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民族化危為機的辯證意蘊與價值表徵

歷史是最好的教科書,它忠實記錄著一個民族、一個國家、一個政黨盛衰興亡的清晰足跡,是一部厚重的“百科全書”。翻開中華民族的史冊,我們可以看到潮起潮湧、波瀾壯闊的五千餘年文明史處處閃爍著辯證思維和辯證法的智慧光芒。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中華民族歷史上經歷過很多磨難,但從來沒有被壓垮過,而是愈挫愈勇,不斷在磨難中成長、從磨難中奮起。”中華民族素有化危為機的辯證思維和辯證法,能夠將經歷的一次又一次磨難變為前進發展的重要動力,這就是她飽經數千年滄桑依然熠熠生輝的思想利器和重要法寶。

中華民族化危為機的辯證意蘊

早在兩千多年前,老子在《道德經》中就曾說過,“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意思是災禍中倚藏著福祉,福祉中伏藏著災禍,二者既相互依存又相互轉化。被譽為“群經之首,大道之源”的《易經》更是中華民族辯證智慧的思想寶庫,“一陰一陽之謂道”“變動不居,周流六虛;上下無常,剛柔相易”“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亂”等深刻的哲理就如同中華民族思想史中瀲灩的波光。在這裡,它用陰陽變易來闡釋“道”的概念,指出任何事物都有陰、陽兩個屬性,陰與陽共存共生、相輔相成、互相轉化的自然規律是萬事萬物發展變化的總規律。《孫子兵法》中有言“亂生於治,怯生於勇,弱生於強”;漢代董仲舒說“凡物必有合。合必有上,必有下,必有左,必有右……有寒必有暑,有晝必有夜,此皆其合也”;宋代邵雍說“一分為二”;張載說“一物二體”;朱熹說“天地萬物之理,無獨必有對”“一分為二,節節如此,以至無窮”;晚明王夫之說“陽動不停,推陳致新”。歷代思想家對如上“兩分法”“兩點論”“轉化論”都有很好的傳承發展。

馬克思主義唯物辯證法是迄今為止最徹底、最完備的辯證法學說。世界上的萬事萬物及其運動、變化和發展的過程,表面上看來是千頭萬緒、雜亂無章的,實際上都內蘊著辯證的發展邏輯。恩格斯指出:“辯證法不過是關於自然界、人類社會和思維的運動和發展的普遍規律的科學。”在列寧看來,“辯證法是一種學說,它研究對立面怎樣才能夠同一,是怎樣(怎樣成為)同一的——在什麼條件下它們是相互轉化而同一的,——為什麼人的頭腦不應該把這些對立面看作僵死的、凝固的東西,而應該看作活生生的、有條件的、活動的、彼此轉化的東西”。中國共產黨人在中國革命、建設和改革的偉大進程中對唯物辯證法進行了創造性的運用和發展,其中化危為機的辯證法思想就是對馬克思主義的唯物辯證法最好的註腳和詮釋。1957年1月,毛澤東同志在省市自治區黨委書記會議上提出:“要照辯證法辦事。這是鄧小平同志講的。我看,全黨都要學習辯證法,提倡照辯證法辦事。”1982年9月,鄧小平同志在中央顧問委員會第一次全體會議上的講話中也強調,我們要尊重生活和歷史的辯證法。江澤民同志提出,我們要“學會運用馬克思主義的立場、觀點、方法來觀察和解決問題,提高辯證思維的能力,防止形而上學和片面性”。面對嚴峻複雜的外交形勢,胡錦濤同志提出要“正確把握機遇和挑戰的辯證關係”,既要善於從變化的形勢和嚴峻的挑戰中捕捉和運用機遇,也要居安思危,充分估計前進道路上種種困難和風險,抓住機遇、化解挑戰。在世界處於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新時代,習近平總書記反覆強調:“要學習掌握唯物辯證法的根本方法,不斷增強辯證思維能力,提高駕馭複雜局面、處理複雜問題的本領。”他還揭示了辯證思維和辯證法的時代價值,指出“我們的事業越是向縱深發展,就越要不斷增強辯證思維能力”。正是因為中國共產黨通曉化危為機的辯證思維方式和辯證分析方法,中華民族才迎來了從站起來、富起來到強起來的偉大飛躍。

概括地講,化危為機的辯證意蘊集中表現為危機是由危和機構成的矛盾統一體。危是一種客觀存在,且是一種具有相對性、暫時性、可變性的客觀實在。危與機並不是完全對抗性的,而是相互依賴、互為條件、辯證統一併可以相互轉化的。危中有機,機中有危;危可變機,機可變危。化危為機是人的主觀能動性的一種重要表現形式,轉化的快與慢、好與壞關鍵在於實踐主體主觀能動性的發揮程度。不怕危,就可以戰勝危,趨利避害,把危變成機;凡事總畏危,做事畏首畏尾、縮手縮腳,即使面對有利之勢也可能坐失良機。這就告訴我們,一方面要增強機遇意識,善於從紛繁複雜的變局中捕捉和運用機遇,不斷增強工作的前瞻性和主動性,厚植防範應對各類風險挑戰的物質基礎和有利條件;另一方面要增強憂患意識,始終居安思危、未雨綢繆,充分研判未來可能遇到的風險挑戰,做到“圖之於未萌,慮之於未有”。疫情發生以來,黨中央和有關部門、地方政府及時啟動應急預案,適時調整應急響應級別,加大疫情監測、排查、預警工作,有效防範、管理、處理風險和有力應對、處置、化解挑戰的能力和水平不斷提升。

中華民族化危為機的價值表徵

一個民族要站在科學的高峰,一刻也不能沒有理論思維;一個國家要站在時代的前列,一刻也不能離開科學理論的指導。中華民族在不同時期取得的每一次勝利、每一個成就,都離不開辯證思維和辯證法的科學指引。

化危為機是中華民族的生存智慧。恩格斯說:“人們遠在知道什麼是辯證法以前,就已經辯證地思考了。”誠如斯言,中華民族五千餘年的發展史始終貫穿著化危為機的生存智慧和辯證邏輯。“歷史從哪裡開始,思想進程也應當從哪裡開始,而思想進程的進一步發展不過是歷史過程在抽象的、理論上前後一貫的形式上的反映。”因此,這裡所說的生存智慧不同於一般意義的智力和智能,而是指主體在認識世界、改造世界的實踐中所運用的思維方式和科學方法。這種智慧是一種經驗思維,它不是無中生有,而是中華民族根據事物本身所固有的、內在的、必然的運動規律、發展趨勢以及各種偶然性所作出的未雨綢繆;這種智慧也是一種超驗思維,是預防事物發展結果與中華民族願望相背離的超前性思維方式。中國歷史綿延數千年,王朝興衰更迭,長則數百年,短則數十年或幾年,究其原因可以發現一個普遍的規律,那就是善於居安思危者強、勇於化危為機者勝。在歷史發展的長河中,“生於憂患,死於安樂”的古訓、“我們決不當李自成”的深刻警示、“兩個務必”的告誡、“既不走封閉僵化的老路,也不走改旗易幟的邪路”的莊嚴宣誓……都是中華民族汲取歷史教訓、防範於未然、化古“危”為今“機”的辯證生存智慧。

化危為機是中華民族的發展動力。美國學者西里爾·E·布萊克說:“各種各樣的利益集團是根深蒂固的,如不發生危機,那麼要使政策發生根本性的、實質性的變化是困難的。在當代領導人能否完成從變革到高度現代化的過渡,在極大程度上要看一次全國性危機能把牢固的既定政策削弱或打破到什麼程度。”實踐證明,中華民族的危機每加重一分,中華兒女奮起反抗、勇往直前的動力就增添一分。危機越嚴重,理論創新、實踐創新、制度創新以及其他各方面創新的動力就越大。眾所周知,春秋時期各國混戰不斷,華夏集團內部的禮崩樂壞和四夷交侵的外部衝擊致使華夏文明遇到了中斷的危機。政治大動盪和社會大變革的多重危機促使孔子罄竭心力建立六經經典文化體系,推動思想的繁榮發展,構築了中華民族賴以存在的精神命脈與文化根基。鴉片戰爭使昔日輝煌的中國逐漸淪落為一個備受“外來蠻夷欺凌的衰弱民族”,也正如此才激發了飽受摧殘和磨難的無數仁人志士奮起抗爭挽救中華民族的前途和命運的鬥志,如師夷制夷的洋務運動、改良主義的百日維新、震驚世界的辛亥革命、具有生死攸關轉折意義的遵義會議、可歌可泣的抗日戰爭等。再比如,科學發展觀萌芽於“非典”肆虐帶來的嚴重損失,《國家突發公共事件總體應急預案》出臺於非典、禽流感、地震、水汙染等突發公共事件,《中華人民共和國基本醫療衛生與健康促進法》頒佈於新冠肺炎疫情這一重大突發公共衛生事件,等等。

化危為機是中華民族復興的法寶。恩格斯說:“沒有哪一次巨大的歷史災難不是以歷史的進步為補償的。”越是接近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目標的時期,越不能驕傲自滿、沾沾自喜,越要高度警惕麻痺思想、僥倖心理、鬆勁心態,越要居安思危、化危為機。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前進的道路不可能一帆風順,越是前景光明,越是要增強憂患意識,做到居安思危,全面認識和有力應對一些重大風險挑戰。”1949年9月,在表態贊成用《義勇軍進行曲》作為新中國的代國歌時,毛澤東同志對在場的政協委員們說:“‘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這句歌詞過時了嗎?我看沒有。我國人民經過艱苦鬥爭終於勝利了,但是還是受到帝國主義的包圍,不能忘記帝國主義對我們的壓迫。……還是原詞好。”周恩來也認為,“這首歌在歷史上起過巨大的作用,儘管現在新中國成立了,但今後還可能有戰爭,還要居安思危啊。”面對突如其來的新冠肺炎疫情,廣大黨員、幹部、群眾以“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的危機感和使命感,奔著矛盾問題去、迎著風險挑戰上,著力化危為機、化險為夷,慎始慎終、善作善成,為實現中國民族偉大復興注入了新的澎湃動力。

中華民族化危為機的原則遵循

化危為機的真諦就是要把握機會、抓住時機,切實把矛盾、威脅、風險、挑戰轉化為深化改革、推動發展的機遇和契機。習近平總書記強調:“針對這次疫情暴露出來的短板和不足,抓緊補短板、堵漏洞、強弱項,該堅持的堅持,該完善的完善,該建立的建立,該落實的落實,完善重大疫情防控體制機制,健全國家公共衛生應急管理體系。”這次抗擊疫情就是中華民族、中國共產黨化危為機的典型事例。化危為機是一個漸進發展過程,必須堅持原則性和靈活性相統一的原則。

堅持原則性最根本的是堅持中國共產黨領導和社會主義制度不動搖。化危為機在某種意義上就是一種鬥爭。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共產黨人的鬥爭是有方向、有立場、有原則的,大方向就是堅持中國共產黨領導和我國社會主義制度不動搖。”中國共產黨領導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最本質的特徵,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最大優勢,黨是最高政治領導力量。化危為機必須堅持中國共產黨領導,把黨的領導落實到轉化過程的各領域各方面各環節。“經國序民,正其制度。”社會主義制度是我國的根本制度,具有集中力量辦大事的顯著優勢。無論在何時化危為機都必須保持社會主義制度不動搖的剛性狀態。1963年11月,鄧小平為河北抗洪搶險鬥爭展覽會題詞“防洪鬥爭的勝利,是集體主義的勝利,是社會主義制度優越性的勝利”。今天,我們抗擊新冠肺炎疫情取得階段性勝利同樣離不開社會主義制度的保障作用。

堅持靈活性就是要講求轉化的策略、方法和藝術。一要把握好“時”。“明者防禍於未萌,智者圖患於將來。”化危為機首先要研判風險所在、把握風險走向,捕捉良機,果斷決策。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只有趁機行動,才可能做到見微知著、未雨綢繆,把風險化解在源頭,消滅於萌芽,防止各種風險傳導、疊加、演變、升級。二要把握好“度”。化危為機必須抓住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堅持“一切以時間、地點、條件為轉移”“具體問題具體分析”的科學態度,合理選擇轉化策略,運用有利於事物發展的恰如其分的方式來化解危機,反對要麼肯定一切、要麼否定一切的極端主義偏向。三要把握好“效”。要善於整合各方力量、科學排兵佈陣,有效防範和化解風險。針對疫情暴露出來的短板和不足,中國積極採取切實有效的行動強化公共衛生法治保障、改革完善疫情防控救治體系、健全應急物資保障體系,使治疫效能不斷提升,防控形勢發生積極向好變化,取得階段性重要成果。

(作者為山東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博導)

【參考文獻】

①王偉光主編:《照辯證法辦事》,北京:人民出版社、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4年。

②《中共中央關於堅持和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 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北京:人民出版社,201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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