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紐約，大約每六分鐘就有一個人死於新冠病毒肺炎，隨著接下來的幾周疫情達到頂峰，這一比率可能還會增加
擁有1000張床位的美國海軍舒適號醫療船於2020年3月30日抵達紐約。圖/法新
文 |《財經》駐美記者 金焱
美國總統特朗普於當地時間3月31日在白宮發佈會上表示，美國正在經受前所未有的考驗。“疫情的高峰正在來臨，且來勢兇猛”。他表示接下來的兩週將是非常痛苦的。他還強調，遵守防疫指南“事關生死”。
在特朗普發表這番講話時，住在紐約長島的醫生米哈伊爾·科根（Mikhail Kogan）感覺自己的身體每況愈下。當地時間3月31日，紐約州州長科莫在例行新冠肺炎疫情記者會上表示，目前紐約州的新冠肺炎確診人數已經達到了75795人，比前一日攀升了近一萬人。目前紐約州因新冠肺炎死亡人數也上升至1550人，較前一日再度增長超過300人。
3月31日米哈伊爾·科根（Mikhail Kogan）已經病倒了10天。他每天都留心最新的紐約疫情數字，在接受《財經》記者採訪時，紐約市新冠病毒死亡人數已超過1000人。米哈伊爾·科根對《財經》記者說，這是一個非常、非常奇怪的病。剛開始的一週，只是低燒，感覺不太舒服，一直頭疼，乾咳。但是這些症狀時輕時重，每天都有所反覆。
米哈伊爾·科根（Mikhail Kogan）是介入性疼痛管理的專家，他和妻子在紐約皇后區開了一個診所，專門提供癌症與非癌症相關的疼痛的全面疼痛管理服務。3月初皇后區出現類似流感症狀的病人開始明顯增多，但當時無論是米哈伊爾·科根，還是紐約人，沒有人感到疫情的危險。事後米哈伊爾·科根回想，他和妻子很可能是被來診所的病人感染了，但是每天他平均要接待25個左右的病人，他也無法追溯到底是哪個病人。
皇后區是紐約疫情最嚴重的地區，3月27日的數據顯示，紐約市確診26697個病例中皇后區佔了32%。紐約市皇后區艾姆赫斯特醫院（Elmhurst Hospital Center）是皇后區的重災區，僅3月24日就有13位病人在艾姆赫斯特醫院停止了呼吸。
3月27日前後，米哈伊爾·科根患病已經一週，他明顯感覺病情加重，到了3月31日，他的身體極度虛弱——他說，不想做任何事，只想趕緊躺下。米哈伊爾·科根的妻子也在確診之列，雖然症狀和丈夫差不多，但她的身體狀況要好很多。米哈伊爾·科根在家隔離的日子中，讀了很多和新冠病毒有關的東西，包括雖然男性和女性感染該病的人數大致相等，但男性的死亡率為2.8%，而女性為1.7%。他告訴《財經》記者，截至當天31日早9點，紐約感染該病的數據是女性45%，男性55%，死者的平均年齡為48歲。
在紐約，大約每六分鐘就有一個人死於新冠病毒肺炎，有多位公共衛生專家對《財經》記者表示，隨著接下來的幾周疫情達到頂峰，這一比率可能還會增加。
儘管如此，米哈伊爾·科根和妻子一直沒有住院治療。他們一直在看電視，看新聞，他們知道一艘配備了1000張病床的美國海軍軍艦已經開進了紐約港。紐約市中央公園裡搭建起了收治患者的帳篷，這個有68張床位的臨時醫院本週將開始接收新冠肺炎患者。曼哈頓總建築面積16萬多平方米的賈維茨會議中心(The Javits Center)改成了臨時醫院。比莉·珍·金國家網球中心（Billie Jean King National Tennis Center）也將被改建成擁有350張床位的臨時醫院，治療非重症新冠病患。 但是米哈伊爾·科根印象最深的一個鏡頭是，隨著紐約市的死屍數量不斷增加，醫院可用的太平間空間可能告急，冰櫃已經運進了醫院。
米哈伊爾·科根身為醫務人員，深知紐約的醫療資源匱乏。美國醫院大約有16萬臺呼吸機，國家戰略儲備中有接近1.7萬臺。呼吸機的需求缺口巨大。據美國醫院協會估計，在疫情大流行期間，將有96萬人需要使用呼吸機。紐約州州長科莫3月31日在新聞發佈會上表示，紐約州已從中國訂購了1.7萬臺呼吸機，每臺2.5萬美元。但該州預計只能得到2500臺，因為加州、伊利諾伊州以及聯邦政府都訂購了同樣的呼吸機。同時，不幸中的萬幸是，他沒有出現呼吸困難。
他也打電話給醫院急診科的醫生和一些醫生朋友，諮詢是否需要住院治療，得到的回覆都是：現在你能得到的治療在家裡和在醫院都是一樣的，所以還是在家裡吧。
實際上，米哈伊爾·科根沒有從醫院裡得到任何治療和支持，真正起到關鍵作用的，是他們同為醫生的女兒。米哈伊爾·科根的女兒在父母確診前就對疫情有所警覺，提前儲備了羥氯奎寧和抗黴漿菌藥物日舒( Azithromycin)，米哈伊爾·科根對《財經》記者說，現在這兩種藥早就沒有了。
除了有藥吃，米哈伊爾·科根幸運的另一點是，他有朋友的實驗室可以進行檢測，所以他在3月23日去進行了檢測，兩天後確診。在米哈伊爾·科根去檢測的當天，美國檢測試劑嚴重短缺，特朗普給韓國總統文在寅打電話請求支援。
米哈伊爾·科根認識的人中就有一些一直無法得到檢測。紐約州新冠病毒檢測量高居全美首位。3月26日美國四分之一的新冠病毒檢測均來自紐約州，該州一天的檢測量超過18650份。而紐約市的檢測量比洛杉磯要多65%。
米哈伊爾·科根除了因患病而與武漢同病相憐，他的一箇中國朋友知道他患病後，特意給他送來一些武漢的茶葉，讓米哈伊爾·科根非常感動。
3月31日，紐約州州長科莫的弟弟、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主播克里斯·科莫確診新冠肺炎，已在家中隔離。而就在不久之前，兄弟兩人在CNN的視頻連線採訪時，還因為牽扯紐約是否宵禁、誰是媽媽最愛的兒子等兄弟口角引發公眾的別樣關注。
多位《財經》記者採訪的紐約人都表示，現在疫情到了這樣的程度，以至於幾乎每個人都有自己認識的人倒下，紐約抗疫仍然壓力重重，不知何時可以結束。
閱讀更多 財經雜誌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