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盜夢空間》抄襲的《紅辣椒》說了些什麼

順著《盜夢空間》這條藤,摸到了《紅辣椒》這個瓜。朋友跟我說,《盜夢空間》抄襲這部動畫片。《盜夢空間》導演諾蘭並不承認,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不承認也正常,畢竟影片改編自筒井康隆的封筆之作《夢偵探》,《紅辣椒》並不是導演今敏的原創。

電影講述美女醫師千葉敦子在一家精神醫學研究所工作,與天才科學家時田浩作一起發明了一種能監測患者夢境並改變患者夢境的儀器“DC MINI”從而引發的故事。

雖然《紅辣椒》是個動畫片,但也是經典電影。我們瞭解一下導演今敏。

1997年,執導首部動畫電影《未麻的部屋》,該片奠定了其作品的詭異風格,並獲得亞洲奇幻電影節最佳影片。2001年,他執導的動畫電影《千年女優》上映,該片被日本文化廳多媒體藝術節評選為年度最佳動畫 。2004年,執導首部電視動畫系列片《妄想代理人》 。2006年,執導了最後一部動畫電影《紅辣椒》,並於同年入圍第63屆威尼斯國際電影節金獅獎。2010年8月24日,今敏因胰腺癌逝世,享年47歲 。有很多影迷奉今敏為大神,跟奉諾蘭為大神感情一樣。

《紅辣椒》相較於《盜夢空間》,要複雜。

《盜夢空間》對夢境一層二層三四層的結構想象令人讚歎,但故事本身——我認為內核是一個愛情故事——沒有太多的主題思考。直接的後果便是,結構凌駕於故事之上,故事反倒縮到比較次要的位置,於是看來看去,就好像一個事不關己的電腦迷宮遊戲,除了結構無甚可說,雖然我認為不錯,但不到神級程度(見上一篇影評,可以把鏈接放在這裡)。諾蘭更多地把票房和技巧放在了第一位,把撈取觀眾的口袋作為第一,這正是《紅辣椒》批判的物質化。

對於夢境中的世界,《紅辣椒》有一個不錯的構思。但與《盜夢空間》不同,《紅辣椒》的夢境是對真實的放大,並且批判了現實。在這個放大的場景中,導演和編劇試圖展現的是怪誕眾生像,把交織的線索捋順,我想《紅辣椒》講了這樣幾個故事——

一,“不能以貌取人,但總有個限度吧?”對聰明的、像沒長大的小孩一樣的胖子時田、同事時田,千葉敦子雖有好感,而且明白愛情不以相貌為首要考量,但仍舊有跨不過的障礙——電車男時田實在太胖了。所以,這是一個關於美女愛上胖子的浪漫故事。

二,敦子的分身紅辣椒(多在夢中出現)所醫治的粉川警官,其病症的緣由則在於年輕時放棄了從影的夢想,而做了一名循規蹈矩的警察,這個鬱悶的選擇讓他久久不能釋懷,甚至於極度討厭看電影。所以,這是一個關於如何重新面對自我、重新讓夢想照進現實的故事。

三,噩夢混雜擾亂常人心性的源頭,是癱瘓老衰的理事長想在夢中操控世界。這不是一個簡單地把惡放大、然後正義戰勝邪惡的故事。因為不想面對癱瘓,理事長想在夢中長出兩條健壯踏實的腿;因為不想面對老衰,理事長想在夢中借用小山內的年輕肉體;因為不想面對時光流逝,理事長想在夢中控制整個世界。最終,對年輕、健全、有活力的渴望走向了反面,成了幽暗的元素,迷亂了理事長的心性。所以,這是一個關於面對生老病死我們如何生活的故事。

四,小山內是另一個悲劇人物。他嫉妒時田的才華,同時又暗戀著敦子。他把自己的身體出賣給理事長,既是因為對專業的魔怔,也是為了得到敦子的愛,哪怕只是佔有(夢境裡不再有羞恥和猶豫)。所以當紅辣椒躺在他面前時,儘管很粗暴,但他並沒有遵守理事長的命令處死她。甚至於當理事長從幕後走到臺前想親手結果了紅辣椒(也就是千葉墩子)時,他極力阻止。所以,這是一個關於愛卻不知如何表達的悲傷故事。

最後則是片子中時不時出現的人偶遊行隊伍。他們本都是實際生活中的人,但因為夢境被理事長所操控,成為失去自我的人偶。最後,一場奇幻的夢境(也不知是不是就是現實,蘇軾說,世事一場大夢。莊子也說,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不要太在意。)人們紛紛變成人偶加入隊伍。導演用一種極度物質的方式來展現物質本身——想富有的就變成招財貓,想漂亮的就變成化妝盒,偷拍女士裙底的猥瑣男乾脆直接變成了有拍照功能的手機……這種荒誕的表現手法凌厲地指向了現實:這個社會怎麼了?所以,這是一個關於如何看待物質和精神的故事。

電影中的場景,讓人想起美國作家尼爾蓋曼的作品《美國眾神》,這本書描寫,在未來的美國社會,電視機、電冰箱這些物品都成了神,以前那些從北歐、印第安、土著形成的神,包括上帝在內,都被推翻了。《美國眾神》是想表達,物質化的世界何去何從。

所謂物質化的世界,就是《12猴子》、《搏擊俱樂部》抨擊的“人變成了消費者”,我們每個人存在的意義都只是消費者。反諷的是,《美國眾神》之後,北歐神話中這些神,也成了物質化的一部分,《雷神》就是明證。為了消費,還新造了很多英雄和神,比如漫威宇宙、DC宇宙。

《紅辣椒》也在以超絕的想象力探討物質化的世界何去何從。

對電影本身而言,這種劇透式的描述太糟踐了。但在結構和想象力之外,《紅辣椒》沒有忘記故事本身。這個大雜燴拼盤的確也很難讓人帶入情緒,甚至要觀影人自己去豐富對故事的想象。可相較於打了一盤很爽遊戲的《盜夢空間》,《紅辣椒》更像一本書,交織的線索,每條背後都有著縝密的考量,還是很值得回味的。

至於說今敏借這部電影諷刺了日本民族意識形態的精神分裂,那就算了,看電影,千人千面,太高大上我總是不喜。就跟很多人韓國電影《哭聲》反映了日本對韓國的殖民,我比較笨,是看不出來的。

今敏自己是這樣說的:我想表達,夢與因特網的作用都是一種將人類被壓抑的潛意識翻譯的場所。在互聯網上,人們使用化名,尋找或是講出那些平時他們不可能在辦公室裡說出的內容,其實這正是人們在網上故意將自己的潛意識釋放的結果。這與夢很像。我常常在想,如果我們進入相互的夢中,是不是與我們在互聯網之中,進入各自的世界中的結果會是一樣呢?我也不想去試圖說明,夢與互聯網好壞的問題,我只是想試圖說明好與壞在那個世界之中,根本無法判斷,那裡並不適用現實世界中的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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