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輩子,我想要一個比你更好的媽媽”原生家庭的和解,不是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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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是和解?

和解不是原諒,也不是重新去愛、不再恨,和解是接受和放下


當大家看到很多的心理學書籍、文章,還有一些課程的時候,我們越來越多的提及“原生家庭”這個詞,我們也越來越多的聽到“原生家庭的創傷”。


我們知道:原生家庭的創傷伴隨著我們的人生,參與了我們人格的形成,深深的影響著我們對於這個世界的感受和我們對於生命中的關係。

可以說這樣一雙看不見的手,其實在冥冥之中就是我們人生的一個重要的參與者,揮之不去——有很多人,對這樣的一個關於原生家庭創傷和模式的現實,是覺得很難接受的。


我曾經聽到不少的來訪者跟我說,

為什麼只有我出生在這樣一個原生家庭?

為什麼我被父母這樣的傷害?

為什麼我因為被父母傷害而現在成為了一個這麼自卑這麼低價值感的人?

為什麼我在原生家庭被創傷後,還因為這個創傷導致我形成的關係模式,讓我現在在自己的親密關係裡也如此的失敗......


我從他們的描述中感覺到了悲傷。

但除了悲傷之外,我也看到他們內心還有著非常多的“這不公平”的感覺,他們為此憤怒不已,他們覺得無法改變自己的模式無法切割原生家庭的影響,也是多麼令人絕望的一種感覺。


“下輩子,我想要一個比你更好的媽媽”原生家庭的和解,不是原諒


但我想,在所有原生家庭引起的這些負面感覺的背後,其實有著我們自己預設的一個前提,那就是——我們可能對人生的預設太好了,也許我們理解人生有誤


怎麼說呢?我們如果將人生預設為完美的、快樂的、沒有缺憾的,我的親密關係是好的,我的親子關係是好的,我的工作是好的,事業是好的,我在自我成長的部分也是好的。


假如我們這樣去預設人生,那麼低於這個標準的人生可以說都是糟糕的、不成功的,不能被我們所接受的。

也許正因為我們是這樣預設的人生,所以我們才會更難接受原生家庭對我們造成的影響和傷害。


有一句話說的好——沒有沒有問題的原生家庭。

也許這個世界上只有少數的人,我指的“少數的人”是家族的代際影響比較小的人,比如他可能出生在一個往前數一百年也沒有戰亂的國家,而他出生之前的幾十年,他的祖輩也得到了非常好的養育,所以因此能夠在這種家族的代際中,他,他父母,他父母的父母,他們三代人的原生家庭都是相對好的,養育環境都是不錯的,因此他們的人格發展也都比較好,穩定、安全、積極,沒有太多的創傷。


但是這僅僅是極少數人。我們知道,至少中國不是如此。


我們可以想象一下,你的原生家庭是父母帶來的,但是父母的原生家庭又是他的父母帶來的,如果說你的父母、爺爺奶奶、曾祖父母,他們的生活環境比你還要糟糕,更顛沛流離,更沒有安全感,裡面有更多的死亡,更多的焦慮、更多的失去和未被處理和看見的創傷,那麼你的父母怎麼可能提供給你完美父母的功能?


在人格的層面,你的祖輩他們是會比你更弱的。

儘管你是一個孩子,但你的父母並沒有很好的一個父母的功能,因為他們是自身難保的,這是這個世界大多數人原生家庭的一個現狀。

這個現狀也許令你產生了一些悲傷——人生原來是這樣的嗎?


是的,那麼這一刻,你可能就會放下對人生必須完美的期待,而能夠帶著一些悲傷的感覺去接受,人生是苦樂參半的,甚至是苦多於樂的。

2


如果心理學只是為了讓大家都知道這樣一個挺悲傷而無奈的關於人生的現實,那麼心理學有什麼意義呢?


當然,不是這樣的。

首先,我們多了對人生真實的理解,我們就能降低對很多事情的固執的期待

,甚至是放下那些“非要如此不可”的執念,這種內心的鬆動,是一種於人生而言,寶貴的解脫。


其次,心理學中非常重要的ABC理論——你看待一個事物所產生的感覺,是被你看待這個事物的角度所決定的。

那麼人生究竟是不是苦多於樂,我們就真的會體驗為到處都是苦呢?這裡還可以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還有巨大的思考和操作空間。


我們固然不能選擇自己的原生家庭,但是我們可以去改變一些東西。


我們常說的覺察這個詞,其實就是為了改變ABC理論中的B。


A是發生在那裡的一個事件或者一個現實,而C是這件事情引發我們的情緒上的後果,我們給這個事情下的定義,我們的感受。

B是我們內心的一個信念體系,是我們看待事件A的方式,就是如何理解A,以及我們用什麼樣的內在系統去處理A,那麼這個理論認為,B 如何看待和處理才決定了最終的C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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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知道了原生家庭,我們也有了很多的覺察和思考,我們就能夠去改變B。

人生究竟是苦多還是樂多?這取決於我們的B是怎樣的。


舉個例子,如果我們對自己的期待是非常高的,這個就是B,是我們內心的信念,不管你的A是什麼,不管你現實中得到多少分,達到怎樣的目標,如果B——你對自己的期待特別高,那麼你得出的C肯定是不開心不快樂的,因為“我沒有達到期待”。

再舉個例子,比如說在親密關係中,男女之間在熱戀期之後一定會有一個熱度的退減,這是自然而然的,這跟他愛不愛你沒有關係。

那麼當熱度退減的時候,比如說原生家庭帶給你的B——就是低價值感和自卑,你總覺得所有人都不會真的愛你,對方一定會離你而去,這樣的一些信念。那麼,當對方熱度退減,對你沒有那麼上心了,遭遇到一個原生家庭給你的B,你會自然而然得出一個關於C的結論——就是他一定是不愛我了。


這個結論是真實的嗎?


假如我們調整了B,我不再覺得自己是一個很糟糕的人,不值得被愛。那麼也許我們得到的C就是完全不同的。我們在看待另外一半的感覺會發生改變。

比如說,他最近開始變得忙起來,不像以前那樣會推掉所有的工作來陪你的時候,你就能夠因為改變了B,所以你能夠產生一個理解——“那並不是我不好,而是當我們的關係穩定,當我們彼此都變得信任而安全的時候,熱度退減,那麼他不再推掉工作來陪我,是很正常的。”


那麼即使發生了同樣的事情,但是因為你有了不同的B,你的感覺完全不同了。


所以人生是苦多於樂還是可以樂多於苦?

其實這取決於B。

這是感受,這種感受是可以被塑造和改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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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最近無論是在諮詢中還是在生活中,我常常遇到有人問我,人生的意義是什麼?


我想原生家庭其實是一個和我們的人生意義相關的詞。

人生去往哪裡其實是既定的,我們最終都會走向死亡這樣一個虛無的點。

所以我覺得,相比最終去往哪裡,對於人生更重要的是,我們需要知道我們是誰?我為什麼會在這裡?還有在我們的記憶中那些塑造了我這樣一個靈魂的種種過去,究竟它背後的真實是什麼?


我常常跟很多人開玩笑似的說,“我們來人生一趟,如果連自己是誰,我們為什麼這樣活著都沒有弄明白,就離開這個世界,我覺得有點太虧了。”


所以當我們理解了原生家庭這個詞,當我們看見了原生家庭的創傷,我覺得這是一件與我們的人生意義相關的事,因為這就是一個人生重要之路,是我們在尋找我是誰,我為什麼在這裡,還有這些發生在我身上的故事是如何而來的,這樣的一條道路。


我們要去看到自己的原生家庭,甚至是我的父母的原生家庭。

當我們看到了這些部分之後,我們對於我是誰?為什麼成為了今天的我?以及接下來的問題——我人生的後半程,我要怎麼樣去走?就會有不同的答案。


之前是矇昧,之後是清醒。


即使終點一樣,我也選擇清醒地去走。

因為那樣至少,我在過我的人生。


4

我想最後用一個真實的故事來詮釋,什麼叫做原生家庭的和解。


這是Z女士的故事。

Z女士的媽媽,是多子女家庭的二女兒,經歷了文革,有自戀人格障礙。


這讓Z女士的童年過得很辛苦,儘管Z女士是個獨生女。

自戀人格障礙有這樣的一種特點,就是他們在生活中是看不見對方的,他們只能夠看見他們自己。所以在Z女士的小時候,在她媽媽的眼裡從來就沒有看見過這個真正的嬰兒,真正的孩子,媽媽所看到的,只是她自己想看到的部分,比如她只關注孩子能不能夠在學校非常優異,她只看到孩子從學校拿回來的獎狀和得到的表揚,因為這一切都可以滿足媽媽極度的自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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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女士的媽媽也看不見自己的丈夫,在Z女士的童年裡,家庭中父母總是劇烈的爭吵,媽媽時而義憤填膺說爸爸是個大壞人,時而又極度悲慘地在女兒面前說自己的悲苦。

這一切,充滿著Z女士的童年。

她的媽媽,從來沒有問過她,「你覺得怎麼樣?你喜歡這件東西嗎?你開心嗎?你累嗎?你難過嗎?」這樣類型的問題,因為她的媽媽不需要女兒的答案。


在Z女士三十幾年的人生中,她這位自戀人格障礙的媽媽從未真的想知道,「你怎麼樣?」因為媽媽沒有這個,願意去看到對方的功能。


當然這個答案也是後來,Z女士學習了心理學,做了很久心理諮詢才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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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說完了,下面是故事場景。

直到有一天,Z約媽媽出去吃個飯,因為有日子沒見了。


母女不鹹不淡的聊天,所謂聊天,其實就是媽媽在說,Z女士在聽。

很突然的,Z女士的媽媽突然間問出了一個問題,並且是對Z提問的:“如果有下輩子的話,你覺得你還願意跟我做母女嗎?”


Z女士說,時間在那一刻突然凝固了,周圍的世界好像消失了。

她自己的第一反應,不是去思考怎麼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拼命忍住她的眼淚,因為她的淚水在那樣一個喧囂嘈雜的吃飯的場合,突然間就無法控制的奪眶而出。


因為在Z女士的人生中,這是她媽媽第1次問她,你會怎樣的問題?因為這是一個開放式的問題,因為這是一個媽媽真的想從她那裡聽到答案的問題。

媽媽真的想要聽到自己的答案——這是這30多年來自己從來沒有過的一種體驗,而且在Z女士的記憶裡,這位母親永遠都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好的母親。她永遠不可能看見自己絲毫的問題。


接著,Z的媽媽就說了一句話,她說,“因為在你的小時候,你曾經說過,希望我和你爸爸把你送到別人的家庭去生活,你還說你要去一個有錢的家庭,可能你還是覺得我們家的條件不夠好吧。”

......

Z女士,忍住了眼淚,回答了她的媽媽,“我記得這個片段,我的確說過這樣的話,但是我跟你們說請把我送到另一個家庭去,不是因為我想要去有錢的家庭,而是我真的想要被領養。是因為你和我爸爸的那種吵架,那種要毀掉彼此的感覺,讓我太害怕,這是一個孩子沒有辦法承受的,所以我想走。而且我想我走了,你們就可以離婚了,離婚了也許你們就解脫了。因為你們總是說,因為我無法離婚。

我說要去有錢的家庭,只是因為我想如果領養我的話,經濟能力比較好的家庭可能有更多的空間來愛我。我雖然小,可是我不想成為別人的負擔,也不想成為你們的負擔。”


Z女士對我說,

“我從來沒有想過在我的人生當中,或者在我媽媽的有生之年,我們能夠有這樣的一次對話。

我曾經幻想過我能夠對我媽媽講出這樣的幾句話,可是我覺得那不可能,因為我找不到跟她講這幾句話的契機。我真的沒有想到,在那一天,在那樣一個突然的場合裡,我的媽媽竟然問了一個真的想聽到我的答案的問題。”


我想在那一刻,在短暫的瞬間,有自戀人格障礙,從來就看不見這個孩子的母親,在那一刻看見了這個孩子。


過了兩天,Z女士告訴我,那天的對話並沒有結束,她後來給她的媽媽發了一個信息,回答了她媽媽的問題,“如果有來生,你是否還願意和我成為母女?”

她的答案是,如果有來世,我可能真的想找一個比你的母親功能更好的媽媽,但是我也想對你說,我知道你已經盡力了。


在我看來,這就是一個關於和解的故事。


和解並不是我們能夠解決所有的問題、缺憾,

和解也不是我們就能夠重新覺得對方就是完美的,就是我最愛的那個人,

和解,是我們真實的去面對了自己和過去,面對了我們的原生家庭,

是我們能夠被看見,哪怕是一瞬間,也是我們能夠去看見和接受關於父母的真實。

因此,我們不再互相虧欠,我們也不再期待被彌補,

接受與放下,是為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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