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亞在隔離期間寫了《李爾王》,而我看只會刷劇睡覺打遊戲。”
最近這段時間宅在家裡,不少人終於有空刷劇“自我提升”。
如果一定要提到一部百看不厭的經典,總會有一個劇名浮現在眼前:
《士兵突擊》。
一部曾創造重播“奇蹟”的軍旅劇。
2007到2019年間,它重播了211次,豆瓣評分9.3,超過了國民神劇《甄嬛傳》。
它故事簡單,連女主都沒有。
王寶強飾演的許三多經歷一系列雞飛狗跳的故事,從菜鳥士兵成長為"兵王"。
這部軍旅“爽劇”,縱然時隔14年,依然讓無數觀眾津津樂道。
“笨拙者的成功”
男主許三多,矮小,木訥,畏畏縮縮。
是父親口中的“龜兒子”、戰友口中的“傻子”。
從小捱打,什麼都做不好。
進部隊,連長死活不要,班副超級嫌棄,若不是班長力保,他根本沒辦法留在鋼七連。
但幹啥啥不成的許三多,骨子裡卻流淌著一種可貴的“安分”。
即使被“流放”到鳥不拉屎成天撿羊糞蛋的草原五班,他也任勞任怨。
負責人讓他實在閒著沒事就鋪鋪路,他就真的鋪。
被排擠、被取笑,都沒關係。
他硬生生在草原上,用自己的雙手,砌出了一條石路。
班長說只要他腹部繞槓能做滿50個,流動紅旗就還是他們班的,他一口氣做了333個。
把連隊記錄給破掉。
憑著一股不放棄的蠻勁兒,在演習中活捉了特種兵的隊長袁朗。
鋼七連改編,全連只剩下許三多和連長高成。
連長沒辦法忍受鋼七連就這麼散了,頹廢地窩在宿舍,甚至連飯都沒興趣吃。
一大早,見許三多已經穿戴好準備訓練。
忍不住懟他,連都散了,你咋比以前還忙呢?
許三多回他:“我今天還沒跑一萬米呢。”
連長搬去許三多的大集體宿舍,和他睡上下鋪。
半夜裡跟他沒話找話。
連長說,我每次都選最難的路走。
許三多則答,我每次都只走一條路。
連長走後,許三多獨自一人守了軍營半年,依舊一個人吃飯,一個人訓練。
這個傻小子雖然“傻”,但最後什麼東西都“得到了”。
後來,他成了名副其實的“兵王”。
許三多的成長,恰恰藏在那些日復一日的艱難和枯燥裡。
“他每做一件小事兒的時候都像救命稻草一樣抓著,有一天我一看,嚯!好傢伙!他抱著的是已經讓我仰望的參天大樹了。”
網友說,看許三多的時候,就想起了電影《阿甘正傳》。
在這個快節奏的時代,不乏聰明的人,試圖找到捷徑,著急地往前趕路。
反而正是缺了許三多這樣,一步一個腳印,不怕慢、不怕累的“老實人”。
編劇為何要塑造一個這樣的許三多?
答案或許就在那首“矯情”的詩裡。
“光榮在於平淡,艱鉅在於漫長,詩和遠方,註定不屬於我們,未知的平淡和漫長才是最好的答案。”
這是屬於《士兵突擊》的理想主義。
“聰明人的失敗”
和“老實人”許三多完全不同,成才是另一種人。
許三多當兵,其實談不上什麼理想。
為了被部隊選上,父親帶著他去找老師寫表決心的“演講稿”,他對著老師的背影,小聲嘀咕著:“我想上學。”
真正萌生對當兵的嚮往,也僅僅是因為一句:當了兵,爹就不打我了。
成才卻是一個很容易知道自己要什麼人。
新兵連的日子,聽完連長“騾子馬”的理論,晚上和許三多蹲在沒人的地方抽菸,他興奮地告訴許三多:“我要當馬咧。”
許三多說,自己特別笨,每換一個環境都像死過一樣。
但成才不是,他到新兵連很快成為代理班長,甩笨拙的許三多不知道幾條街。
到了鋼七連,就更是尖子裡的尖子。
槍法準、業務能力強、人際關係也吃得開。
他優秀,也聰明、滑頭、世故。
戰友調侃,說成才兜裡揣著三盒煙,10塊錢的給連長、排長;5塊錢的給班長、班副;2塊錢的是給戰友的。
班副也說他“假”。
他眼裡只有目標,沒有戰友,奉行“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準則,永遠把自我利益放在第一個。
為了到其他班當尖子生,他可以做鋼七連第一個“跳槽”的兵(也是唯一一個)。
氣得班長潑了他一飯盒的啤酒。
特種兵選拔賽,他在最後時刻選擇了拋棄許三多和受傷的隊友,自己衝向終點。
鋼七連的口號叫“不拋棄,不放棄”,成才加了個前綴——“得分時候”。
他極度自信,以至於意識不到自己過度的精明,早就遭人厭煩。
“你這老鄉不地道”,別人都這樣評價他。
生活中像許三多那樣的人,不多;像成才這樣的人,不少。
他們總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趨利避害。
但後來成才很不好過。
他離開七連的時候,傾盆大雨,沒有一個戰友來送他,只有許三多一人,矗立雨中傻愣愣地笑,這讓一向心高氣傲的成才顯得更加可憐。
他說:“我以為我就算沒處下全連的人,也處下了半連的人,可是現在,送我的還只是你一個。”
這匹“孤狼”第一次知道原來事事第一的自己在戰友們的心裡有多不堪。
成才疑惑,憤怒,不解。
袁朗一針見血:“你從沒付出感情。”
軍人不會選擇這樣的戰友,就像現實裡,我們不喜跟精緻利己主義者合作一樣,因為一個凡事把“我”放在第一位,絲毫不顧及他人,總會讓人不安。
成才嚐到了苦果,他開始明白做一個兵,還有比精準的射術更重要的東西。
臨行前,他告訴許三多:
“你是一棵樹,有枝子,有葉子。而我是一根電線杆,我要回去,回去找我的枝枝蔓蔓了。”
這句話是成才的轉折點。
如果說許三多的出彩之處在“逆襲”,那麼成才這個角色的美感則在於“救贖”。
被勸退後成才回到了只能面朝羊糞蛋的草原五班,他開始慢下來,以前是個一路狂奔的孩子,後來他漸漸地找尋回家的路。
他把“流放之地”草原五班,變成了常受嘉獎的地方。
他告訴許三多:“現在,我盯著一個羊糞蛋子看,能看一下午。”
最後他也終於跟自己的連長道歉。
他說:“連長,我錯了。”
為什麼這麼好看
除了“人設”精彩之外,催淚,也是《士兵突擊》的亮點之一。
班長史今退伍,許三多死死擒著他的手,泣不成聲:
“你說好不走的,為什麼要騙我?”
“你總是騙我,騙我做有意義的事,現在把你都擠走了,這就是有意義的事。”
“你們走光了,跟你說話的人越來越少,離開的人越來越多。我要做傻子,傻子不怕人走,不知道傷心。”
而班長的離開是必然,他只好回許三多一句:
“你該長大了。”
徒留許三多一個人摸著空蕩蕩的上鋪。
其實班長也捨不得的。
離開時,他最大的心願,是看一看北京。
連長陪著他,讓車開慢一點。
坐車路過天安門,班長興奮地左顧右看,可是笑著笑著就繃不住了。
陪在一旁的連長,拿出一塊奶糖塞到他嘴裡,接著兩個人抱在一起痛哭。
沒有歇斯底里,也沒有花裡胡哨。
“沒當過兵的,真體會不到脫下那身衣服時的感覺。”
一部軍旅題材劇,臺詞字裡行間都透露著細膩。
這是編劇蘭曉龍鮮明的個人風格,亦是《士兵突擊》的獨到之處。
而它能產生強烈的共鳴,另一個原因或許是足夠樸素。
名字叫《士兵突擊》,就真的聚焦到普通士兵的生活,展現他們的喜怒哀樂。
劇中很多情節打磨得很到位。
演員們操著南腔北調,因為在部隊中有一個這樣的說法,東、西、南、北、中。
指的是全國各地的人都有。
連長罵許三多不成器,脫口而出“你就是轉成來福線,我也只當你是半個兵”。
來福線是槍管內的螺旋紋。
許三多在世俗層面,也沒有任何變化,始終都只是一個士兵。
努力寫好一兵一卒的故事,幾乎不見個人英雄主義。
每個角色都是豐滿的,以至於觀眾總能輕易從中找到自己的影子。
真實,離不開主創團隊曾下軍營深入瞭解、體驗。
飾演伍六一的演員邢佳棟就曾說在採訪中說過,他們一行人為了訓練甚至都吃不飽。
李晨在訓練時爬水道,臉上劃了很長的口子。
王寶強離開軍隊時,說自己如果演不好,連這幫戰友都對不起……
從編劇到演員,沒人認為花時間琢磨劇本是不值當的。 這在當時並不算浮躁的影視圈,也稱得上難能可貴。
有缺點,也很好
儘管評分9.3,但是這部劇的人設上,仍有人詬病。
比如,有人說許三多過於聖母。
野外生存,許三多將自己僅剩的口糧拿出來,給一位體力不支的隊友。
成才動員大家,沒有必要帶著他行動,反正他無論如何也撐不到最後, 反而會把大家都拖垮。
可是許三多堅持認為,沒人能替他做決定,要等他清醒後再說。
有網友說,
“無論許三多多麼勵志,這種人都不配活著。”
“越長大越發現,成才沒錯。”
最後他堅持揹著伍六一艱難衝向終點那一刻,彈幕一句“虛偽”飄過。
的確,許三多的很多做法不算聰明,甚至是“蠢”。
但這種有時顯得不合時宜的信念感,恰恰是《士兵突擊》真正想表達的。
信念,也是整部劇的靈魂。
許三多常唸叨的“有意義的事,就是好好活,還好好活就是有意義。”
再到貫穿始終的六個字,“不拋棄,不放棄。”
許三多是從頭到尾把這些樸實的道理奉行始終的人。
他身上有一種純粹的理想主義,少見到生活裡很難找到原型。
現實中,我們都太懂得權衡利弊了。
人們從許三多身上,能看到那些被遺忘已久的東西。
編劇比誰都清楚許三多的弱點,也沒打算讓他輕易逃過。
曾經因為不想被叫“龜兒子”而當的兵,後來會因為殺了一個毒販,就質疑自己存在的意義。
但故事的最後,編劇還是嘗試著讓每一個人得到救贖。
許三多弄清楚了到底什麼才是有意義的生活。
一心只顧著自己的成才,也學會了不拋棄不放棄。
14年歲月流淌而過。
當年追劇的那些人很多從青蔥華年走向成熟,有的也開始用上了“保溫杯裡放枸杞”的中年標配;
王寶強從熒幕上的愣頭青,成了百億票房先生;
段奕宏拿下了東京電影節影帝。
時代變了,觀眾的口味也變了,但《士兵突擊》曾帶給我們的震撼,永遠印刻在記憶的深處。
去年《士兵突擊》推出高清修復版時,不少“突迷”走進了影院,一口氣刷完30集,興致絲毫不減當年。
很多人至今依舊津津樂道鋼七連的口號——“不拋棄,不放棄。”
這是一種對生活、對生命的態度和信仰。
也許正是這種信仰,讓《士兵突擊》變成了永遠的經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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