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界大開》:庫布裡克特有的麻醉狀態下人性慾望主題挖掘


《眼界大開》:庫布里克特有的麻醉狀態下人性慾望主題挖掘

斯坦利·庫布里克執導的《眼界大開》(1999)描述了醫生比爾·哈福德在妻子愛麗絲坦露內心深藏的不忠的性慾望後,展開了一系列神秘的性和道德邊緣的冒險之旅,以報復妻子對婚姻的魂不守舍,卻將自己陷於萬劫不復的危險境地,多虧有神秘女性的冒死相救,哈福德才得以全身而退。哈福德夫婦在各自經歷痛苦的心理掙扎和慾望放縱後,才懂得現實的婚姻才是離他們最近的慾望和觸手可及的幸福。

影片根據奧地利小說家亞瑟·施尼茨勒的作品《特拉姆諾維爾》改編,早在30年前庫布里克就購買了電影改編版權,歷經多年的醞釀和艱難的故事情節時空轉換,庫布里克弗雷德裡克·拉斐爾共同完成了劇本的創作。

《眼界大開》:庫布里克特有的麻醉狀態下人性慾望主題挖掘

斯坦利·庫布里克

故事發生在美國紐約,但由於庫布里克在英國度假的原因,影片在倫敦和近郊拍攝,英倫異域風情的街道和建築,標誌性的小酒吧和時裝店,都透著濃厚的英國文化底蘊和精緻厚重,頗具空間的穿越感,特別是神秘蒙面化妝舞會發生的哥特風格莊園建築,陡生神秘色彩和異教氛圍,庫布里克從倫敦到紐約的“移花接木”,對俗套刻板的紐約城市文化形成強大的文化本源“矯正”效應,具有極強的視覺衝擊力和文化震撼力,其時時暴露出的空間接點痕跡,也成為庫布里克令觀眾“大開眼界”的一部分。

影片拍攝歷時15個月,這也是美國電影史拍攝時間最長的電影之一,這得益於主演湯姆·克魯斯和時任妻子妮可·基德曼的合同沒有附加時間條款,傳奇導演庫布里克享有兩位巨星獨家的時間使用權,直到影片正式完成而不存在爭議。庫布里克經過長時間的後期剪輯製作,在提交給華納兄弟公司最終版4天后去世,使得《大開眼界》成為了斯坦利·庫布里克的一系列電影作品的“絕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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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布里克、克魯斯和基德曼在一起

影片上映後,各方評價褒貶不一,由於湯姆·克魯斯妮可·基德曼的夫妻關係因素,在雙方性愛劇情的描寫上比較露骨和直白,近乎邪教儀式的蒙面舞會的性愛場景刻畫也存在較大的爭議。有影評家認為醫生比爾·哈福德的塑造明顯不及小說原作,雖然小說的許多元素得以繼承,但哈福德的冒險經歷和所見所聞對人物自身造成的影響比小說要弱許多。在庫布里克死後,在《全金屬外殼》(1987)中飾演上校的演員

R·李·艾爾米透露,庫布里克認為《大開眼界》是他最失敗的一部作品,都是因為兩位頂級男女主演給影片增加了太多的個性創造,對他的作品構思造成強烈的干擾,但這一說法只是孤證,目前尚沒有其它證據可佐證庫布里克的這番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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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姆·克魯斯飾演的比爾·哈福德

影片的支持者認為男、女主演的夫妻關係成就了庫布里克的遺作,使得影片對人性慾望的主題得以更深入的刻畫和挖掘,影片令觀眾大開眼界並沒有停留在性愛描寫的表層,男女主人公對性取向和性慾的坦誠,紐約上層社會的地下情慾集體放縱和人性慾望的醜陋,庫布里克特有的沉浸式麻醉手法讓觀眾身臨其境,同主人公共同完成一次人性慾望的冒險之旅,從而產生對人性慾望的深層思考和對婚姻的內省,才是庫布里克意欲取得的“大開眼界”的真正效果。

對於斯坦利·庫布里克的影片進行分析和評論需要足夠的勇氣,他是電影天堂中自由來去的“上帝”級別的大導演,他一生導演的作品只有14部,但部部經典,精雕細琢是他作品的共性特點,但封神之作起碼有兩部不得不提:太空科幻史詩《2001太空漫遊》(1968)和恐怖經典《閃靈》(1980)。這兩部作品也有共性,就是庫布里克在影片中傳達了太多的信息,多年來持續不斷地被解讀出更多的新內涵,而尚有大量的問題等待產生新的答案,這一切都歸因於庫布里克電影作品表達意義的模稜兩可和刻意營造的思考的開放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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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可·基德曼飾演的愛麗絲

如果從文學敘事的角度考慮,庫布里克的兩部頂級作品完全可以獲得文學藝術層面的享受,而《眼界大開》則不同,即便是庫布里克最忠實的粉絲也可能不得要領,因為他所要表達的意義更加晦澀和隱蔽,正如影評家蒂莫西·塞克斯頓的主張,他要求想了解《眼界大開》的影迷首先必須做兩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要一遍又一遍地看這部電影,這是由庫布里克對電影品質的執著決定的。對一些人來說,多次觀看才能豐富多彩:《奇愛博士》很可能是唯一一部越看越有趣的真正喜劇。對其他人來說,這種需要多次觀看的強迫性品質會變得很痛苦。《巴里·林登》越看越美麗和豐富,想象一下,為了得到庫布里克真正想說的話,而不得不忍受看片二三十次,這是一個非常痛苦的想法。


當然,第二件事是不僅一部庫布里克的電影必須多次觀看,而且還必須對其進行研究。符號、主題、隱喻、裝飾、燈光、背景、前臺、對話、音樂、編輯、作曲,當然還有其它諸多方面。斯坦利·庫布里克對細節如此關注,以至於為了含義甚至願意公開宣稱,就要求在觀看時對細節有他同樣程度的關注。

即便做到上述兩點,影迷可能對庫布里克在《眼界大開》中所真正想要表達的東西都難以把握,因為蒂莫西·塞克斯頓同時認為,庫布里克也可能只是在“惡作劇”,影片可能本身就沒有什麼秘密,也不存在隱含的“秘密含義”。影評家和觀眾對《眼界大開》的真正含義的探究也可能是過度解讀,將一些庫布里克聽起來都神乎其神的東西強加給影片,

但影片的確存在某些引入關注的確定性特點,比如,庫布里克在影片中使用的類似麻醉效果的人物塑造和敘事技巧。

故事的展開帶有寫實的濃厚色彩,影片中住所的寬敞明亮和豪華的陳設間接表明了比爾作為醫生的生活富足,具有較高的社會地位,受過高等教育的背景,帥氣的他和貌美的妻子愛麗絲把孩子託付給保姆,正準備參加一個由病人維克多舉辦的派對,妻子愛麗絲坐在馬桶上,讓比爾品評她的打扮和容貌,這種隨意性和上層社會所應具備的高雅行為觀念形成強烈的反差,庫布里克為整部電影確立了深入個人私密空間的總基調,為更深層忠實展示人性慾望大量戲份做好了鋪墊,也從一個側面對愛麗絲的性格中的開誠佈公埋下了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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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姆·克魯斯飾演的比爾·哈福德

愛麗絲是坦誠的,她的誠實是可敬的,但她還沒有達到心裡不留自己小小的私密空間的程度。在舞會上,他受到瀟灑男性的勾引和利誘,她守住了婚姻和家庭的底線,但在毒品的作用下,為了證明自己的忠貞不渝,她對丈夫講出了曾經對一位海軍軍官的傾心,這反而震驚了比爾,引起他難以抑制的嫉妒和報復心理,進而在大街上尋花問柳,直至在鋼琴師朋友的幫助下,獲得機密入門口令,踏入神秘的蒙面化妝舞會,人性慾望的探險步步走向深入。

庫布里克的鏡頭語言是夢幻般的,因為毒品愛麗絲沒有守住善意的謊言,但朦朧的描述同樣引起比爾對她與海軍軍官交往的大量幻想,每次比爾進行新的慾望探索,腦海裡都會反覆出現愛麗絲與海軍軍官私會的鏡頭畫面,從而堅定了他繼續走下去的決心,庫布里克這種意象催眠氛圍的營造,對觀眾起到強烈的麻醉作用,恍惚間已經同影片角色一起,心甘情願地參與和沉浸在人性慾望的探索過程中,猶如親臨角色現場。

影片中演員的表演受到評論家和觀眾的高度肯定和讚揚,但演員們並沒有意識到導演庫布里克的真實用意,他們面對鏡頭的疲憊不堪,冷漠的表情和毫無廉恥心,精疲力盡地在陳述他們在慾望探索過程中的真實感受,是庫布里克從大量的拍攝素材中精心選取剪輯的結果,甚至一些鏡頭的反覆拍攝已經從體力和精神上造成了演員的嚴重透支,從而達到庫布里克想要的效果,到底精彩的表演是演員的天賦,還是庫布里克精心安排的疲勞戰術,隨著庫布里克的去世成為了一個難以解開的謎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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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可·基德曼飾演的愛麗絲

演員表演的麻醉精神狀態,特別是對湯姆·克魯斯和妮可·基德曼的夢幻般的角色塑造,貫穿了影片整個過程,突出表現為演員的語言表達語速十分緩慢,常常伴以接近人物慢動作的身體語言配合,臺詞句斟字酌,動作控制簡練有度,拿捏到位,在舒緩的節奏中,留給觀眾充足的思考和回味的時間和空間。庫布里克營造的夢幻感如同藥物引起的催眠和麻醉的效果,十分朦朧和虛幻,觀眾對庫布里克的似是而非的表達進行積極的思維互動,對人性慾望主題的挖掘更加酣暢淋漓、入木三分。

比爾·哈福德如同愛麗絲一樣坦誠有加,對性工作者多米諾給予了應有的人格尊重,對在險境當中營救自己而遇害的女性曼迪的死亡抱以憤怒,對鋼琴師朋友尼克受牽連而失蹤惴惴難安,對服裝店老闆和女兒的利慾薰心而慨嘆。更為重要的是,他對愛麗絲進行了告解,如實陳述了假面具的由來。

比爾和愛麗絲坦誠的品質,加上導演庫布里克營造的麻醉效果,使得人物更加超然和客觀,進而促使觀眾對他們的慾望之旅的由衷信服,賦予劇情的真實存在感,並完全參與、沉浸在對人性慾望的深層挖掘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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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布里克和克魯斯

比爾和愛麗絲在經歷人性慾望的放縱和探索之後,互相在誠實的人性光輝品質的基礎上達成了和解。

愛麗絲的噩夢遭遇讓她意識到性放縱意味著人性尊嚴和羞恥心的喪失,人格將受到汙染和恣意踐踏;比爾也從多米諾感染艾滋病病毒的遭遇中受到了懸崖勒馬的警示,神秘假面化妝舞會也不能掩蓋人的惡行,無論是一絲不掛和全副武裝都在性放縱之下昭然若揭,曼迪的亡命相救和維克多面具後的點頭招呼致意讓他不寒而慄,尼克的決絕便條和不知所蹤為他的探險之旅敲響了警鐘,就如同尼克彈奏的鋼琴高音音符一樣震耳欲聾,發出回頭是岸的聲聲警報。陪伴女兒購物的溫暖與黑暗的探險摸索形成強烈的對比,愛麗絲依然用一貫的坦誠和直白的英文詞彙“Fxxk”宣佈了婚姻家庭的完美迴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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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坦利·庫布里克在片場

婚姻是最觸手可及的人性慾望之旅,背叛婚姻和家庭的慾望探尋如同比爾遺忘的假面具一樣漏洞百出,難以示人。庫布里克的作品《大開眼界》在物慾橫流的當今社會仍然具有深遠的現實意義,為人類如何建設自己的精神家園提供了參考和警示,但如同他的其它經典電影作品一樣,重看一遍可能就會產生更多的主題解讀和對內涵的新理解。

斯坦利·庫布里克的《大開眼界》運用麻醉的表現手法,刻畫了哈福德夫婦對人性慾望的放縱和最終真正在婚姻家庭層面的相互理解和包容,對人性慾望主題進行了深入的挖掘,造成演員和觀眾一起被催眠的奇妙效果,引發觀眾更多的思考和具有爭議性的討論。雖然影片獲得的評價褒貶不一,但還是被認為是20世紀90年代最好的電影之一,庫布里克也因麻醉技巧的使用以及對人物心理活動的深入刻畫,受到了比較廣泛的認可和讚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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