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當房奴,古人可比今人慘

十多年前的一部《蝸居》,狠狠踩中了都市人的命門——高房價下的生活,是如此心酸艱難與亂象叢生。

十多年後的今天,同一個上海,同一個編劇,又一部關於“買房”的電視劇《安家》出現在大眾的視野中。這部劇講述了房屋中介房似錦與徐文昌在幫助客戶安家之餘,見證到的客戶生活中的喜怒哀樂。

論當房奴,古人可比今人慘

比起《蝸居》的苦澀現實,《安家》多了些許輕快。如果說“買房”在《蝸居》裡是心腹大患,那麼在《安家》裡更像是癬疥之疾——一個暴露婚姻、工作問題的引子,一把撒在歌舞昇平後的雞毛。

電視劇《安家》其實,住房問題並非現代獨有。提起古人與房子之間的故事,我們最為熟知的可能是“孟母三遷”。用現代人的眼光來看,這就是“如何給孩子換個好的學區房”的故事。

此外,“天價房”與“房奴”也古已有之。誰能想到白居易50歲才在郊區買了套房;歐陽修42歲才敢動買房的念頭;而三蘇家族(蘇洵、蘇軾、蘇轍),亦可謂是兩代房奴……

01

白居易:少年成名卻只能在郊區買套二手房

唐德宗貞元三年(公元787年),是個大豐年,但由於吐蕃進犯,大舉用兵,米價飛漲。

那年的白居易16歲,少年存志,隻身赴京,帶著自己的詩作拜訪了時負盛名的詩人兼著作佐郎顧況。接過詩作的顧況,第一眼就看見了落款處的“白居易”三個字。

他仔細瞅了瞅眼前這個十六歲的小夥子,笑道:“現在長安物價這麼貴,想要白住恐怕不易啊。”(米價方貴,居亦弗易)讀罷詩文,顧況一聲嗟嘆:“能寫出這樣的句子,要住下來還是很容易的!”(道得個語,居即易亦。)

這首得到顧況盛讚的詩,便是我們小學課本里的《賦得古原草送別》。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遠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又送王孫去,萋萋滿別情。

顧況就像文學界的李佳琦,帶貨能力很強,他的一句讚歎為白居易漲粉不少,在長安一時詩名大振。

論當房奴,古人可比今人慘

即便這樣,居易仍舊居不易。京漂了二十多年,仍然沒能買下一套房。

他常常羨慕那些蝸牛和老鼠,能有自己的藏身之地,想想自己甚至不如它們: 《卜居》

遊宦京都二十春,貧中無處可安貧。

長羨蝸牛猶有舍,未如碩鼠解藏身。

卻求容立錐頭地,免似漂流木偶人。

但道吾廬心便足,敢辭湫隘與囂塵。

白居易的第一套房是在母親的催促下買的,因為資金不足,買到了城鄉結合部——長安郊外下邽縣。

然而這個小房子,並沒有結束白居易的租房生活,因為離單位太遠,每天上下班要三個小時。

他曾寫了一首《早出晚歸》,抱怨這種生活——“退衙歸逼夜,拜表出侵晨。”

,他在長安城中繼續租著房子,只有假期和公休日才回家。

後來的白居易進入漫長的流放期,自此直到他的人生暮年,長安和他似乎都沒什麼關係。

長慶元年(821年),他終於回到長安,官居正五品,也終於在帝都買了房,位於的新昌坊。用他自己的話說是:“省吏嫌坊遠,豪家笑地偏”。

論當房奴,古人可比今人慘

唐長安示意圖早前,他的朋友元宗簡在長安升樂坊購買了個“豪宅”,兩人說好了要當鄰居,結果最後白居易把房子買在了郊區。

他入住新家後寄了首詩給元宗簡:

《題新居寄新八》

青龍岡北近西邊,移入新居便泰然。

冷巷閉門無客到,暖簷移榻向陽眠。

階庭寬窄才容足,牆壁高低粗及肩。

莫羨昇平元八宅,自思買用幾多錢。

大意是,剛剛搬進了新家裡,好舒服。房子的地段很一般,但是可以曬太陽睡覺。戶型是小了點,牆壁也才齊肩高。哎,不要羨慕人家元宗簡的房子好,也不想想自己買房子才花了多少錢。

短短一首詩,既有買房的心酸,也有買房的欣慰。居易或居不易,大概都在一念之間吧。

02

歐陽修:為官17年,才買下人生第一套房

在房價上為難人,並非只有唐朝。即使是高薪養廉的宋朝,想買房也非易事。

歐陽修,官至翰林,文壇領袖。天資聰穎,少年老成。因家境貧寒,買不起書籍,總得去鄰居家借抄。傳說他書不待抄完,已能成誦。他的叔父讚歎道:這孩子真是神童啊,將來一定能出人頭地。(奇童也,他日必有重名。)

論當房奴,古人可比今人慘

蘇軾歐陽修25歲正式入仕,連續當過幾任知州,一直跟寡母妻兒居住偏僻的社區裡租了一所破舊的房子,地勢低窪,容易積水,下大雨的時候,四面八方的水都湧過來,院子裡汪洋一片,出門上街都得蹚水:

嗟我來京師,庇身無弊廬。

閒坊僦古屋,卑陋雜里閭。

鄰注湧溝竇,街流溢庭除。

出門愁浩渺,閉戶恐為瀦。

八歲時,歐陽修已做到“知諫院兼判登聞鼓院”,相當於國家信訪局副局長,那時他仍然在開封租房。

其實,宋朝官員的薪水不低,但面對開封的房價仍是望洋興嘆。此外,歐陽修一直在資助江西老家的同族兄弟及後人,留做己用的俸祿少之又少。他還是個文藝青年,酷愛收藏古書和古董,薪水全變成了金石拓片,所以他始終買不起房。

歐陽修下決心買房是在42歲,那時他萌生了辭官隱退的念頭。他很喜歡潁州西湖的風景,每次路過,必去打聽房價。曾與好友梅堯臣約定,一起在潁州買房買地。於是,在潁州(安徽阜陽)西湖之畔,歐陽修買下了人生的第一套房子。

論當房奴,古人可比今人慘

潁州西湖晚年的歐陽修放棄了收藏的愛好,熱衷起了買房,一有餘錢就購置房產,有的還對外出租。傳說他在阜陽買了一百多間房子。這或許也是早年清苦、文藝的一種報復性反彈吧。

03三蘇家族:“房奴”的豁達與心酸

連歐陽修這樣的為官之人,買房都如此困難,何況普通百姓。 當時開封的房價到底貴到什麼程度呢?宋代文人王禹偁在他的《李氏園亭記》中有寫道:一尺地一寸土,跟金子的價格一樣。(尺地寸土,與金同價)

蘇軾的父親蘇洵是個小小主簿的官職,官職不大,薪資不高,但挺好面子,管人借錢在首都開封買了個房子。不料,沒幾年,去世了。欠下的債務就落在了“房奴”兩兄弟蘇軾和蘇轍頭上。

蘇軾,才學高,官職也超過了自己的老爸。雖然收入高,開銷卻不小:要還父親的債務,還要養活一大家子人。有資料說,蘇軾的侄媳婦和兩個侄孫沒有生活來源,還有個守寡堂姐和她的子女,都靠蘇軾資助。甚至連堂姐的女兒出嫁,也是蘇軾給置辦的嫁妝。

蘇軾在杭州做知府時,正值瘟疫爆發,百姓們死的死逃的逃,有的百姓家裡太窮,沒有錢買藥,蘇軾從個人的俸祿中拿出了50兩黃金,在城中建了一座名叫“安樂”的病坊,三年之中就醫治了近千名病人。

論當房奴,古人可比今人慘

蘇軾在杭州所建的安樂坊李白不愧是浪漫主義詩人,他說“千金散盡,還復來”。現實生活裡,沒有後半句。蘇軾後來的仕途一直不順,所謂“問汝平生功業,黃州惠州儋州

”。

被貶隨之而來的,便是收入的降低,買房成了空想。連自己兒子結婚,都是借別人的房子辦的喜事。 唐伯虎自嘲說:“漫勞海內傳名字,誰信腰間無酒錢”,這句詩想來也適用於蘇軾。

不過,蘇軾的超脫不會被一間房子攔下,那句“此心安處是吾鄉”包含了他對房子與家鄉所有的態度。作為“房奴”兩兄弟,哥哥有如此的遭遇,弟弟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蘇轍工作了幾十年,年逾古稀時才買上房子,還不在開封,在旁邊的許昌城。

蘇轍寫了首詩:“我生髮半白,四海無尺椽”,“我老未有宅,諸子以為言”。大意是,活了大半生,頭髮都白,還沒買到自己的房子,孩子也總拿這事兒唸叨我。

蘇轍的這套房,一共花了9400貫。在宋徽宗時,朝廷僱人抄寫書籍,月薪是3500文,相當於3貫多一點。也就是說,如果是一位書記員要買蘇轍那套房子,得不吃不喝攢錢長達261年。不論是白居易的長安,歐陽修和三蘇的開封,亦或是現在的北京上海,都是國際性的大都市,高價一直是繁華的衍生品。而“安家”似乎是人類的本能。

我們既不能剝奪別人在大城市打拼的權利,也不能打消他們“想要有個家”的念頭。但在買房條件尚未成熟的時候,如何理性對待這種本能,不被它折磨,不讓它化成執念,驅使自己在偏激的道路上走遠,幾乎是大城市漂泊者的必修課。

當我們看到這些古代名人年過半百才買下房子,或許應該反思:我們這麼迫切地購房,到底是渴望“安家”,還渴望人生的速成?我們有沒有足夠的堅忍或是豁達,來抵禦半生無房的漂泊感,甚至能像蘇軾那樣安於其中?

有與沒有,能或不能,悲劇還是喜劇,鬧劇還是勵志劇,都在《蝸居》和《安家》裡上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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