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源自網絡
妞妞突然嗜睡，夏天亮得快，曙光早早地光顧陽臺，白花花地，灑在碩大的飄窗大理石上，媽媽已經是N次進來喊她起床了，她依然醒不過來。
在夢裡，她沉迷於各種幻境，突然擁有了現實中不可能有的玄幻魔力，變得強大無比，學習也可以拋到腦後，夢裡她不再孤單，跟著一群人為了某種正義在奔走，渾身莫名地充滿了力量。
“啪啪啪”屁股上捱了不可描述的幾巴掌，終於不得不醒過來，她費勁地睜開眼簾，無力感又來襲了。
01
是的，提起上學，妞妞就有一種無力感，這個學校是名初，進去不容易，一進去就分了班，她在次火班，班上都是牛蛙，以前小學的那種優越感沒有了，報名的第一天，就被班主任嚴厲地當眾批評了一頓，居然是為毫不起眼的一件小事，看著班主任那張跟她媽媽一樣，不容反駁的臉，妞妞突然覺得，以後學校的日子難過起來。
排座位，她被分到了班上最後一排的角落，旁邊是一個高大壯碩的男生，逼窄的課桌讓她很有壓力感，新學校每天必須午休，趴在桌上，妞妞根本不敢睡著，她怕自己流口水的樣子被同桌看見。快兩個月了，他們還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妞妞也沒有交到一個朋友，她覺得好懷念以前的老師和同學。
這一天，妞妞照舊趴在桌上，朦朧中，感覺有一隻手，觸及到了她的腿側，她倏忽就驚醒了，低頭一看，一隻手正從旁邊迅速縮回去了，是同桌，她震驚又惶恐，不敢聲張。
要不要告訴媽媽呢？晚上回到家，還沒來得及開口，媽媽就搶白了她一頓，原來是媽媽遇見了她的同學，聽說對方的孩子在新學校叱吒風雲，她覺得受到了一萬點暴擊，羨慕嫉妒恨了一通，在媽媽唾沫橫飛的演說中，她默默地吞下了自己想說的話，回房間，關上門，用被子捂住耳朵，眼淚悄悄溼了臉。
爸爸在客廳看手機視頻，房間不大，很大的聲響，避無可避，妞妞心煩意亂，他們現在進她的房間，只有三件事，一是看她是否在做作業；二是穿插給她講一通自以為是的大道理，三是確定她作業做完了沒有，雖然他們都在家，房子也不大，妞妞就是覺得心裡空空的。
我不優秀，我的適應能力很差，我在學校很孤單，我沒有人可以說話。
插畫：妞妞
02
第一次期中考試，徹底粉碎了妞妞的自信，她的數學居然考了27分，總分120分，當卷子發下來時，她覺得所有的同學都看見了，那個鮮紅的分數，心裡像壓了一塊挪不開的大石頭，她不自覺地低下頭，將頸子往下縮。
回到家，她選擇了快速進房間，不到喊吃飯，她不出來，面對作業本，她呆呆的，那張卷子被她藏在一個隱秘的地方，胸悶，頭暈。
幾天後，媽媽還是從家校平臺上獲知她的期中考試成績，在接她回家的路上，媽媽異常沉默，但是騎著的電動車，幾次差點撞上對面來車。妞妞等待著，等待著一場暴風驟雨。
從週一到週五，媽媽每天找她談話，講到她未竟的夢想，講到早逝的外公，講到女孩子未來的艱難，結果是，如過不優秀，女孩子就沒有未來。
妞妞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不努力嗎？好像也沒有，她努力嗎？結果呢？想起媽媽這次異常的溫和，眼角泛起的淚光，她覺得心裡充滿了愧疚，每一個毛孔都是沉重的。
在小學，她曾拿過一個很有分量的作文一等獎，在學校引起過轟動，那似乎是一個意外，老師把她的文章拿到年級其它班傳閱，一時間，在走廊路過，很多人問，哦，那就是某某某嗎？以前的風光，映襯著現時的沒落，窗外刺耳的車鳴聲，似乎都在一聲聲譏諷她。
我要怎麼辦？誰能看見我的無助，誰能將我帶出泥濘？我沒有不努力，但是我開始不優秀......
插畫：妞妞
03
妞妞越來越喜歡做夢，夢裡她能飛，可以肆意地大喊大叫，她甚至可以設計自己的夢的情節，預言自己夢的走向，跟現實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每個深夜，她都清醒異常，每個清晨，她都不願意醒來。
很快她發現，她的同桌跟她是同類，孤獨而沉默，沒有一個人跟他玩，他似乎很想跟她打招呼，那眼神裡的熱切，和嘴巴的膠著，即使從不跟他對視，她用餘光都能感覺到。還有那天莫名伸出的手，妞妞覺察出他沒有惡意，是想表達又表達不出來的彆扭。
同桌偶爾低聲唱歌，他好像是故意唱給她聽的，希望能引起她的注意，讓她先開口打破僵局，她故意無動於衷，心裡默默哀嘆，這孩子得了跟她一樣的病。
晚上，她邊做作業邊打開網頁瀏覽，看到一個自殺的頁面，“自殺”，多麼充滿誘惑的字眼，那不就不用醒來嗎？她突然被撥動了某根神經，開始出神。
拿起做作業的美工刀，她試著在手背上劃，看著細細的血絲隨著刀鋒從皮膚滲出來，雪白與鮮紅的視覺衝擊，讓她神經質一樣興奮起來，對，我不優秀，我對不起媽媽。
我用折磨自己帶來的痛感，來提醒自己，你卑微你渺小，你配不上，你可以去死了。
插畫：妞妞
04
妞妞在網上買了兩把美工刀，用的媽媽的支付寶，這讓媽媽警覺了，她攔截了她的訂單，直接沒收，還特意帶她去做了心理測試，結果都指向抑鬱症狀。
嗜睡，多夢，等症狀隱含了佛教中的“出世”行為，當心理壓力劇增時，讓她有了想落荒而逃的遁世潛意識。在現實巨大的落差下，少女懵懂意識裡，逃，是她唯一能想出的辦法。
新的環境變化讓妞妞產生嚴重不適，父母不察，又對她抱著諸多期望，讓她有苦難言，她對自己深深失望和譴責，如果愛是有條件的，那她明白，自己的不優秀無法與之匹配。
但是，真正的愛，是沒有條件的，是看得見，感受得到，並有所回應。
愛月圓時的皎潔，就要接受月虧時的殘缺，任何真實存在的事物，必定有明亮和陰暗的兩面，明亮面有多亮，陰暗面就有多黑。
幸而母女連心，媽媽迅速地發現她的異常，也對自己有了深層次的反省，她調整了心態，擁抱了妞妞，接納了她暫時的狀態，當她重新審視時，發現情況沒有那麼糟糕，很多的問題出在環境問題上。
妞妞只是理科思維稍遜，她的語感和藝術天賦遠遠超出常人，本文插圖都是妞妞的作品，當媽媽看見她的優秀時，才發現是自己一直矇蔽在世俗的眼光中，慚愧不已。
結語
是的，妞妞就是我十三歲的女兒，而我就是那個後知後覺的媽媽。
心理健康，是惠人利己的一門學科，我慶幸及時看見自己的無知，及時看見女兒的掙扎，我將注意力從她身上挪開，什麼也沒做，只是接納，不評判對錯，只注視和示意，接受最壞的，期待最好的，慢慢地她身上的魔咒被解除，現在的她，有了自己的小圈子，變得開朗活潑很多。
愛從來都不是孤獨的，它需要土壤，需要無條件的包容、接納、保護、給予，它需要被確認，被看見，被鼓勵，被欣賞。
女兒，我一直愛你，沒有條件，愛你的優秀，也愛你的平凡，你快樂，就是我最大的心願。
我是艾尚，一起學習，一起解惑，謝謝你一直在。
閱讀更多 艾尚手札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