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中白孝文和黑娃的不同人生:儒家文化的影響

最近,我看完了電視劇《白鹿原》,這部劇的主人公自然是身為族長的白嘉軒,白嘉軒(張嘉譯扮演)是繼承了儒家“仁義”思想的典型人物,感染力極強,但我今天想說的是劇中另外兩個同樣塑造得很成功的人物形象:

白孝文和黑娃

白孝文和黑娃,在劇中是兩個對比十分鮮明的人物:白孝文,自小讀聖賢書,最後卻成了為了自己升官發財而殺害黑娃的劊子手;黑娃,與白孝文一起長大,但從小不喜讀書,長大後當了土匪,最後卻拜了白鹿原最有名望的朱先生為師,“學為好人”

《白鹿原》中白孝文和黑娃的不同人生:儒家文化的影響

白鹿原

這樣的情節設計看起來很有戲劇性,似乎也有一定的偶然性,但細思之,便知偶然中有必然:決定白孝文和黑娃的不同人生命運的,與其說是由倆人不同的性格,不如說是中國傳統文化。

白孝文和黑娃,都是受了儒家文化的影響。

問題是:同樣是受到儒家文化的影響,為何白孝文和黑娃會走上截然相反的兩條人生道路?

一、白孝文的“禮”和黑娃的“仁”

說到儒家文化,自然離不開創始者孔子所提出的“仁義禮智信”,尤其是“仁”,“仁”是孔子思想的核心,幾千年以來早已成為了我們中華民族的一種文化心理結構,影響著我們的衣食住行、人際交往。

李澤厚說:孔子思想的主要範疇是“仁”而非“禮”。後者是因循,前者是創造。

而《白鹿原》中的白孝文和黑娃,前者追求儒家文化的“禮”,後者追求的是儒家文化的“仁”,由此決定了兩人不同的人生髮展放方向

1.先說黑娃的“仁”。

“仁”字在《論語》中出現的次數多達百次以上,後世對“仁”的解釋也多種多樣,但“仁者愛人”是較為公認的一種。這種“愛”,當然不是“小愛”,而是“大愛”,能夠由己及人,由個人到國家、民族。“仁”也就成為一種向內而求的理想人格。孔子之後,孟子提出“人之初,性本善”,實際上是把“仁”作為先天的人的本性加以發揮。

《白鹿原》裡的黑娃,雖然讀書不多,一副粗鄙的樣子,還一臉反骨相,得知自己的媳婦田小娥是被父親鹿三親手殺死時,黑娃惡狠狠地甩出一句:從今往後,我再沒有你這個爸!但對於出身社會最底層的黑娃來說,他從外地帶回田小娥,不顧眾人的反對和田小娥結婚,甚至後來當土匪,都是朝著做一個“好人”的方向去的。這裡所說的“好人”的“好”,除了指黑娃對自己的人格和品行的要求,更有黑娃對他人、對社會的一種“仁”。和田小娥結婚,是出於對田小娥的關心和愛;當土匪,是想改變黑暗的社會現實之下的一種無奈選擇。這就不難理解,後來黑娃拜朱先生為師,“學為好人”。

2.再說白孝文的“禮”。

孔子提出“禮”,目的是要維護以血緣為基礎、以等級為特徵的氏族統治體系。

《白鹿原》中的白孝文一開始就是本著這個目的去的,他讀聖賢書,在祠堂裡帶領族人念“鄉約”,是為了有朝一日當上白鹿原的族長之後作為統治者能夠有效地管理白鹿原。儘管後來白孝文有過“迷失”,在鹿子霖的算計之下,白孝文和眾人唾罵的“婊子”田小娥鬼混到一起,完全喪失了作為族長接班人的風采和資格。但當機會再一次降臨時,白孝文抓住機會當上了滋水縣保安團的團長。當了團長的白孝文並不滿足,他希望當上更大的官,作為統治者,看著別人在他的統治之下服服帖帖才是他感覺最大的成功。

儒家文化觀念中的“仁”,本來是為了維護“禮”,為“禮”服務的,結果反而成了更本質的東西,外在的“禮”反過來服務於內在的“仁”。白孝文丟掉了內在的“仁”,片面地追求外在的“禮”,將個人的慾望凌駕於社會規範和人民福祉之上,其結果自然是走向另一個極端。

儒家文化的內涵十分豐富,並不是一個單一性、封閉性的系統,無論其中的哪一個要素,總是呈現出多種可能性。你選擇了不一樣的方向,就註定了不一樣的人生命運。

借用一句話來說,向左走是天堂,向右走就是地獄。

二、“經歷世事”和“求學問”

《白鹿原》中的朱先生在同意收黑娃作為關門弟子時對黑娃說了這樣的一番話:“別人是先求學問再經歷世事,你是先闖世事再求學問……別人求學是為了當官,你求學問是為了做人……”這番話很有意思,它透露了儒家文化的密碼之二:世事與學問其實是“為人”的兩駕馬車,缺一不可。

儒家文化對中國的影響,地球人都知道。李澤厚先生說,孔學幾乎成為中國文化(以漢民族為主體)的代名詞。之所以能達到這樣驚人的效果,是與儒家文化的另一特點分不開的,那就是“實用”。孔子提出的儒家思想,是要放在實用的理性天平上來加以衡量和檢驗的,能在現實生活中發揮作用就是好的,值得提倡。

經歷世事就是對學問的衡量和檢驗。

白孝文是先求學問,再經歷世事,可惜碰壁了,不僅狠狠地摔了一跤,最後還走上了一條不歸路。黑娃是先經歷世事,再求學問,結果是越活越明白,成了“好人”。可見,“經歷世事”對於孔老夫子倡導的“內聖外王”來說何等重要。

想想禪宗六祖慧能,大字不識一個,整天干的是體力活,有朝一日卻忽然大徹大悟,說出“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這樣的“學問”來。

當然,並不是說一定要先“經歷世事”再“求學問”才是正途,誰先誰後,在儒家文化中並沒有規定。白孝文之所以在“經歷世事”的過程中翻了車,是因為他一開始就沒有求好學問。

兩手都要有,兩手都要抓。這才是硬道理。

恩格斯說:“在一切實際事務中……中國人遠勝過一切東方民族。”

幾乎能代表中國文化(以漢民族為主體)的儒家文化,幾千年來影響力綿綿不絕,自有其奧秘。

在當代社會中,白孝文和黑娃並不是只存在於小說和電視劇中的人物,他們就像兩面鏡子,可以照出很多人的模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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