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電」是創業邦推出的乾貨類欄目,旨在服務於繁忙都市下的互聯網er、創投人士、企業家,成為這些群體碎片化時代的充電站。
解決問題的第一步,是要承認問題的存在。
——Will McAvoy
我們必須報道正確。如果我們遲了兩分鐘,就當作是對以往差錯報道的小小救贖吧。
——Charlie Skinner
如果你真誠地告訴觀眾事實,那麼觀眾會想要看新聞。並不是每個人,甚至沒多少人,頂多5%。但就是這5%就足以改變這個國家。
——MacKenzie MacHale
他是一個人,醫生才能宣佈他的死亡,新聞不能。
——Don Keefer
若批評無自由,則讚美無意義。
——Newsroom引自法國劇作家Beaumarchais歌劇《費加羅的婚禮》
一場論戰,一個失去理智、說出實話的新聞主播,一個在痛苦中不知道是否該重拾初心的新聞人,拉開了《新聞編輯室》的序幕。
《新聞編輯室》第一季豆瓣評分9.0,第二季豆瓣評分9.1,第三季豆瓣評分9.5。2012年開播,2014年劇終,卻提前4年預言了茶黨對美國政壇造成的混亂,將矛頭直指特朗普勝選背後的最大金主之一,美國頂級富豪科赫兄弟。
兩個月前,李文亮醫生去世時,《新聞編輯室》的臺詞截圖在微博刷屏。時隔六年,再次回顧這部劇集,思想的閃光與命題的宏大不僅不過時,反而在魔幻現實的襯托之下,迸發出了更加耀眼的光芒。
在這個略顯特殊的假期裡,創業邦充電欄目,為大家帶來這部被許多人稱為“精神鴉片”的美劇:《新聞編輯室(Newsroom)》。
編劇:艾倫索爾金
(艾美、金球、奧斯卡最佳編劇/劇本獎得主)
代表作:《白宮風雲》《社交網絡》《喬布斯傳》
解決問題的關鍵
是首先承認問題的存在
如果要我來選擇在過去十年中,我所見過的最好的一段臺詞,候選中一定不會缺少《新聞編輯室》的開篇——
電視辯論的臺上坐著四個人,一個大學女生正在用一個問題為這場辯論畫上句點,她對臺上端坐的各界精英們說:請用一句話闡述一下,是什麼讓美國成為了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國家。
這是一個陳述句,提問的女生臉上有著恰當的驕傲與甚至不願掩飾的洋洋自得。
A說:多元和機會。
B說:自由,以及自由。
男主坐在整個舞臺的最中間,想了想說:紐約噴射機隊。
一個圓滑世故,溫和討喜的主播形象躍然屏幕。但三言兩語之後,這個世故圓滑教科書一般的Will失控了:
“美國根本不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國家,教授,這就是我的答案。解決任何問題的第一步,就是要承認問題的存在。”
這是一個蕩氣迴腸的開篇,不久之後,剛剛回國的戰地記者和頂尖製片人McKenzie來到了Will的新聞編輯室,立下了一個令人咋舌的Flag:從《晚間新聞》開始,要一起“重塑新聞的尊嚴,重掌第四權(新聞監督權)”。
這是2010年的4月20日,美國墨西哥灣原油洩漏事件爆發。
長著娃娃臉但專業能力極強的高級製作人Jim Harper;《晚間新聞》節目背後的大佬與護航人Charlie Skinner;世故圓滑高傲刻薄的另一位製作人Don Keefer;有美貌也有學識的經濟學家Sloan Sabbith;菜鳥新聞人Margaret Jordan;IT民工、新聞寫手Neal Sampat……一個完整的新聞編輯室呈現在我們面前。
Don Keefer和Sloan Sabbith
只有醫生
可以宣告一個人的死亡
想要真正的新聞,往往面臨著“沒人看”的窘境,以及好新聞背後可能觸動的權貴們的利益。ACN只佔了控股母公司AWM集團不到3%的收入,卻因為大膽質疑茶黨議員,而幾乎搞砸了AWM集團廣告收入的半壁江山。
2011年1月8日,美國亞利桑那州圖森市發生一起槍擊案,來自亞利桑那州的民主黨女議員加布裡埃爾·吉福茲頭部中彈,傷勢嚴重,被和其他傷者一起送往了醫院。
NPR(美國國家公共廣播電臺)率先發出了吉福茲的死亡信息,聲稱女議員已因搶救無效宣告死亡。
高級製片人Jim Harper
得到消息的那一刻,緊張中的演播室靜默了幾秒,然後男二號Jim問:有其他人說她死了麼?
“沒有。”
Jim斬釘截鐵地說:“那她就沒有死。”
忙碌的演播室隨即恢復忙亂,McKenzie對電話另一邊的人說:你給我弄到官方的確認,否則我不會發布訃告。
就在同一時間,FOX,NBC,CNN跟隨NPR的報道,相繼發佈了“吉福茲因搶救無效宣告死亡。”的消息。憤怒的高層衝進了演播室,質問Will和McKenzie:你們每耽誤一秒鐘,就有1000個人轉到其他臺看實時消息,這就是你們所處的新聞行業,沒有人看,你們就什麼都不是!
然後他轉過頭,看向以往最為圓滑世故,在殘酷行業裡如魚得水的現實主義者Don:“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Don,告訴他們!”
好像永遠站在主角團隊反面的Don說:那是一個人,只有醫生能夠宣告她的死亡,新聞不能。
兩個月前,李文亮醫生逝世時,這張截圖曾一度流傳於邦哥所在的每一個社交平臺的首頁。
新聞,在過往的兩個月裡,成為被迫待在家中的人們獲取外界一切信息的最重要的渠道。有譁眾取寵的媒體或營銷號在重複刺激大眾的娛樂神經,也有衝在第一線的記者冒著生命危險與多方壓力為我們發來真實而讓人痛徹心扉的報道。
《新聞編輯室》裡一個又一個案例,一個又一個角色,則已經提前於現實數年開始了反思與掙扎。
社交媒體與時代的悖論
在劇集最初的10集裡,Will找來了業內最知名的撰稿人來寫一篇關於《晚間新聞》的獨立報道,這位和Will互為情敵的著名記者在最終的稿件上描述Will為Greater fool——絕世大傻瓜。Will為此深受打擊,直至Sloan作為一個經濟學家,對她解釋了Greater Fool的真正含義:
“博傻主義”其實是個經濟學術語,比誰更容易受騙。為了讓其他人獲利,我們需要“Greater Fool”,
他們完美融合了自欺與自負,認為自己能在他人失敗之處成功,我們的整個國家,正是由這些“Greater Fool”建成的。2011年2月10日,埃及軍事政變;2011年3月12日,福島核洩漏;2011年5月1日,本拉登被擊斃;2011年9月17日,佔領華爾街運動開始;2013年4月15日,波士頓馬拉松爆炸案……
真實的新聞事件,與虛構的故事情節穿插,Will和McKenzie們一遍見證歷史,一邊創造歷史。《晚間新聞》的團隊本著優秀媒體人的自負和良知,做出了許多與現在主流媒體不同的判斷,其中不乏各種錯誤的決策。但即使不被認同,也贏得了敬意與尊重。
男主角Will和女主角McKenzie
曾經高傲自負的現實主義代表Don最終成為了這個團隊裡接過理想主義者旗幟的旗手;曾經站在主角組對立面的AWM集團CEO Leona,在《晚間新聞》誤報新聞而名譽掃地的時候,揮舞著蒼老的拳頭對他們喊出:“Get it back!”
曾經致力於給男主和女主使絆兒的八卦記者Nina,在能給Will致命一擊的時候,秘密聯繫了McKenzie。
她問她:“你小時候最想做什麼?”
她答:“就是我現在正在做的事情。”
Nina笑了笑:“可能你不信,但我小時候,也想做你現在正在做的事情。”
只是又有幾個人能成為自己曾經幻想過的樣子呢?
理想主義的主角團隊映襯下,是現世裡常人失落的夢想與掙扎。
劇集的最後一季,ACN被收購,不得不放棄了之前所秉持的新聞理念,選題開始呈現出這個時代典型的廉價消費主義特徵,流量至上,娛樂至死。我們不知道《華盛頓郵報》被貝索斯收購的時候,是否也經歷過同樣的痛苦,但收購後的社交媒體化改造路徑,難免有著現實的影子。
一如我們如今一聽到什麼消息,就想要先上微博看看一樣,社交媒體最大的特點就是及時和覆蓋範圍廣;而新聞的專業性在於:為了保證報道的真實性,他們往往要犧牲一定的及時性。
2013年4月15日,波士頓馬拉松爆炸案,ACN因為拒絕引用Twitter上的各種消息渠道而成為了主流電視臺中最後一個播報爆炸案新聞的電視臺,違背了新聞的及時性原則,導致收視率從第二跌到了第四。
可社交媒體的低門檻,也意味著低專業度,一條錯誤的信息,在被一個有六百萬粉絲的記者轉發後,也變成了一場一發不可收拾的鬧劇,成為警方破案路上的絆腳石。
時代的悖論,在真實的案例裡被呈現得淋漓盡致。McKenzie在劇中說:“你知道我喜歡Will哪一點嗎?他從來不會對任何事情100%地確信。他內心永遠都在掙扎著。”
一如男主Will一樣,劇集裡的ACN被歌頌,被唾棄,被收購,被打造成他們不想要的樣子,又在夾縫裡依舊尋找著新聞的尊嚴與榮光。在時代變革的洪流面前,堅守與接納都是留給未來的故事。無關乎對錯,都只是一邊掙扎,一邊前行而已。
寫在最後
2010年,美國中期選舉,茶黨異軍突起,33名候選人贏得眾院初選,8名候選人獲得參院初選。到這部劇播出時,茶黨運動甚囂塵上,風頭日盛。《新聞編輯室》卻用了大段篇幅指責和揭穿茶黨愚弄人民的一面,因此遭受了眾多右翼媒體的唱衰和攻擊。
茶黨運動是發源於1773年右派民粹主義運動,2009年前後開始再次席捲美國政界。
嚴格來說茶黨不是一個政黨,而是一個草根運動;但其極端右派的背景,使得相比民主黨更願意和共和黨合作。特朗普就是茶黨成員,雖然以共和黨身份參選,但其實在共和黨黨內相當不受待見。
這些右翼媒體對劇集最大的詬病就是:這部劇實在過於理想主義。
然而,周星馳有云:一個人如果沒有理想,那跟鹹魚有什麼區別?
回看現實,《紐約時報》的APP成績慘淡,貝索斯以拯救者姿態對《華盛頓郵報》進行數字化改造,流媒體崛起,基於大數據思維做出的新聞快餐產品日漸走紅,人們對10分鐘的長視頻甚至都開始失去耐心,於是有了40秒短視頻的全球風靡。
互聯網產品的去中心化,的確讓人們越來越自由的可以選擇自己想看的東西,但卻也像一座玻璃囚牢一樣,將人們侷限於“喜好”的方寸之地。技術和算法的,成為建牆的利器,讓人們親自給自己與世界之間築起一道高牆,只看自己喜歡看到的,津津樂道於圈子內的虛幻滿足感。
開放的互聯網時代,就是這樣造成了可能越來越封閉的思維。
——社交媒體對傳統新聞巨大的衝擊,流量時代從業者們不得不做的妥協,商業選擇與職業操守之間無法調和的衝突,新聞道德與國家安全之間的取捨,理想主義者一腔孤勇對抗時代洪流的悲愴與熱血,人類良知與專業要求之間的囚徒困境……都是我們這個時代無解的命題。
有傳媒工作者說,《新聞編輯室》是精神鴉片,永遠心嚮往之,永遠達不到,看劇如同精神麻痺,跟劇中人一起掙扎,好像自己也實現了遙不可及的新聞夢。
當夢結束,一切迴歸現實,問題永恆存在。傳統與新生勢力之間的對撞,專業主義與消費主義的此消彼長,商業與理想之間的掙扎,依舊是從現實走進創作的不朽主題。這其中蘊含的,不只是雞湯式的“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如果你足夠敏銳,甚至可以從中看到整個時代的前進方向:
2019年,充電欄目曾經總結過世界互聯網大會的嘉賓發言,丁磊有一段相當具有前瞻性的判斷,恰恰和《新聞編輯室》中的部分議題不謀而合。
他說:現在,我們看的聽的用的,基本都在數字化。5G、AI等新技術對算力、體驗的優化,會加劇這一點,進一步削弱人的自主性選擇。原因很簡單,人都不喜歡操作機器,會越來越多地做授權,也會因此收到越來越多低質、冗餘的垃圾信息。
在未來,信息消費,很快會超越學校和家長,成為影響一個人知識結構的第一來源,進而影響社會經濟體系的運行。這就是為什麼,我們一再強調,談消費升級,不能漏掉信息消費升級——信息消費升級,是丁磊給網易定下的未來三個發展方向之一。
當我們回到《新聞編輯室》那個蕩氣迴腸的開篇,那個日後以堂吉訶德自詡的Greater Fool坐在舞臺的中央,對滿座的觀眾,和屏幕前的我們說:
我們為正義而堅守,為道德而戰;
為合乎道德而立良法,為違背道德而廢惡法;
我們曾經向貧窮開戰,而不是向窮人開戰;
我們甘願犧牲,關心鄰里,餵飽人民的肚子而不是拍著胸脯空談;我們有過偉大的發明,也完成過逆天的科學成就;
我們探索宇宙,治癒疾病;
培養出世界上最出色的藝術家,和最強盛的經濟體;
我們伸出手觸摸星星,又心懷謙遜,像一個最普通的人類;
我們崇尚智慧,而非嘲弄知識,也從不以聰明為恥;
我們不憑藉“投票給了誰”來區分和定義別人;
我們不會如此輕易地感到畏懼。
“我們之所以能在過去的日子裡做到這些,是因為我們信息充足,是因為那些真正偉大和真正值得尊敬的人們告訴了我們應該怎樣去做。”
——這或許就是傳媒之所以存在的意義之一吧。
文章寫到最後,我突然想起,許多年前,喬布斯站在斯坦福大學的操場上對我們說:Stay hungry,Stay foolish。
讓商業的歸商業,理想的歸理想。抓住時代風口的抖音們是傳奇,堅守於內心道德觀念的絕世大傻瓜們也依然值得敬重。
又或者,所有妄圖改變世界的人,都是某種意義上的Greater Fool吧。
去做那些不能實現的夢
去擊敗無法戰勝的敵人
去忍耐那些難以忍受的悲傷
去勇者都不敢步入的地方
——《我,堂吉訶德》
願我們都還有夢可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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