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秋天與黃昏——電影《長途漫步》

有些演員,大器晚成。年輕時生澀稚嫩,不見頭角。中年之後,開始展露穩重、深邃、魅力……國人管這樣的演員叫"老戲骨"。有的時候,老戲骨比年輕貌美的偶像更具有吸引力,那是歲月沉澱下來的性格魅力,非光鮮的面孔可以取代。

愛的秋天與黃昏——電影《長途漫步》

日本男演員裡,奧田瑛二不算是大紅大紫的人物。他是1950年生人,法學院出身,在國會工作過,卻還是因為醉心表演進入演藝界。可惜他沒有立刻大紅的命,在演藝圈沉浮,一直演一些小配角,一直到1994年,年過不惑的他終於等到了一個好角色,在神代辰巳的《棒之哀》中演一個黑道人物,憑此,他獲得了日本藍絲帶獎的最佳男主角。演藝生涯至此方為之一轉。

愛的秋天與黃昏——電影《長途漫步》

奧田有他豐沛的內心世界,不甘寂寞。2001年,奧田拍了他人生中第一部導演作品,電影《少女》,平凡而真實的人物塑造,有點像日本版的《紅櫻桃》+《洛麗塔》。《少女》之後的第二部電影《流人》,奧田更關注人物的內心掙扎、情感的糾結(也許因為他是雙魚座?),他的作品也因此染上一種悲憫的色彩。2006年,奧田拍了第三部電影,《長途漫步》。我一個人靜靜地看完,數次流下熱淚。很寧靜,很美麗的電影,適合在初秋的夜晚慢慢品讀,體會人生百味。

愛的秋天與黃昏——電影《長途漫步》

這次的主角,換成了一個幼女,和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飾演老頭的緒形拳,也是日本一位重量級老戲骨,他的形象地位有點像李安的御用"父親"郎雄。緒形拳飾演的老人,在電影開頭剛剛從學校校長的位置上退休。他幾十年來忙於工作,疏於和家人溝通,在長年冷酷的家庭環境中,妻子女兒都恨他。幾年前妻子病亡,她的死亡代表了家這個概念的徹底終結,女兒無法原諒他,對著他懺悔的背影幾乎要撲上去咬噬。

愛的秋天與黃昏——電影《長途漫步》

他嘗試做什麼,卻已經沒有機會,只能孑然離開,在獨居的小屋裡一遍遍擦拭亡妻的靈位,對著多年前一家三口的幸福合影默默垂首。那照片上的背景是一處野外小山,山巔上藍天白雲,像個夢開始的地方。

愛的秋天與黃昏——電影《長途漫步》

隔壁是一個賣笑的女子,有一個四五歲大的女兒,這個母親整天和情人廝混,對女兒不聞不問,甚至毆打虐待。小女孩曾經有過很短暫的歡樂回憶。那一天,她揹著天使的翅膀在幼兒園的舞臺上無邪歌唱。她回到家,繼續在床上縱情表演,這時,被情夫拋棄、對生活絕望的母親衝過來暴打了她。

愛的秋天與黃昏——電影《長途漫步》

老邁的他頻頻聽到隔壁傳來小女孩的哭喊。那份無助觸動到了他深深的內心。他看到了什麼?也許是愛女的幼年時光,那時一家三口還其樂融融,然而他並沒有好好盡到父親的責任……現在他要去救贖!要去找回內心的愛!在一種無意識的情感動機驅使下,他忍無可忍地帶著受盡虐待的孩子,離家出走。

愛的秋天與黃昏——電影《長途漫步》

他們離開了,不知道要去哪裡。老人帶著女孩上路,儘可能地想給她溫暖和疼愛。然而她並不領情,小小的身軀裡似乎藏著極大的暴虐和仇恨。對於老人最無心的疏忽也要大發雷霆。然而,這種敵意和故意的暴力反抗,是她在試探老人的界限,試探這份愛是否會如她暴躁的母親般突然翻臉。

愛的秋天與黃昏——電影《長途漫步》

帶著一顆救贖的心,老人默默地忍耐著這一切,甚至磨平了自己原先嚴厲的脾氣,他一次次不厭其煩地靠近她、保護她、呵護她,像對待一個走失多年後歸來的女兒。慢慢地,在試探中,防備不見了,敵意消失,兩個失家的人,一個孩子,一個老人,在流浪的道路上結為暫時的家。

愛的秋天與黃昏——電影《長途漫步》

他們再度上路,向著一個目標:照片中那方藍天白雲的土地。老人要回到那個地方,去彌補自己一生的遺憾。小女孩的背上還帶著她珍愛的快樂童年的紀念物——天使的翅膀。最終,他們找到了心靈的淨土,在那方山水中,他的釋懷,她的釋放,他們真的有了家。老人的救贖之旅停止在藍天白雲秋高氣爽的山巔,他完成了。在明知自己即將被捕的心情下,他給女兒寫了一封信,請求她的寬恕。(接信的女兒心有所動,但電影留白,未交待他們是否和好。)

愛的秋天與黃昏——電影《長途漫步》

因涉嫌拐帶兒童,老人入獄了。出獄的那天,他在光影中幻想著長翅膀的女孩在等待他,共同走向新的家庭,可惜那只是個幻覺。奧田瑛二沒有給我們大結局,但在這樣的殘酷中,更讓觀者感到,愛,之沉重與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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