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那麼長，故事當乾糧；相識頭條號，關注情難忘！
01
杜鵑6歲那年，媽媽不見了。
跟外婆過完暑假回到家裡，杜鵑問爸爸：“媽媽呢？”爸爸告訴她，媽媽外出打工了。
媽媽不在家，爸爸又當爹又當娘，每天做飯、洗衣，送杜鵑上學下學。爸爸甚至學會了織毛衣，織手套。單從生活上來說，杜鵑並沒感到多少變化。但她還是忍不住想媽媽，想看媽媽甜美的笑容，想在媽媽懷裡撒嬌，想摟著媽媽睡覺。
杜鵑媽媽很漂亮，爸爸不是特別帥，但個子挺高，近一米九。當初杜鵑爸爸能娶到她媽媽，個頭佔了5分，一份穩定的工作還佔了5分。
那年春節前，杜鵑問爸爸，媽媽過年該回來了吧？爸爸說媽媽廠裡忙，今年回不來。
杜鵑信了。
02
春節後有一天，大姑大姑父來到家裡。杜鵑在她的小臥室做寒假作業，聽大人在客廳裡壓低聲音說話。大姑說：“女方雖然離了婚，但不是她的原因……”杜鵑尖著耳朵聽，隱約聽得是大姑想給爸爸說親。是爸爸不要媽媽了，還是媽媽不要爸爸了？媽媽不是出去打工了嗎？難道爸爸要給自己找個後媽？在她的心目中，後媽都是《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裡的那個叫“弗蘭”什麼的，惡毒無比。
大姑走了後，晚上爸爸弄好飯去叫杜鵑，卻見杜鵑把自己捂在被條裡，被子一起一伏的。爸爸掀開被角，問她怎麼哭了，她說想媽媽了。爸爸伸手給她擦淚，她一下將爸爸的手推開，說不要他管。爸爸嘆口氣，到廚房把飯菜端到臥室，叫杜鵑趕快趁熱吃。杜鵑小手一揚，將飯碗打落在地。本以為要被責罵，爸爸卻默默地把地板清理乾淨，告訴她電飯煲裡還有飯，菜先蒸在鍋裡，等餓了時想吃再吃吧。
幾天後，大姑一大早又來了，問杜鵑爸爸考慮得怎樣。杜鵑爸說：“不考慮了不考慮了，閨女還小，不能讓她受委屈。”杜鵑那時雖然沒有起床，其實早就醒了。聽了爸爸的話，杜鵑無聲地笑了。
03
在杜鵑的印象中，爸爸多數時候都彎著腰。做飯、拖地、洗衣，哪怕送她上學的路上，也時不時彎下腰來和她說話。
又是一年除夕到。杜鵑問今年媽媽會回來吧？爸爸說媽媽想多掙錢，今年加班，廠裡發兩倍工資呢。杜鵑不大相信爸爸這話，說爸爸騙她，媽媽肯定跟別人走了。爸爸突然臉色一變，叫她別瞎說。
再往後，杜鵑也就習慣了沒有媽媽的日子，很少再在爸爸面前提到媽媽。父女倆相依為命，杜鵑也不覺得比其他同齡人少了什麼。只是隨著年齡漸長，她逐漸明白，媽媽是永遠不會回來了；再問媽媽的去向，無異於去揭父親心靈的傷疤。
杜鵑學習十分刻苦，初中、高中都考上了重點。高二時，杜鵑爸每天總是兩三點就起床，早上七點來鍾，手裡提著剛買的早點趕回家。杜鵑問爸爸，那麼早出門去忙啥呢？爸爸說，他跟人家練太極拳去了。“我再不去鍛鍊鍛鍊身體，這背就越來越駝了。”爸爸邊說還邊用左拳錘了幾下背，彷彿那幾下就能將彎曲的脊背正過來。
04
高考後沒幾天，爸爸就給杜鵑提回一臺嶄新的筆記本電腦。爸爸說，查分數，填志願，都用得著；以後讀大學，學習上也少不了。
八月中旬，杜鵑接到了大學錄取通知書。爸爸竟高興得手舞足蹈，當即拉著杜鵑，去給她買手機、買衣服。
入學時，爸爸堅持要把她送到省城學校。進了宿舍，放下箱包，爸爸幫她鋪好床，然後帶她出去吃午飯。在學校林蔭道上，爸爸走有前面，杜鵑發現，爸爸的腰比以前更彎了，後腦勺居然長了不少白髮。杜鵑拍拍爸爸的後背，叫老爸走路要直起腰來。爸爸努力挺了挺胸，說個子高的人，都容易駝背，自然現象。
吃完飯，爸爸結了賬，將身上剩下的幾百元整錢全給了杜鵑，只留了幾十塊錢作回程路費。爸爸叫杜鵑別捨不得花，說咱家裡不缺錢。
05
杜鵑畢業後，在省城找了份工作。一年後，杜鵑交了男朋友；再一年後，準備結婚了。男方家庭條件很好，婚禮前包了一輛中巴，專程趕到杜鵑老家小城，接岳父和其他親友。
杜鵑爸那天特地染了發，穿上了嶄新的西裝。從一上車開始，爸爸便拽住了杜鵑的手。爸爸的手掌上全是老繭，骨節突出。這雙手在冰水裡為她洗過衣服，也笨拙地替她扎過小辮，一路牽著她長大，如今到了把她交給另一個男人時，該有多麼難捨！杜鵑理解爸爸心情，緊緊握著爸爸的手，眼前不由得浮現出過往的一幕一幕。
結婚典禮在第二天舉行。早上，大姑作為孃家人，幫杜鵑梳婚前的最後一次頭。大姑一邊跟杜鵑嘮著嗑：“鵑子，你爸這些年不容易啊！在你7歲那年，你爸就下崗了，你媽跟以前長期來廠裡購貨的採購員跑了。後來我想給你爸介紹個女人，但你爸怕你受委屈，說啥也不願。再後來你上高中大學，花銷大，你爸就打了兩份工。白天在廠裡上班，凌晨又起早去農貿市場，跟你大姑父一起，幫人家卸貨。我這個兄弟啊，命真苦，還不到50歲，你看那背駝成啥樣了……”
見杜鵑淚流滿面，大姑不敢再說了，不然又得補妝。
06
婚禮現場，杜鵑爸站在臺上，西裝前襟怎麼也壓不貼身。杜鵑攬著爸爸的手臂，叫爸爸別管它，已經很好看了。爸爸微微一笑，說怕給姑娘丟臉呢。杜鵑倚在爸爸肩上，讓爸爸不許這樣說，“我爸爸最高大最帥了！”
輪到杜鵑爸致辭時，在講完客套話後，只見他掏出一把車鑰匙，拉過杜鵑手臂，塞到她手裡，說是給鵑子的嫁妝。
杜鵑沒料到爸爸竟然會有這樣的“大手筆”，但她知道，爸爸是為了讓她在婆家和親友面前更有面子；她更知道，爸爸為了攢錢買這輛車，不知受了多少苦累。
杜鵑將車鑰匙握在手裡，感覺上面爸爸的體溫變得滾燙滾燙。她再也抑制不住淚水，撲進爸爸懷裡，動情地叫了聲“爸——”
爸爸彎著腰，用粗糙的掌心為她抹著淚。那一刻，杜鵑感到，爸爸習慣這樣弓著身子，原來就是為了把滿腔的愛，毫無保留地傾注到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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