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萬億，不夠花。
作者｜艾利遜遜
首圖來源：The Daily Citizen
相信大家都知道，現在美國經濟很壞。
三週前，美國經濟還處在08年金融危機以來最好的時刻，20萬人申報失業，有史以來的最低值。
3月的最後一週，330萬人申報失業，失業率攀升至5.7%，而這才是開始。據高盛預計，失業率將達到15%，100個人裡15個沒有工作。
另一組數據則顯示，美國經濟跌幅達4%，上次出現-4%，還是在08年金融危機後的至暗時刻。
每週經濟指數：基於各因素預計的GDP變化率
美國經濟出現問題，很容易影響全球。拿國內的外貿生意講，急劇減少的歐美訂單讓他們的日子很難過。
美國經濟什麼時候才能出現轉機？
不止我們急，美國政府更急。
就在上週，美國政府緊鑼密鼓地通過了美國曆史上最大規模的經濟救助計劃——價值約2.2萬億美金的CARES法案。
CARES法案，全稱Coronavirus Aid, Relief, and Economic Security Act，通過直接發放現金和擴大失業保險的方式，向眾多深陷困境的美國納稅人提供援助；
向美國企業提供貸款和撥款，幫扶岌岌可危有可能無法挺過危機、瀕臨破產的商業實體，並向不堪重負的醫療系統提供幫助。
川普上週五在白宮給CARES法案簽字
很多人把它與2009年奧巴馬政府為了應對當年金融危機出臺的《美國復甦與再投資法案ARRA》進行對比。
11年過去了，經過了時間的考驗，
美國立法者們是否吸取了上次的經驗教訓？
法案如何讓普通美國民眾受益？
這份救援是否能力挽狂瀾帶著美國經濟和美國民眾走出困境呢？
1
突然降臨的黑天鵝事件
僅僅幾周之前，彈劾告一段落，就在川普以為終於擺脫了“討厭的民主黨人的窮追猛打”、美國經濟形勢一片大好、股市強勁一再刷新最高歷史記錄時，新冠肺炎病毒席捲全球。
一件猝不及防的黑天鵝事件讓很多人眼中的一片形勢大好急轉之下。
2月初美國只有零星幾個確診病例，很快美國防疫專家意識到不是美國的感染病例真的少，而是因為測試太少沒有檢測出大量病人而已。
隨著確診病例在全美範圍內不斷擴散，學校停學、工廠停工、商店關門...全美各地開始施行大範圍的“居家令”，非必要工種員工只能在家工作。
很快，從3月初開始美國失業率開始一路飆升，僅3月15到3月21日一週之內就新增了330萬人申請失業救濟金，經濟學家預測受疫情影響美國第二季度的失業率可能達到20%、甚至30%。
2月初剛剛結束的川普彈劾案，讓美國共和、民主兩黨的分裂程度達到了川普上臺三年來的最高峰，這個時候任何一方政黨提出的提案能在兩院投票一致通過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但突如其來的新冠疫情讓美國成為全球第一重災區，政府再不出手幫助民眾生活、拉一把經濟，這個所謂的世界第一強國地位也就岌岌可危了。
於是美國國會的立法者們摒棄前嫌，迅速商討救援法案，參議院、眾議院、川普一週之內一氣呵成地完成了投票、簽字，價值2.2萬億美金的刺激法案CARES終於生效執行。
眾議院完成投票
2
如何讓普通民眾受益？
CARES法案涵蓋的範圍很廣，大到幫助受疫情打擊嚴重的航空業、扶助當前運營壓力巨大的醫療結構，小到幫中小企業解決員工的工資問題、給美國納稅人直接發錢共度難關。
具體來看，除了大家都聽說了的很多美國成年人都能領取的$1200補助金之外，失業保險計劃的力度很大：
在2020年1月27日-2020年12月31日之間向包括獨立承包商在內的個人提供長達39周的聯邦和州政府的聯合失業援助，很多情況下這種個人承包商原本都不符合領取失業福利的資格；
此外，新法案還向已經申領了州政府失業補助的個人提供最長四個月的聯邦失業補助，每人每週可領取600美元。
新法案還創建了“PPP薪資保護計劃”，該計劃將向符合條件的小企業發放3,490億免償還貸款。
專門用於員工人數在500人以下的中小企業、獨資經營公司、獨立承包商以及其他個體僱傭者，提供8個星期的薪資、及一些特定項目的費用貸款，只要貸款人滿足了特定規定後最終這筆貸款將會被豁免不必償還。
另外該法案還向企業提供高達5,000億美元的需償還貸款，使用貸款的企業必須承諾到2020年9月20日保持截止到今年3月24日的90%的僱傭水平。
新法案還單獨為僱主設置了報稅抵免的優惠措施，沒有獲得“薪資保護計劃”免償還貸款的企業，因新冠疫情受影響被迫全面或部分終止運營，或出現收入比同期下降50%、甚至更多，可在報稅時享受僱員工資稅抵免優惠，員工人數不限。
100人以上公司只有受影響僱員的工資稅可以用作抵免，100人以下的企業所有員工的工資稅都能用來進行抵免。
3
11年前的經濟刺激法案錢沒給夠！
11年前，同樣在美國經濟遭遇嚴重衰退、失業率率創新高之時，2009年2月美國也出臺了一份當時歷史上最大規模的經濟刺激法案《2009美國復甦與再投資法案》(American Recovery and Reinvestment Act of 2009)，簡稱ARRA。
當時的這份經濟刺激政策，是想先暫時提振一下經濟，
一方面政府通過直接增加支出，一方面通過減稅和公共援助，提高家庭收入，鼓勵大家花錢消費，扭轉當時幾乎一擼到底的美國經濟。這個近8千億的政府開支和減稅計劃目的是推動當時美國經濟恢復發展，該法案計劃創造或挽救數百萬工作機會，為95%的工作人口減稅，為改革教育、醫保和重建基礎設施投入新資金。
同樣都是美國史上最大規模的經濟刺激法案，同樣都是為了挽救經濟頹勢、帶領，同樣都想為遭遇苦難的普通民眾解決問題，2009年的ARRA難免一次次地被單拎出來和2020的CARES法案反覆對比。
大家都想知道，經過了時間的驗證，11年後美國立法者們再製定經濟困難時期的刺激方案，是否從之前的經歷中學到了什麼有用經驗？
奧巴馬簽署通過ARRA法案
2009年儘管美國美國經濟已經跌落谷底，但奧巴馬政府並沒有直接給民眾發現金，而是主要通過減稅的辦法讓普通民眾直接受益。
2009年和2010年，95%的美國家庭獲得了減稅，個人抵減400美金，家庭減免800美元，只有低收入人群領到了稅務減免之外的一些例如食物券、醫療保險等公共福利。
為了帶動經濟，ARRA允許政府向基礎設施建設、科學研究投資和教育建設撥發了超過2,500億美元的投資，另外有450億美元投入到能源產業、提升美國電力網和能源再生項目等。
當時奧巴馬簽署的法案，如果當時將這筆錢平均分配給全球人口，每個人都可以獲得116美元，這一金額相當於是伊拉克戰爭成本的1.3倍，是當時美國史上最大財政赤字的1.7倍，但這一金額與當時的美國聯邦收入比例卻遠遠低於上世紀美國經濟大衰退時羅斯福新政的開支，說白了政府拿出的錢遠遠不夠！
ARRA簽署之後的幾年中，這條法案帶來的眾多好處已經逐漸顯露。
它的確在終止經濟滑坡上發揮了作用，創造和拯救了百萬人的就業，在公共和私人投資領域留下了重要遺產，但這之後美國的經濟表現依然不佳。
因為當時美國是在承受巨大的房地產泡沫留下的惡果，2008年之後很很長一段時間裡美國的房地產行業都沒有恢復，消費者仍然受制於泡沫時期揹負的鉅額債務，這份刺激法案的規模和延續時間，都遠遠無法徹底扭轉之前造成的頹勢。
4
11年後錢給夠了嗎？
那麼11年時間過去了，當美國再次面臨挑戰、立法者們需要簽署新一輪經濟刺激法案時，2020經濟刺激法案中錢給夠了嗎？
很遺憾，答案是否定的。
2.2萬億美金相當於美國年財政預算的一半，CARES法案已經是美國政府針對這次新冠疫情危機出臺的第三階段應對措施了。
第一階段是立法通過為新冠病毒疫苗研究和開發注資
83億美元，該法案在今年3月6日已走完流程生效執行；第二階段是大約1040億美元的一攬子計劃，主要是用於解決危機中支付美國員工的帶薪病假以及失業保險，這個法案於3月18日簽署生效。
這麼多舉措、這麼龐大的資金，但還是有很多聲音依舊在質疑這項計劃是否能夠力挽狂瀾，幫助民眾走出難關，挽救瀕臨衰退的美國經濟和一片慘淡的金融市場。
從現在的力度來看，這2.2萬億美金頂多算的上是紓困(relief)，不能稱之為刺激(stimulus)。紓困，旨在解決眼前的問題，而刺激是為了恢復強勁的經濟活力。
從對美國個人的援助來看，只發放一次性現金遠遠不夠，經濟低迷可能長達數月，很多美國家庭需要更多的幫助。
$1,200在經濟相對落後的大農村也許能讓老百姓撐一兩個月，而在像紐約、舊金山這樣的高消費地區，$1,200連房貸或房租的一半都還不夠。
尤其低收入人群本來就在這次危機中受影響更大，但因為發放補助金要參照2018或2019年的報稅記錄，可能有的低收入家庭因為收入是現金沒有報稅，或者因為收入過低壓根沒報稅，或者因為是無身份移民根本沒有SSN社安號。
因此一部分最需要幫助的群體反而根本領不到補助金。
從對企業的援助來看，摩根大通研究所的研究顯示，在沒有新錢入賬的情況下，典型的美國小企業維持運轉的現金僅夠支持12天，美國企業需要應對這場危機的要求可能高達1.2兆美元，為了防止出現大規模的企業倒閉破產，美國公司需要的援助是目前法案提供的3-5倍之多。
並且從長遠角度來看，CARES法案只是在一定程度上緩解當前新冠疫情給美國企業、個人造成的困難，內容裡並不包括像2009年ARRA中政府大力投資基礎建設、新能源改造、基礎教育等產業這種長期刺激經濟回暖、解決可能會導致經濟長期衰退的應對措施。
5
恢復經濟？先從控制疫情開始
上週日的白宮新冠疫情例行記者會上，川普介紹美國的死亡率會在復活節左右達到高峰，整個疫情將會在6月初被消滅。
儘管幾天前川普還在樂(máng)觀(mù)宣(guǐ)揚(chě)他的“復活節重啟美國經濟”言論，但週日他宣佈了將全美範圍的“社交疏離”(social distancing)延長至4月30日。（硅谷則延長到了5月3日）
中國經過了近兩個月的嚴格隔離、排查、甚至封城等霹靂手段，才換來了上週疫情最嚴重的武漢解封，從目前美國推行的相對溫柔很多的防疫措施、美國民眾的態度、以及還在不斷增長的確診、死亡數據，疫情未必能如川普所講得樂觀地在“六月初就被消滅”。
雖然美國政府應對疫情的舉措已經比兩三週前改進了很多，但當前美國依舊缺乏一套有力的檢測制度發現和隔離患病。
儘管美國醫學專家也經過了驗證，認為有一些無症狀的新冠病毒感染病例也具有傳染性，但美國各地的醫院、實驗室依舊面臨著非常嚴峻的檢測工具供應問題。
當前的能力無法做到廣泛檢測，醫學專家們不停在媒體上號召民眾，只有出現明顯症狀的民眾才應該被檢測，要將有限的資源留給最需要的人群。
而即使疫情得到了有效控制，解決逐步恢復嚴重受拖累的經濟問題才剛剛開始。
這次疫情大爆發對全球各大經濟體都造成了巨大打擊，即使有個別國家或地區的疫情沒有中國、美國等國那麼嚴重，但在經濟全球化的時代，沒有一個國家可以獨善其身。
好在從現在的情況看，美國的立法者們已經意識到了現在的2.2萬億美金未必能起到提振經濟的作用，所以他們在繼續研究後續計劃，一旦情況有變美國政府將推出新一輪的刺激措施。
但無論刺激法案的金額有多巨大、採取的措施有多給力，他們都是為了刺激經濟以最快速度反彈，但達成這一目標的唯一前提，是有效處理造成當前經濟困局的原因——新冠病毒疫情，只有真正控制住疫情的快速蔓延，才有機會來談恢復經濟。
截止今天發稿前，美國新冠肺炎病毒確診病例累計超過21.5萬，死亡超過5000人。
美國時間週二下午，川普再發推特，表示新一輪2萬億美金經濟刺激計劃正在路上，這次將專注在基礎建設投資上，增加工作崗位，重建美國“偉大的基礎設施”。
不知道從此刻到恢復，還要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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