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定鬆,一位了不起的溫州商人,起家於炎亭,產品出口世界各地,

辦一個企業真不容易啊!

​我是炎亭人,1958年小學畢業後,進入溫州會計學校學習了一段時間,先在當時的平陽縣二輕辦當了一年出納, 之後又在炎亭管理區的東沙村當會計。因我平時做些水產品生意,1966年“文化大革命”開始,便做為“投機倒把分 子”被打倒,戴著高帽子在當地批鬥遊街,搞得威信掃地,也丟了在管理區當會計的職務。無奈之下,我只得進入當地的集體企業炎亭服裝社做了兩年的裁縫。但我對做生意並不死心,在政策稍稍放鬆之後,又開始到福建三沙等地做水產生意,可以說,我這一輩子與水產品加工結下了不解之緣。

我們1984年辦廠的時候,是就地取材。不像現在要從江蘇、舟山,或者從汕頭、石獅把原料運過來加工。當時,我們炎亭這裡梭子蟹很多很多,漁民把梭子蟹送過來給我們收購,多得不得了,放都放不下。如果都收購過來,一天的貨,要加工2至3天。沒有辦法,有的時候只好把工廠的大門關起來,不收了。炎亭是梭子蟹之鄉,還有海蜇皮也很多,我縣這兩類東西出口到日本等地,就是寫炎亭梭子蟹、炎亭海蜇皮。可是現在的產量已很少很少了,海蜇皮基本消失了。漁業還是可以發展的,像發展大拖,發展遠洋捕撈業,現在炎亭也有幾十只小漁輪,但是因為沒有文化,用不來,儀表什麼東西看不懂。而近海呢,只好捕些小蝦小魚,產量也上不去,貨的質量出口也不行,只能放在當地的市場上買。如果投入能夠有收入,漁民也捨得投進去;如果投入沒有收益,那對他們來說就困難了。現在溫州一帶的冷凍廠就是苦於當地沒有原料,吃不飽。加上現在大家都在競爭,已經處於薄利多銷的情況,生意難做。我們公司還比較好,有些精加工產品其它工廠吃不消,像出口美國、歐共體的蝴蝶蝦,溫州只有兩個工廠可以加工,我們公司是其中之一。創業的時候是這樣的,起先我們也不知道辦冷凍廠。當時我們這裡梭子蟹加工不了,全溫州只有溫州海洋漁業公司一家冷凍廠,我們蒼南,當時叫平陽,還有瑞安出產的梭子蟹,溫州一家冷凍廠根本加工不了。溫州一家冷凍廠一年只能加工5至6千噸梭子蟹,而當時僅平陽縣的梭子蟹產量至少有1萬多噸。我當時經常做些海產品生意,知道所謂的海產品加工技術是簡單的,主要是設備、清洗、捆紮,待進庫冷凍後,包裝一下就可以出口了。原料挑選、半成品挑選、成品挑選很簡單。我們算了一筆細帳,從我們這裡送到三沙,在我們當地加工原料利用率可以達到90%,運到三沙那裡加工原料利用率最多隻能達到75%,因為兩地較遠,在途中要10個多小時,原料破壞很厲害。還有內貨梭子蟹2毛錢1斤,外貨8毛5一斤,這裡相差就有6毛5,相差太大了。如果光賣原料,還有運費及其他開支,與自己加工做外貨相差,實在是很不合算。因此,我和陳司權、鄭恩丈、董其順、胡紹龍五人一直希望搞這個生意。但是當時國家沒有這個政策,我們想都不敢想。1982年我們炎亭已經有一個國營冷凍廠。1984年,中央81號文件下來,私人可以辦企業,我們五人馬上就把報告遞上去。由於有了中央的政策,領導的思想也就比較開明瞭,很順利地批了下來。

我們7月5日開始動工,在炎亭避風港那邊,就是我們現在的老廠。 到11月完工,共搞了4個月時間。當時需要投資33萬5千,21 個股東,一個股東投資5千元,共11萬5千元;福建三沙漁業公司投資15萬支持我們,合股經營,這樣,一共有了資金26萬5千元,還差7—8萬元,沒辦法,我和會計兩人到處到社會借利息。三沙漁業公司還提供設備和技術人員,這樣,我們幹了一個冬天,全部成本就收了回來。我們這裡的梭子蟹質量很好,外商紛紛看上我們的梭子蟹。我們加工的產品由三家公司平分,福建三沙漁業公司佔三分之一,省水產進出口公司佔三分之一,省糧油進出口公司佔三分之一。我們那個冬天加工了220噸梭子蟹。後來,三沙方面要把資金撤走,我們就轉過來與市進出口公司搞聯營。第二年要發展,只有50噸的冷庫不夠,市進出口公司投資15萬元支持我們,擴建冷庫,以跟上生產發展的需要。以後我們幾乎每年都要擴建,1986又增加了一個100噸的冷庫,10噸的速凍間,這樣到了1992年 光固定資產就達到178萬元。但是因為業務的發展,1992年,老廠又不適應,又得擴建。於是我和當時蒼南縣委宣傳部部長薛振安去了一次美國舊金山,與一家美國公司廣 利海產公司商談中外合資, 當時談好,對方出資20萬美金,佔30%的股份。但我和薛振安部長回來沒幾天對方就發來傳真,說要佔49%的股份。薛振安部長氣了起來,他說, 我如果與你長期合作呢,你一下子這樣變,一下子那樣變,那怎麼辦?因此,後來我們與香港一家公司合資,對方出資10萬美金,佔25%的股份。1993年, 炎亭的勝豐冷凍廠破產,我們花了30萬元買了過來,又投入230萬元改造。1994年,我們公司向美國出口40多噸蝴蝶蝦,掙了30多萬元,每噸掙了6千多元。總之,那些年,我們公司的發展是比較順利的。

徐定松,一位了不起的溫州商人,起家於炎亭,產品出口世界各地,

徐定松


不景氣的是1995年。1994年冬天當地蝦沒有,我們花了100多萬元資金做了蝴蝶蝦庫存起來,但是到1995年5月份,東西出口不了。中美髮生貿易戰,一直到11月份,中國和美國談判成功,才把貨發出去。我們是三資企業,稅收不增不退,但我們的收購是和國營公司同步走的,他們多少,我們也多少,而國營公司在出口之後,有13%的退稅,我們沒有。到6月底左右,國家向國營公司退稅13%。而在6月中旬左右,我們得到消息鮮蝦的價格“趴”一下每噸降下5千元,我們有150多噸啊!因為蝦的跌價,就損失了70多萬元。還有倉貯費、利息。這樣在11月份的時候,我們的蝴蝶蝦出口又下降了555美金,原來每噸7755美金,現在是每噸7200美金,又損失了80至90萬元左右。美國紅宇公司又不講信用,約有5萬多美金的貨款不給我們。去了這些我們還沒有關係,我們的底子蠻好的。還有一件事,1994年我們以每噸5萬5千元的價格把梭子蟹收購進來,出口用的,數量大概有25噸,放在溫州海洋漁業公司的那個冷庫裡面,不料給回溫了,出口不行了。還有一件事,我們與韓國客商訂好三個貨櫃的雄梭子蟹,每個貨櫃18噸,訂好的價格為每噸3萬5千元,我們每噸的收購價是2萬5千元。簽好合同後,我們炎亭這裡沒有貨源,而韓國的客商又急著要,中間人只好先到舟山買了一個貨櫃,之後不久,我們也收購了二個貨櫃,貯存起來。好,舟山的那個貨櫃先到了南韓,給海關一檢查,結果說這是不符合人食用的,因為質量不行。這樣韓國方面就認為:浙江的梭子蟹都是這樣的,不行!也不管我們兩個貨櫃的質量是怎麼樣,就把合同終止了。這一下我們完了,合同取消掉,我們的貨賣不掉了,只好內銷,本來每噸有一萬元賺的,現在每噸倒虧了一萬五千元。這樣30多噸就虧了50多萬元。哦,禍不單行啊!光那一年就去了400多萬元。股東嗎,每個股東有8萬5千元在公司裡,因為虧了很多,他們都還要分擔一些的, 他們要把錢拿出來的,這些股東拍拍屁股就走了。 又沒辦法,貨款只好我一個人承擔,好幾百萬元啊, 我怎麼承擔得了。

本來宣佈破產是可以的,我也可以走的嘛。但是我想想,我們這個公司在外面信譽很好,上級領導也很關心、支持,施縣長、上官縣長多次給我打氣,對社會也有一定的貢獻,每年這家公司稅收100多萬元,也有400萬美金創匯,安排就業150人。就這樣跨了太可惜,因此一個人把它操作起來。一個人操作起來困難很大, 負擔很重。1997年,兩個工廠沒有資金了,我一個人那麼多資金哪裡來,因此把兩個工廠承包下去,老廠由林顏旺承包,林大鴻承包新廠。資金我不管,業務由我搞,掙來的利潤一人分一半,這樣我自己輕鬆一點,這就是所謂:“借雞下蛋”。造成資金困難的原因是兩個工廠的資金都抵押給了財政局,要想再貸款,已經沒有資產抵押了。

1997年我們公司的產值,也有3100多萬元, 產品大部分出口歐共體,部 分出口美國和加拿大。1998年1至5月份又投入100多萬元搞整改,建立美國HACLP衛生標準,因此只好停產半年,即使這樣,下半年的產值也有1800多萬元,如果沒有搞整改估計產值可以達到5000萬左右。如果沒有東南亞金融危機,今年的利潤也是不錯了。因為東南亞金融危機,致使國際市場上海產品價格下降。我們的100噸的魷魚,因為這個原因每噸降了4000多元,這裡就損失了40多萬元。搞外貿,要時時刻刻關心國際政治,經濟形勢,以及外匯的匯率。因此,我每天都要看新聞。

近幾年來,由於各種原因,中小型的海產品加工企業生存困難,以前溫州共有30多家海產品加工企業,光蒼南就有20多家,現在蒼南就剩下了我們宏達利一家了,在苦苦堅持。之所以我們能夠堅持下去,一 是我們對產品的質量要求很嚴格。譬如今年一個韓國客戶,尋找加工小黃魚的企業,從舟山到廈門一直考察下來,都不滿意,到了我這裡,通過細緻深入的瞭解,終於說了一聲: OK。

目前我縣以及其它縣、市海產加工企業碰到的困難,是當地資源不足引起的;到外地引入資源,在價格上就沒有什麼優勢。還有就是國內國際的政治、經濟的大氣候對出口企業影響很大,如果是大企業,實力雄厚,不至於被一棍子打死;而小企業就不行了,一有風吹草動,就有可能元氣大傷。當然,一方面原因是我們沒有開拓國內市場。為什麼沒有開拓國內市場?主要是我們做外貿做慣了,只要我們產品的質量過關,資金收不回來的情況很少。而國內市場的一些企業信用就不很好了,如果他賺了,可能會給你錢;如果他虧了,連本帶利也拿不回來。

搞外貿,“洋葷”倒開了不少,光美國我就去了三次,第一次是1992年到舊金山,尋找合資對象;第二次是1995年去洛杉磯,和美國人打官司;第三次是今年7月份,和溫州商檢局蔣局長及我縣領導去拜訪美國的客戶。

(本文摘自1999年蒼南文史資料第14輯,徐定鬆口述黃崇森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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