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嘲詩中第一首。魯迅:我既想做隱士,又想做鬥士


《自嘲》

運交華蓋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頭。


破帽遮顏過鬧市,漏船載酒泛中流。

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
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冬夏與春秋。


自嘲詩中第一首。魯迅:我既想做隱士,又想做鬥士

魯迅的詩,寫得極好,但魯迅賴以立命的,還主要是小說。小說的稿費更高,似乎始於魯迅的時期。魯迅的另一個特點,是雜文寫得極好,嘻笑怒罵皆文章。但有一點比較遺憾的是,魯迅把很多想說的話,用雜文的形式說完了。所以魯迅的詩歌題材範圍,還不足夠的廣泛。有限的幾十首詩,也是出於“怒向刀叢覓小詩”,其它的時候,沒有“忍看朋輩成新鬼”的極端痛苦,魯迅就基本不寫詩。少量的詩,還是作為題記的形式出現,不得不說是遺憾。

魯迅雜文的詩歌性極強。類似於這種文風的人,其實寫不寫詩歌,其思想性都是不低的。所以應該說,有些雜文本身就是詩歌,而有些人的詩歌,連小學作文都不算。

自嘲詩如何寫出境界呢?用一句話說,叫作“一切都是你們逼的,我只想做一個安靜的美男子”。詩人會自認為自己是一個隱士,但又出於內心的不憤,需要時不時的站出來,作為一個鬥士大喊一聲。

《自題小像》

靈臺無計逃神矢,風雨如磐暗故園。
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薦軒轅。

在他的另一首自題詩中,也有這方面的意思。“寄意寒星”就是說的一種較為隱退狀態下的淒涼或者孤立。魯迅的鬥爭性是寄託於文字的,雖然思想才是救國的根本道理,但魯迅的潛意識裡,還是覺得自己作為文人,是遠離真正鬥爭的。他參與了實質性的鬥爭,也只是表露一種為同類而悲的心緒。他能做的最好的,只有“我以我血薦軒轅”,儘管這在後人看來,已經足夠的強硬。


自嘲詩中第一首。魯迅:我既想做隱士,又想做鬥士


魯迅的躲進小樓成一統,說他是大隱於市是沒問題的。還有什麼真正的隱忍,能比得上只能寫寫文字這麼“懦弱”呢?我想,孺子牛的真正精神,就是儘量做到“橫眉冷對千夫指”,好把精力用在叫醒值得叫醒的人吧?那些裝睡的人,跟他們吵鬧,只能增加他們裝睡成功的快感。

所以這背後,是有很多無奈的。說成是自嘲,也就真的是恰當之極了。其實其它的自嘲詩,也有類似的特點。都表達了一種隱退,但偶爾不得不發聲的憤怒。他們知世故而不世故,自嘲和嘲人一樣的狠。


自嘲詩中第一首。魯迅:我既想做隱士,又想做鬥士


自嘲——陸游

少讀詩書陋漢唐,莫年身世寄農桑。
騎驢兩腳欲到地,愛酒一樽常在旁。
老去形容雖變改,醉來意氣尚軒昂。
太行王屋何由動,堪笑愚公不自量。

陸游的這首自嘲,也是這個意思。既有“寄農桑”,又有借酒撒潑的“意氣尚軒昂”,無奈的成分比魯迅的詩重太多,太過消極。魯迅的是“小樓成一統”,陸游則成了堪笑愚公的槓精。雖然,似乎陸游相比之下,稱得上豁達了,只因時代給他的警醒不如魯迅的深刻。


自嘲詩中第一首。魯迅:我既想做隱士,又想做鬥士


本是後山人,
偶做前堂客。
醉舞經閣半卷書,
坐井說天闊。
大志戲功名,
海斗量福禍。
論到囊中羞澀時,
怒指乾坤錯。

丁元英在天道中的這首詞,不僅羞走了酒宴上的幾個“當地文人”。實際上,他自嘲的成分是極重的,文學性也足夠強。那種假(四聲)意歸隱,但扭扭捏捏被迫高喊的姿態,也作得十足。我也就是在“囊中羞澀時”,才敢覺得這世界有問題,其他的時候,“坐井說天闊”的時候唾沫橫飛,在作者自己看來,是足夠值得自嘲一番的。我為這個世界所做的非常有限,卻只能在氣憤不過的時候仗義執言,我真的是好“慫”啊。自嘲的背後,懷才不遇、或者苦無良友的情緒還是比較明顯的。

魯迅的自嘲,當然更純粹。所自嘲的主要對象,還是不那麼低下的。丁元英的自嘲,則接近自罵甚至罵人了。一個詞概括就是,功利思維

,或者說市井文學的氣息較濃。那種有意的、更想追求的隱士的成分,更淡。與之相對的鬥爭精神,彷彿就不那麼純粹了。

一個人能做到破帽遮顏,還能同時做到自成一統,是很難的。任何時候都不放棄一統的想法,這才是真正的能量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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