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酒趁年華(散文)

詩酒趁年華

作者 明月清風我

詩酒趁年華(散文)

  春未老,風細柳斜斜。試上超然臺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煙雨暗千家。

寒食後,酒醒卻諮嗟。休對故人思故國,且將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 ——蘇軾

  建臺名超然,寄超脫塵俗忘卻凡憂之意也,而以貶謫之身登臨觸景而生情,感懷以賦詞,慨韶華之易逝,嘆鄉愁之難遣。少見蘇子作此失意無奈之態。一生九遷飄零四海而難易其性情,放曠豁達如他,既使因烏臺詩案身陷囹圄,深感“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亦強勁發聲,有“老夫聊發少年狂”之雄壯豪邁,“一蓑煙雨任平生”之淡定從容,何其此時滿眼春色卻黯然傷懷?

比之李白,一般遭際,懷才不遇壯志難酬。“大鵬飛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濟”,對此命運他的態度則是“人生達命豈暇愁,且飲美酒登高樓”,“醉舞梁園夜,行歌泗水春”,“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雖滿腹抑鬱,“酣醉狂歌空度日,飛揚跋扈為誰雄”,卻依然“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一派放曠灑脫的謫仙作派,決不做小兒女失意之態。豈蘇子不如青蓮乎?非也,此對酒遣愁人之常情耳,而蘇子代同此遭際者發共同之慨嘆,一如其詠月名句“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人生在世不稱意,歷代不乏其人。而腹有才情胸積塊壘,何以遣之抒之,唯有詩酒耳。“時光只解催人老”是晏殊的怨悵,“零落棲遲一杯酒”是李賀的幽傷,“春風桃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是黃庭堅的孤寂,“十年一覺揚州夢”是杜牧的自侃,“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是柳永的無奈,王維“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更是道盡了酒中的離愁別緒……借酒銷愁愁更愁,是這類人的共同心態,何耶?情繫功名事業而難以酬其志,心役離愁別緒兒女情長而難以排解,放不下捨不得,何解酒之旨趣,而體味人生的別般快樂?壺中乾坤大,酒裡日月長。需要能涵泳其中的胸襟與情懷。

  浪漫與現實,婉約與豪放,不僅是詩詞風格的界定,也是人生態度胸襟氣度的區別。於感慨韶華易逝借酒銷愁之外,更有一流人物,以酒壯懷抒人生之豪情,賦之以詩,令人蕩氣迴腸,心生豪邁。

暫憑杯酒長精神。曹孟德對酒當歌,揮槊嘯舞,鞭指江南,壯懷激烈。李白“會須一飲三百杯”,自信“天生我才必有用”,一生跌宕一生雄邁,為後世景仰。辛稼軒“鯨飲未吞海,劍氣已橫秋”,胸懷磊落氣勢如虹,心中嚮往的是“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的沙場點兵,“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何其豪邁何其快意。蘇軾亦有“酒酣胸膽尚開張”,“西北望,射天狼”之雄心壯志,於謫遷落拓之時,尤為令人感佩。人生苦短,來日無多,須珍惜流光及時勉力,不作無謂之嘆。“只近浮名不近情,且看不飲更何成。三杯漸覺紛華遠,一斗都澆塊壘平”。似此等酒壯豪情詩抒雄懷,不亦快意人生令人敬慕乎?

  詩酒趁年華,這是一聲無奈感傷的喟嘆,更是一番促人警醒的勸勉。處身逆境,當挫而不失志向,愈挫愈奮;處身順達,應乘勢而為成就理想,亦歌亦詠。流光可惜,韶華易老,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花謝空留枝。及時當勉力,盛年不再來,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當效周公,“面壁十年圖破壁”,“邃密群科濟世窮”,一生追求理想,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百代楷模,萬世景仰。應追潤芝,“學不成名誓不還”,“指點江山,激揚文字”,“到中流擊水,浪遏飛舟”,艱難玉成,睥睨群雄,創曠世偉業,成一代風流。“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是嶽武穆的孜孜以求,無怨無悔。“路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雖九死其猶未悔”是屈子的執著忠貞,感佩天地。“生當做人傑,死亦為鬼雄”,是李易安對血性男兒的衷心禮讚,君何不為?詩酒趁年華,當歌須歌,當奮自奮,莫要蜉蝣天地,萍浮人世,無為無聞,空為紅塵過客,辜負百年韶華。

  優雅如詩,醇烈似酒——生命之樹當如此生長;豐涵如詩,綿厚似酒,人生之卷當如此書寫。詩酒趁年華,莫將韶光付流水,且飲且醉且珍惜,且吟且詠且奮行。將生命釀成一壺綿醇的老酒,將人生寫成一首雋永的長詩……

詩酒趁年華(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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