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尼西亞地圖

印尼又稱為“萬島之國”，由大約17508個島嶼組成，是世界上最大的群島國家，橫跨亞洲及大洋洲，而印尼的最東邊是新幾內亞島。這座世界上第二大島，以東經141度為界，東邊是獨立的巴布亞新幾內亞，以西是印尼的巴布亞省和西巴布亞省，這部份一直都有分離運動，要求從印尼獨立。為何一座島卻屬於兩個國家？

新幾內亞地表起伏程度圖

全球第二大島新幾內亞由印尼長期“佔領”的西半部——西巴布亞，進行了57年的獨立運動自2019年8月起出現新一波高潮，隨即遭到更猛烈的鎮壓，至今超過30人被殺。 9月在印尼全國爆發的學生運動提出7大訴求，亦包括馬上從西巴布亞撤軍，釋放政治犯及制裁侵犯人權官員的訴求。

7大訴求

七大訴求包括：

1. 撤回刑事法案、採礦法案、土地法案、監獄法案、及勞動法案；推翻反貪委員會法及天然資源法；通過反性暴力法案及家務工法案。

2. 將國會選出的貪腐的反貪委員撤職。

3. 禁止軍隊及警察人員兼任公務員職務。

4. 停止在巴布亞及其他地區的軍事管治，釋放相關犯人。

5.停止將抗爭者當作罪犯。

6. 停止焚燒婆羅洲和蘇門答臘的森林；懲罰縱火的公司，撤銷它們的營業許可。

7. 承認政府過去侵犯人權的行為，將涉事官員送上法庭；馬上補償受害者。

西巴布亞獨立運動的前世今生，及其在印尼與太平洋島國博弈中的拉扯非常複雜。

新幾內亞島

壹

西巴布亞的前世今生：二戰後新幾內亞一分為二，西巴布亞1963年劃入印尼，東西命運大不同

位於南太平洋澳洲北方，全球第二大島新幾內亞島，以東經141度線為界，東部是今年APEC主辦國的巴布亞新幾內亞，西部就是印尼的巴布亞省，和西巴布亞省。

西部、東北和東南三部份

二戰前，新幾內亞被分為西部、東北和東南三部份、分別為荷蘭、德國和英國殖民地。

一座島卻分屬兩個國家管轄，要從第二次世界大戰後說起。戰後，英國殖民地交由澳大利亞接管，同時吞併德國殖民地。1949年澳大利亞將託管的新幾內亞島東邊英屬和德屬的領地，合併為“巴布亞新幾內亞領地”，1975年巴布亞新幾內亞獨立成為大英國協成員國。

巴布亞新幾內亞地圖

然而西半部的命運崎嶇得多。

新幾內亞的西邊，和印尼一樣原屬荷蘭領地。在1949年荷蘭承認印尼獨立後，新建立的印尼擁有除新幾內亞西部外的荷屬東印度所有領土。1962年荷蘭與印尼簽訂紐約協議，承諾新幾內亞西部的前途將於1969年由當地所有非外國人的成人投票決定。

西巴布亞位置圖

但是，事情並沒有如此順利發生。相反，原本已經成立西巴布亞共和國，1961年12月18日，印度尼西亞卻入侵西巴布亞，佔領至今。

1963年聯合國決定，將西巴布亞主權移交印尼，並建議1969年舉辦公投，人民決定是否劃入印尼領土。

西巴布亞

結果這場公投的投票率只有1.2%，更傳出是印尼政府操控的結果，西巴布亞從此成為印尼的兩省，但當地尋求獨立的聲浪不斷，也遭到印尼鎮壓。

1969年，西巴布亞併入印尼版圖，被劃分為巴布亞及西巴布亞兩省。其持續至今的獨立運動被殘酷鎮壓。

整個西巴布亞的地形圖

貳

西巴布亞蘊藏金礦，印尼怎願甘心放手？巴布亞獨立運動方興未艾，不滿被稱為“猴子”和“豬”，武裝衝突傷亡不斷

清澈海水、群島環繞，位於印尼西巴布亞省的四王群島，是全世界潛水愛好者的夢幻潛點。

上百座島礁，豐富的生態，還有大大小小的原住民部落，吸引全球遊客前來造訪。不過，近年來卻陸續發生暴力攻擊。

西巴布亞省在右邊

在1990年代，印尼政府失去一整代東帝汶青年的支持。他們在印尼佔領之下長大，卻投身獨立運動。今日，西巴布亞青年同樣走上街頭，在查亞普拉、華文拿及其他城鎮抗議。

西巴布亞位置圖

半個世紀前，荷蘭人撤出美拉尼西亞殖民地。

1907年-1915年荷蘭在荷屬新幾內亞的探險路線。

此後，西巴布亞人一直被印尼政府統治。印尼政府在該地的發展模式，是從印尼各地引進數十萬工人和農民，然後將原來屬於原住民的祖地變成個人擁有，並鼓勵企業伐木、開採天然氣、銅礦和金礦。目前西巴布亞青年對抗印尼軍隊，正是對這種發展模式的反抗。

印尼軍隊與民眾

大批軍警整裝待發，就怕有人再鬧事。2018年12月2日一群國營建設公司的工人，正在幫當局造橋鋪路，突然間宿舍基地遭到50多名槍手包圍，軍隊射殺一名修路工人，並擴大在都加地區的軍事行動以來，情況急速惡化。攻擊事件非同小可，也驚動了印尼總統。

西巴布亞

根據印尼媒體報道，發動攻擊的武裝團體，叫做“西巴布亞解放軍”。印尼政府下令，巴布亞的營造單位暫時停工戒備，軍方也準備大批增援，因為這起攻擊事件堪稱是近年來最嚴重。而當地分離主義團體槓上印尼政府，已經長達半個世紀。

西巴布亞民眾

關注西巴布亞的團體統計，2019年在該區已有超過180人死亡，4萬人被逼離開家園。醫療設施、教堂和學校被破壞，逃到森林的平民則欠缺食物和居所。

2019年8月，新一波反抗在東爪哇的泗水爆發。來自西巴布亞的學生抗議印尼政府指控他們不尊重印尼國旗，更不滿被親政府暴徒稱為“猴子”和“豬”。散落在印尼各地的數千名西巴布亞學生因而上街抗議種族歧視，怒火更蔓延到西巴布亞的街頭。

西巴布亞

自9月以來，西巴布亞各大城鎮抗議不絕。在查亞普拉和華文拿，至少30名抗爭者被槍殺，受傷的更不計其數。同一時間，在華文拿，亦出現針對非巴布亞人移民的暴力和謀殺。很多人逃到警局避難。

“我們是晨星，不是白與紅”。巴布亞青年揮舞被印尼定為非法的晨星旗。這面旗在1961年由西巴布亞民族主義者創造，當時他們根據1960年聯合國大會去殖民化決議，自行籌組新政府。

西巴布亞晨星旗

可是美國因冷戰支持印尼政府，促成1962年紐約協議，讓聯合國暫管西巴布亞，讓印尼軍隊有機會介入。最後，按照1969年8月的《自由選擇法案》規定，1022名經過篩選的巴布亞領袖在受壓之下投票接受印尼管治。

印尼

自由巴布亞運動團體被印尼視為恐怖分子。而流亡海外獲得英國政治庇護的西巴布亞獨立運動領袖，拍攝影片希望更多人能支持獨立運動。

2016年團體到英國國會發聲，要求在國際監督下舉辦公投，決定西巴布亞的未來。

2017年運動團體，向聯合國解除殖民特別委員會遞交請願書，要求聯合國指派新的代表，調查當地的侵犯人權情況，但卻遭到拒絕，理由是西巴布亞事宜，不屬於該委員會的工作範疇。

印度尼西亞

而且其實在西巴布亞，擁有世界最豐富的金礦資源，1967年，美國自由港銅金公司在巴布亞開採礦產，和印尼合約期限30年。

據當地媒體報導，自由港每年在西巴布亞，採金銅銀礦產的市值達到2980億美元，簡直是一隻不能放棄的金雞母，但卻鮮少回饋到居民口袋。

印尼及周邊

印尼總統佐科·維多多2014年上臺以來，不斷設法要奪回自由港公司對印尼礦產的控制權。終於在2018年12月21日，和自由港公司達成38.5億美元的協議，轉移礦場51％的股權，給印尼國營的阿沙漢鋁礦公司。

佐科更承諾巴布亞省政府，將獲得阿沙漢鋁礦公司10%的股權。而此舉是否會影響西巴布亞獨立運動的進行，也格外引發關注。

印尼

叄

印尼的太平洋“親善”外交：敵視任何在國際舞臺為西巴布亞發聲的國家

在歷史文化上，西巴布亞人與太平洋諸島較與印尼相近。西巴布亞獨立運動亦得到太平洋諸島國的支持。例如在去年9月10日，與西巴布亞相鄰的巴布亞新幾內亞，在首都莫爾茲比港有全民遊行聲援，規模之大令全市停頓。同一時間，太平洋諸島國亦在國際社會進行多項遊說工作，同時扶持西巴布亞獨立運動。

南洋群島新地圖

2019年10月，瓦努阿圖總理塔比馬斯馬斯在聯合國大會發言時，他很清楚印尼政府會有什麼反應。呼應太平洋島國論壇的決議，他要求聯合國出手解決西巴布亞的問題。印尼外交官山格迪馬上反駁，稱“西巴布亞是印尼的一部份，現在如是，一直如是，以後都是。而瓦努阿圖只是用相關問題包裝支持分離主義的目的！”

這次在紐約的交鋒，反映了印尼總統佐科面臨的政治危機。

太平洋島國

目前印尼在西巴布亞的鎮壓令佐科在第一次任期內的和平外交嘗試前功盡廢。佐科定期到訪西巴布亞，並特赦政治犯，推出一系列發展計劃，受到外界好評。由多個太平洋島國、政黨和地區組成的美拉尼西亞戰矛組織更在2015年形容，佐科是“一個可對話的對象”。

新幾內亞一分為二

可是，在佐科開始第二任期內，印尼政局變得兩極化。很多人憂慮印尼回到威權統治。印尼國會嘗試削弱反貪委員會權力，以及推動符合伊斯蘭基本教義派價值的法案規管性和文化，進一步反映這種惡劣的趨勢。

佐古在2019年4月去世後，印尼對西巴布亞的態度急轉直下。在過去十年，這位長期流亡在巴布亞新幾內亞的大地主與馬斯特一同作為印尼政府的顧問和代表。

2012年8月自由巴布亞運動支持人士在墨爾本的宣傳活動。圖中人所舉旗幟是荷屬新幾內亞的國旗晨星旗

佐古和馬斯特兩人都支持西巴布亞獨立，他們組織的巴布亞議會在1998年蘇哈托政權倒臺後，稱為巴布亞之春的新一波西巴布亞民族主義浪潮中誕生。在查亞普拉舉行的全國大會由族群領袖伊雷亞領導，動員了新一代的運動者。

巴布亞之春得到當時的印尼總統瓦希德支持。當時他嘗試推動民主化，並收緊對持續鎮壓東帝汶、亞齊和西巴布亞數十年的軍隊的控制。可是瓦希德在2001年下臺，繼任的美加華蒂摧毀了巴布亞議會。

印度尼西亞

宣佈放棄支持西巴布亞獨立後，佐古在2008年回到查亞普拉。他聲稱，印尼在2001年實施的特別自治法提供一條邁向更高度自治和和平發展的道路。近年，佐古和馬斯特擔任印尼的外交先鋒，嘗試削弱西巴布亞聯合解放運動的國際支持。

健談而幽默的佐古在國際舞臺上為印尼政府對西巴布亞政策辯護。他代表印尼政府出席戰矛組織和太平洋島國論壇代表印尼政府，在聯合國進行遊說，甚至到訪在澳大利亞和新西蘭的印尼學生組織。他為長期在西巴布亞取得豐厚利益的印尼軍閥戴上人性化的面具。

西巴布亞民眾

安全部長維蘭託和國防部長雷亞諸都反駁太平洋島國時不客氣得多。在2016年11月到訪澳洲的時候，雷亞諸都嚴辭警告在聯合國支持西巴布亞的島國。“叫所羅門群島和另外六個國家永遠不要鼓勵西巴布亞加入它們。”他說：“那些國家應該收聲，顧好自己吧。澳大利亞對他們比較客氣。是我的話，我會扭他們的耳朵。”

1998年以來印尼工人運動

印尼與斐濟及巴布亞新幾內亞加入了聯合國去殖民化特別委員會。印尼加入的原因之一是阻止西巴布亞被聯合國列為“非自治領土”名單。印尼外交官跟其法國同行一樣，對於圖瓦盧、瑙魯與所羅門群島成功在2013年聯合國大會上將法屬玻利尼西亞列入該名單感到震驚。

西巴布亞

2019年7月，印尼在奧克蘭主持一個貿易及旅遊會議，作為參與太平洋國際關係的一部分。在與巴布亞新幾內亞和斐濟進行的貿易談判之外，印尼外交部長馬蘇迪指雅加達政府期望將影響力延伸到最小的島國上。“我們正在把印尼17000個島嶼、太平洋數千島嶼及澳洲和新西蘭聯繫起來。目前我們其中一步是與庫克群島及紐埃建立外交關係。”

西巴布亞

但親善到此為止。印尼政府明確敵視任何在國際舞臺發聲的國家。2019年8月，太平洋諸島國在聯合國大會推動一項決議，壓倒性以137比0通過，印尼棄權。會後，印尼的聯合國代表不點名批評瓦努阿圖干預印尼內政。

東南亞-印尼-海峽

肆

太平洋諸島國的各自盤算

毫無疑問，太平洋島國論壇的領袖很清楚鄰近國家可能反彈，因此沒有呼籲讓西巴布亞獨立。在圖瓦盧會議上，各國都確認印尼擁有西巴布亞的主權，但同時接納有關該地暴力情況惡化的報告，亦“同意重新檢視及強化論壇關注該地暴力情況的角色”。

東南亞地形圖

在論壇的宣言，他們要求印尼政府安排聯合國人權事務高級專員巴克列到訪西巴布亞。他們“強烈鼓勵”印尼確定到訪日程，並要求在今年瓦努阿圖召開論壇之前發表一份“關於該地情況的實證報告”。

西巴布亞聯合解放運動的主席雲達說，“一步一步來。這是一個起點，而聯合國決議將會是讓我們更進一步的重要關卡。”

東南亞港口

在論壇當中，澳大利亞、新西蘭、斐濟和巴布亞新幾內亞一直阻止論壇加強支持西巴布亞。斐濟和巴布亞新幾內亞亦在戰矛組織捍衛印尼利益，讓其成為組織的夥伴成員。2013年在新喀里多尼亞首都努美亞峰會否決了西巴布亞成為正式會員。隨後，各國領袖同意“邀請所有團體組成一個包容及團結的小組，就加入論壇申請諮詢印尼意見。”

東南亞宗教與人口密度圖

在2014年12月，瓦努阿圖教會及族群領袖在維拉港主持會議，協調3股西巴布亞獨立運動勢力——西巴布亞國民解放陣線、西巴布亞聯邦共和國及西巴布亞國會。這個會議很成功，令三股力量合併為西巴布亞聯合解放運動。

印度尼西亞

但要爭取太平洋大國更多支持仍有困難。與印尼相鄰的澳大利亞和巴布亞新幾內亞，出於貿易、投資及擔憂出現難民潮等考慮，期望與印尼維持良好關係。近年，斐濟總理也支持兩國的立場。

在2009年，論壇與英聯邦因斐濟發生政變而暫停它的會籍。因此該國開始尋找傳統盟國以外的夥伴。近年，印尼大力支持斐濟參選不結盟運動及聯合國亞太組等國際組織的領導層。

巴布亞省在印度尼西亞的位置

“與印尼政府——世上最活躍的民主國家之一——合作，是改善西巴布亞人生活最大的希望。”然而，2015年峰會也讓西巴布亞聯合解放運動以觀察員身份出席。這是該組織首個主要的外交突破。

與巴布亞新幾內亞及斐濟的態度不同，瓦努阿圖一直支持西巴布亞自決。該國首任總理利尼之女被該國委任為西巴布亞及太平洋島國去殖民化特使。該國外長列根瓦努亦是西巴布亞問題在國際舞臺上的重要說客。

荷屬新幾內亞時期擬定的徽章，曾作為西巴布亞共和國的國徽1961年

在戰矛組織，瓦努阿圖得到卡納克社會主義民族解放陣線支持。該組織一直支持西巴布亞獨立運動。印尼在2019年加強鎮壓，更強化了這一立場。而所羅門群島總理蘇加華列同樣被該國委任為西巴布亞特使。

太平洋主要島國

受制於組織內較強國家，太平洋島國論壇和戰矛組織都無法作出決定性的行動。因此瓦努阿圖、所羅門群島、湯加、圖瓦盧、瑙魯、帕勞和馬紹爾群島共七國另外組成聯盟，在國際社會支持西巴布亞。2017年5月，七國在布魯塞爾向非洲、加勒比、太平洋組織的外長會議發表聯合聲明，亦在聯合國大會上發言。其中瓦努阿圖和所羅門群島在聯合國進行遊說。太平洋各教會及族群團體亦確保西巴布亞留在論壇的議程上，並利用其每年與島國領袖對話的機會提出議題。

南太平洋島國

可是，太平洋島國正面臨地緣政治環境的變化。緊跟日本、韓國和印度之後，印尼成為該區的另一個強權，將政治影響力伸到各島國，並提供新的援助、貿易和投資。毫不出奇的是，印尼政府期望換取各國對西巴布亞保持沉默，並支持印尼在該地的主權。而對於國際上的反對聲音，佐科的政府則軟硬兼施。

西巴布亞

伍

2020：希望與焦慮

在2020年，即瓦努阿圖獨立40週年，太平洋島國論壇將在該國召開。外交部長列根瓦努期望該次會議會建基於今年呼籲聯合國專員到訪西巴布亞的成果。

警方與民眾

“在過去數年，論壇的決議都強調與印尼在這個議題上有建設性地溝通。但我認為成員國領袖已經發現，這種態度未能改善西巴布亞的人權狀況。去年在都加的事件促使成員國變得強硬。”他說。

巴布亞人

但事情逼在眉睫。“西巴布亞的情況越來越差。現在印尼額外調派16000名軍人到西巴布亞。他們與新成立的民族主義民兵合作。情況就像下一個東帝汶那樣。”雲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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