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怎麼會不哭?

都說男人不哭,事實上男人也會流淚,只是有些人淚點很高,有些人淚點很低。

我一直認為我是一個很堅強的男人,我覺得我永遠不會落淚,但事實卻並非如此,有些事沒有戳到你內心深處,如果真正的扎到了你,我想你也會有感觸。

奶奶

聽老爸說,奶奶以前的家庭條件比較苦,家裡兩個女兒,在那個時代,重男輕女的思想特別嚴重,所以說,她們們從小就沒有被家裡的長輩疼愛過,後來在她十幾歲的時候她的爸爸在礦上工作,出了意外,被永遠的留在了礦下。那個時候一個婦女帶著兩個女兒,沒有收入,而且還是饑荒年代,母親只能帶著她們姐妹兩個改嫁,改嫁後原本以為生活會好一點,但沒成想,嫁過去的繼父家裡是兩個兒子,從那以後她們姐妹倆生活中多了兩個弟弟。

重新組合的家庭並沒有讓她們兩個的生活質量有所提高,在那個重男輕女的時代,家裡的農活是她們姐妹兩個去做,衣服是她們兩個洗,兩個弟弟上學,但她們兩個只能在家裡,因為家裡供應不起四個孩子一起上學,那個時候,女孩其實很不公平。

男人怎麼會不哭?


成家以後

後來奶奶到了出嫁的年齡,嫁到我們家時聽說我們家裡在山上的窯洞裡面住著,爺爺的家庭條件並不好,一家四五口人窩在那個窯洞裡面,吃也吃不飽,睡也睡不好,但只能那樣過著,後來生下了四個子女,大伯,我爸,兩個姑姑。

跟著時代的發展,生活條件也是逐步上升,幸運的是爺爺是一個比較有上進心的人,勤勤懇懇的工作,早上天不亮就外出,天黑快要睡覺的時候才回來,非常辛苦。但是老天爺也並沒有很眷戀這樣的人,意外還是來了,那個時候爸爸十五歲,大伯和一個姑姑因為成績還比較出眾,一直在上學,聽奶奶說我爸年紀輕輕就是在學校抽菸,打架,不好好上學,另一個姑姑就不喜歡上學,但唯獨喜歡針線活,把針線活能拿到學校去做。家裡面也沒辦法,所以早早地讓老爸下學幫家裡分擔壓力,和爺爺一起外出打工,姑姑也是一樣,家裡忙的時候就幫家裡,家裡不忙的時候就幫別人做一些衣服,刺繡什麼是來略微賺一點來補貼家用。

男人怎麼會不哭?


家庭的壓力

老爸雖然下學早,在家裡面排行老二,但爸爸卻是孩子們中間的主心骨,大伯有拿不定的主意時,就會詢問老爸,兩個姑姑有什麼問題也是找我爸,因為老爸早早下學了,有了一點收入能力,但這些錢都沒花到自身上,一部分是貼補家用,剩下的都是貼補兩個妹妹和一個哥哥。

所以導致後來家裡都是由我爸當家作主,有人會問,家裡我爺爺還在,為什麼我爸爸會當家作主,這就是我剛才說的老天並沒有眷顧那些勤勤懇懇努力工作的人,聽我爸說,那天是爺爺趕著馬車拉著煤下山,在一個山坡的拐彎處上來了一輛三輪車,三輪車轉彎時鳴笛驚嚇到了拉馬車的騾子,騾子受到驚嚇不受控制的衝下懸崖,那時候我爺爺正在車上坐,沒來得及跳下車,被帶著一起掉了下去。

從那以後家裡就少了一個男人,大伯還在上學,奶奶一個女人家又撐不起家裡的責任,只能爸爸做家裡的頂樑柱,扛起了家裡的一片天,家裡大大小小的事全都由爸爸做主,所有的擔子就壓在了他的身上。

就這樣爸爸默默成承受了三年才減輕一點壓力,大伯學校畢業,因為家裡的開銷太大了,實在是供應不了兩個學生上學,只能讓大伯去參加工作,但爸爸堅持不讓大伯在家裡,要讓大伯外出工作,用他的話說,他已經離不開家了,大伯讀過書,外出發展前途肯定比他要好的多,爸爸在家裡務農,大伯外出找工作。

生活突如其來的改變

後來家裡兩個男人補貼家用,日子比以前要好得多了,再後來爸爸大伯兩個人也都成了家,但老天總是捉弄人,家裡日子慢慢好起來了,那天很突然,奶奶把他們四個叫到了一起,告訴了他們一個消息:她要改嫁了,以後家裡面只有他們四個了。那次應該是四個子女一起懇求,希望奶奶不要走,但奶奶說:以前是覺得你們太小,這樣做不合適,現在你們大哥二哥已經成家了,我也不想拖累你們,他那個人挺可靠的,對我也挺好的,我覺得我們兩個以後互相做個伴也挺好的,他和我一樣,幾年前老伴就生病去世了,你們也別別勸我了,我已經決定了,但我以後沒事的時候還會經常回來看看你們的,他家離我們這裡只隔了幾個鎮而已。

後來沒幾天奶奶收拾東西走了,聽我媽說,奶奶收拾東西走的那天晚上,爸爸一夜沒睡,老媽半夜起來上廁所,發現我爸在默默地抽菸,他還在哭。老媽說,一直以來都以為我爸特別堅強,什麼事都壓不倒他,但只有那一次,我爸哭得像個孩子,很無助,她只能心裡難受,卻又做不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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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印象中的奶奶

這些事發生的時我應該還沒有出生,我有記憶的時候,那時候奶奶一年總是會回來幾次,回來的時候會給我帶回來很多好吃的,在家裡做我喜歡吃的飯菜,她知道我喜歡吃炒菜,所以總會每天給我做不同的飯菜,家裡人都喜歡吃掛麵,唯獨我喜歡吃手擀麵,她總是會單獨的給我擀麵條吃。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奶奶特別偏向我,我有表哥表姐,也有表妹表弟,但我自己都能感覺出來,奶奶對我特別好,好到讓家裡的表哥表姐他們眼紅,有吃的我先吃,平時買衣服了都是給我先買,經常還會揹著爸爸媽媽他們偷偷地給我塞零花錢。奶奶對我的好,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男人怎麼會不哭?


這樣的日子平平穩穩的過了幾年,都以為家庭美滿的時候,家裡又出事了,我不知道那天晚上出了什麼事,第二天奶奶起床第一句話就是告訴我:孩子,以後你沒有大伯了,我少了一個兒子。奶奶抱著我痛哭了很久很久,我起床後發現家裡除了奶奶,其餘的一個人也沒有,原來那天晚上大伯和大娘晚上不知道因為什麼事吵架,大伯很生氣,騎著摩托車出去喝酒去了,回來的路上騎車太快,發生了車禍,當場死亡。

我記得那年我12歲,那年冬天過年,是奶奶唯一一次在家過的春節,但春節沒有像往常一樣熱鬧,我們家反而是冷冷清清的,別人家貼的是大紅色的對聯,我們家之前辦喪事的白對聯還在大門上掛著。過年是我自從喪事後第一次見到大娘,我幾乎沒認出來是她,從出事到過年,只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大娘消瘦的我幾乎認不出來了,從前大娘見到我總是喜歡逗我,但那個冬天,我沒有見過大娘漏出過一次微笑。

大伯出事那年,奶奶56歲,打那以後奶奶回來的次數也頻繁了許多,我對奶奶的依賴性更強了,我發現她對我也比以前更好了。

人生十有八九不如意,可全都是不如意

奶奶這一生其實很不幸很不幸,早年喪父,中年喪夫,晚年喪子。大伯去世的時候是2006年,現在已經過去十三年了,這十三年的時間她也老了許多,以前她頭上的白髮還不是很多,現在她頭上的黑髮不是很多,以前我站在十幾米開外她就能看到我,站在大老遠叫她她就能能聽到是她的孫子回來了。現在我只能走到她面前大聲的喊她奶奶她才能看到我,聽到我在喊她。

時間讓我長大了,同時也讓她蒼老了許多,我印象中奶奶一直身體硬朗,但慢慢地發現她已經大不如以前了,腰也挺不直了,眼睛也看不清了,吃飯也不能像從前一樣吃嘛嘛香,想吃啥吃啥了,她真的老了。

前一陣子,我去看她的時候,她突然問我:孩子,你說,我還能在有生之年再抱抱你的孩子麼,她是笑呵呵的說出來的。但我當時特別心酸,只能哄她開心。

男人怎麼會不哭?


後來沒幾天聽老爸說奶奶要動手術了,我很意外,趕忙問爸爸怎麼了,爸爸說沒多大關係,你奶奶年紀大了,眼睛早都看不清了,經常眼睛痛,她以為只是上火了,沒多大關係,前幾天眼睛突然痛到睜不開了,去醫院檢查才知道早已經病變了,最開始只是發炎,她一直也沒在乎,現在時間長了,裡面化膿了,簡單的清洗不出來,只能動手術,把裡面的垃圾抽出來,沒事,小手術,你也不用擔心,但你可以和你奶奶打個電話問候一下,當時我就停下手頭的工作給奶奶打了電話,奶奶還樂呵呵的告訴我不用擔心她,只是個小手術而已,做完手術兩三天就可以出院了。當時打算等奶奶做完了手術去醫院再看看她,也就沒放在心上。

她做完手術的那天老爸在醫院,我給老爸打了電話問問奶奶情況如何了,老爸告訴我還可以,只是奶奶兩隻眼睛都需要做手術,但奶奶做完這一隻另一隻不打算做了,我問為什麼,爸爸說奶奶覺得很疼,而且做完手術眼上縫了無六針,奶奶覺得不好看。後來老爸發給我一張照片,我看著照片就覺得很疼,眼角那個部位開刀,手術後縫了五六針,手術後奶奶的眼睛都睜不開了,當時自己腦子裡突然閃過很多畫面,只有覺得奶奶真的老了。

男人怎麼會不哭?


她老了

後來趁中午吃飯的時間,想和奶奶通個電話,問問奶奶情況如何了,但是接電話的卻是爸爸,我很害怕再發生什麼意外,急忙問奶奶去哪裡了,爸爸說奶奶上廁所了,馬上就回來了,簡單的說了幾句,奶奶沒多大會兒就回來了,接過電話,和我說了起來,張嘴叫了我的小名,我聽到的時候腦子裡突然出現了奶奶手術後眼睛的樣子,聽到她叫我後立馬眼淚就流了出來,哽咽到說不出話,連續叫了我幾聲,我都沒敢應聲,我怕她聽到我哭的聲音心裡再難受,調整調整自己,簡單應了兩句,當時已經說不出來話了,急急忙忙就把電話掛了,掛完電話後自己實在是忍不住了,跑到廁所大哭了起來,當時我才知道自己原來那麼牽掛她,以前從來都沒有過那種感覺,真的很難受,以前無論是生活上還是工作上的壓力從來沒有讓我如此難受,那天的痛苦難受是前所未有的。

男人怎麼會不哭?


幡然醒悟

那一瞬間自己突然想明白了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孝而親不在的含義。

奶奶已經70多歲了,我希望以後能夠多陪陪她,多去看看她,我肯定希望她能夠長命百歲,但我不知道我還能再陪她幾年,再看她幾眼。

人總會生老病死,這是世間常事,爸媽以後也會七十歲,我們同樣也會七十歲,我告訴自己,珍惜和家人在一起的時間,有空多陪陪她們,因為時間很快,不要等到自己想陪的人不在了,你才想起來要多陪陪她/他。

未來的路還有很長,但願年輕的我們都能夠且行且珍惜,不要等我們老去了,再留下一堆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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