,比如筆者所講的媒體的影響這個話題,本身是沒辦法研究的,它是一種文化批判,話語權在高知的手裡,其本質不過是高知對普通人的鄙視,是沒有辦法,也不用做量化的調查和研究的(筆者在《借『媒體在毒害我們』這個話題,聊聊如何遠離思想的偏激》這篇文章中有詳細論述)。


其實,這兩個方法,傳達的都是一個道理,那就是:在很多時候,我們是沒有辦法折中的,兩頭甚至好幾點都要兼顧,最終一點都兼顧不上;就算你能完成你的折中,也毫無意義,因為你可能並沒有抓住問題的本質(比如媒體的影響這個話題)。


在面對人生決策時候,這個思維就顯得極其重要了,比如,如果你終日在思考『 如何平衡工作和生活,或者如何平衡事業和家庭 』這種問題,肯定會陷入無能和矛盾中,你必須做出一個選擇,然後把更多的時間和精力花在你的選擇上,不要嘗試花額外的時間去彌補,這隻會讓你三心二意,最終一事無成。


在這個語境下,我們可以認為,『 做出明確的選擇 』其實就是『 某種程度上的偏激 』,折中,往往只會“折斷”。


結語


這篇文章,和大家一起討論了三個關於思維的陷阱的話題:讀書要精、不能濫用知識、避免折中調和。而思維的陷阱,其實遠遠不止這些內容,筆者不可能講全,更多的內容,還需要我們自己在閱讀、生活和思考中悟道,思維,正如海德格爾所言,思想,是一條『 路 』,我們永遠,都走在路上。


讀書是一件危險的事——思維的陷阱和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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