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讀朱自清先生《論吃飯》

1947年7月在上海《大公報》副刊《星期文藝》第九期刊載了朱自清先生《論吃飯》一文。開篇就從歷史的視角剖析了“吃飯第一”的硬道理,肯定了實際政治上的“民食的基本性”,與人生哲學層面的“食色,性也”、“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的合理性。基於此,先生認為歷朝歷代湧現出的饑民就食問題,就是“自然的需求、基本的慾望”,那麼饑荒年月災民們採用和平方式的“吃大戶”,自然是古風猶存了。

關於對“民食”標準的界定,儒家在先秦時期的觀點自身就很糾結,既有為小民發聲的“民食,仁政之本”說,又有士人爭相效仿的“孔顏樂處”,也就是遵循為理想而忍飢挨餓的“道和節”,伯夷叔齊不食周粟餓死與首陽山的故事,成為士人立身的最高標準。到了宋朝“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的封建禮教就成了整個社會必須恪守的通行標準了。但心口不一的統治階層並沒有被這一標準固化,北宋的宋祁就敢公然叫囂他的享樂主義: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至於後來,位高權重的士人在這一嚴格標準的約束下則以私底下的享樂主義掩蓋了實際的奢靡之風。

到了近代,普通百姓反飢餓,反壓迫的政治覺醒和敢於反抗的集體意識普遍增強,“民食”也就演變成廣大民眾對基本生存權的爭取。

抗戰勝利後,先生目睹國統區物價飛漲餓殍遍野饑民哄搶的慘狀,寫下這篇文章,矛頭直指當局無視民眾溫飽,堅決聲援民眾為維護自身的天賦人權而進行的鬥爭。

歷史並不總是驚人的重演,然而災難卻總是不期而至。現代社會人類在盲目追求精神自由和物質滿足的同時,對賴以生存的自然越來越冷酷兇殘,歪曲了“民食”也就是“有飯大家吃”的古風古訓。災難,是折射人性的一面歷史明鏡。精緻的利己主義者與貪婪的享樂主義者,在急劇膨脹的物慾驅使下徹底背離“民食的基本性”要義。“大餅油條不稀罕,五穀雜糧靠邊站;山珍海味家常菜,飛禽走獸盤中餐。活剝狸貓獵鯨鯊,烹蒸蝙蝠充飢腸。河馬鱷魚應有淚,山雀鷹隼亦倉皇。“新冠疫情席捲全球的風暴眼中,有無數孤苦無辜的冤魂的哀泣,有潛伏在陰沉角落裡蠢蠢欲動的病毒瘮人的獰笑,還有賜予人類生存權利卻被人類肆意蹂躪遍體鱗傷的自然,噴薄而出的憤怒,山呼海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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