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長一段時期裡,我都是早早就躺下了

將日子的長髮挽起打成生活的死結,放在被浮塵捕獲的未完成的案頭書卷上。透明的玻璃杯中茶香縈繞而上,盤旋成了心中微絲躍起的竊喜。日子在透明的狀態中選擇一種方式而尋找一種棲息。

“在很長一段時期裡,我都是早早就躺下了。”馬塞爾普魯斯特的經典之作《追憶似水年華》開篇第一句凝聚了太多的魔性引力,羈絆了那些中國早期的先鋒派作家,並在他們那裡成為一種濫觴。

當我第一次翻開這部意識流的巨匠之作時,那是一個陽光披金風雨靜止的午後,校園環形道旁的樹畫出了一個驚喜的弧形綠帶。

雲翻滾的痕跡被擋在了很遠的地方,我帶著一筆一本走進了圖書館文學閱覽室。靜靜地坐下來,從陳列成行的書架上緩緩抽出了它,在手中萌出了詩意的蓓蕾。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遠方的雲和雷聲還在私語時,我將它一次又一次從心底翻出咀嚼直到碎在了夢裡。
  
書從桌面上潛入我的詩行,綻放哲思的絢麗,或寧靜或旋動。總嚮往書帶給神經至美的瑰麗,不論這種美是火的激烈還是水的恬柔之意,都構成生命中的一種張力與身體皮囊緊緊相依。東方古典的柔情愜意,西方現代的混亂迷惘縱橫交織一張生命運行的軌跡,將我囊括其中。生在東方古典的溫柔中我更向往西方混亂迷惘背後哲思的深刻寓意。

當然我也害怕失去古典的溫柔,行走其間我更願意沉迷後者。若一朵花張開了秀春的肆意,那麼東方古典彰顯出一種嬌媚之態,而西方現代則叩問媚態之後的舞臺誰在表演這出唯美的詩意。川端康成的文字總寫進一種“媚態”,這種媚態細膩到血管裡流動的液體。

或許這正是東方古典美的一種表現。我所生長的土地正身存這種傳統和思意。漢唐是一種文化能指,更深刻的反映著中華文化的所指。這種能指和所指完成的是一種民族文化潛意識的皈依行為,不僅完成民族文化皈依行為的戲劇性,在深層次凸現這片土地文化強大的力量,昇華民族文化精華意義的屬性的色彩。生在秦地長在秦地和這片土地相依直到天荒地老。
  
旋轉筆尖延緩的時序,詩行延伸我遇見了荷馬與阿基琉斯,但丁和神曲,莎翁和李爾王,沿著這條軸線我圈出了一條通往西方古今的大道,一個從軸心時代旋轉的木馬經堂吉訶德的演繹進入驪山腳下我構築的城域。

“從空白到空白”,我在空白裡植入一株帶著幻想的思樹,隨著光陰磨盤的推轉,我可以在時間的磨盤旁舉起一杯純美的豆漿 ,對著空白的行列嵌入我顫抖筆下的詩意。就這樣在沒有時針的鐘盤上尋找或追憶一種來自兒時對書的強烈渴望或來自未來天空深刻的呼喊 。書籍迭起筆尖彎曲浸泡思緒,燈火闌珊處幽夢自入懷。

當黃昏或雨季滑落進了詩意,我便開始夢的棲息。翻過艾米莉迪金森放置的籬笆,接近她秘密的抽屜。“一條無跡可尋的路”在空白裡,我猜想著她設置的暗迷。靠近教堂的百葉窗旁誰偷走了我摯愛詩人的船槳,又是誰在牆壁中偷窺了內心的哀傷和沉默不語。一個叫馬爾克斯的人潛入了一個叫福克納的美國人的墓地,沒人知道站者和躺者對話的秘密。只是小鎮書店的主人驚歎一聲歷史的浮華後便沉浸在了文學流動的煊赫中為後來者所樂道。


光線從窗子進來,頭抬起來便注入一種默契,就像筆尖和鋪平的白紙,就像一杯佳釀對李白,就像秦時明月漢時關,就像僧侶伴古寺隱沒山林間。我拄著時間的柺杖,走進籬笆一旁,尋找迪金森留給我的啞謎和詩意。百葉窗旁教堂的鐘聲響起,很長一段時間裡,我停留在了籬笆旁,在草地仰望天空俯瞰大地。


2011年10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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