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獻給對越自衛反擊戰的烈士們
2017年冬的第一場雪降臨浦江的時候，縣新四軍研究會的陳玉成給打來電話，他說，到2019年，對越自衛反擊戰已是整四十週年了，研究會想召集一些參戰人員談談當年參戰的一些事，寫點回憶文章，想請我執個筆。作為當年親歷了這場血與火的戰場考驗的人，我覺得自己責無旁貸。從而也就很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2018年1月30日晚上，我們約在了浦陽城邊一家小茶館裡，參戰老兵黃行水，張家元和陳玉成如約而至，當年都是血氣方剛的二十來歲的小夥，而今都是年過花甲的老人，時間跨越了近四十年，但談起當年的經歷，在他們仍是歷歷在目，記憶猶新。
下面就是通過回憶而整理的一篇訪談錄，讓人似乎又回到了那血雨腥風的年代。
一.
陳玉成，黃水行和張家元，是一九七六年同時入伍的，原部隊在浙江的舟嵊要塞區，三人都是五七年生人，當年還末滿二十二週歲，在對越自衛反擊戰前夕，中央軍委在全國各大軍區抽調了一批骨幹人員增派到廣西和雲南的前線部隊中去。他們三人在戰爭打響前一個月左右，被抽調到當時的廣西邊防獨立師，陳玉成和張家元安排在舟橋連，黃水行則到三營八連。部隊就駐紮在邊境一個叫那良公社的地方，與越南只隔一條河，叫北侖河。這是一國界河，河的這半邊是中國的，另半邊是越南的。
戰爭一打響，首先就是舟橋連的任務，上級要求要以最快的速度搭好兩座浮橋，以保證大部隊人員的車輛渡過河去，當年的舟橋部隊還沒有象現在這樣的現代化器械，還是用原始的方法，先用空油桶扔下河後串聯起來，再在上面鋪上橫木，捆紮好以後，橋還是搖搖晃晃地，戰士們就站在水中，用手或肩穩住。部隊渡過北侖河後，就開始攻打八0高地。
整個高地，連綿有七八個山頭，方圓數十里，山高林密，山頭上雖沒什麼樹，但山腳卻是灌木叢生，越南人早已在灌木叢中埋了很多地雷，然後用一些很細的繩子拉著引線，在樹叢中歪七扭八地纏繞著，縱橫交錯，稍不注意，碰到線地雷就爆炸了。同時山頭上是虎視眈眈的越軍，不時向下掃射。我們看過以前反映戰爭的影片，指揮員把手槍一揮，大喊一聲，同志們衝啊，然後戰士們就可以快速往前衝。在這裡不行，要一邊時刻注意腳下，看有沒有地雷，另一方面還得不時地防止越軍居高臨下的射擊。我們的戰士又不懂排雷，時間和環境也不允許工兵來慢慢地排，於是大家就一邊讓人用長棍子，遠遠地看到地雷的引線，就給挑爆掉，一邊向越軍掃射進攻，這真是步步行，步步險，步步驚心地一場攻堅戰。
在部隊不斷地推進中，不時有戰友不是被地雷炸死，就是被越軍的槍彈打中，一些越南兵是用打飛機的高射機槍平掃，殺傷力很大的。
戰爭，就是與死神同行。黃水行就是跟著部隊在這樣的環境下往陣地上衝。他的一個排長，衝不多久，就被槍彈打中犧牲了。同是浦江藉的戰友張振良，則是踩上了地雷，一隻腳被炸掉。雖然有人負傷了，部隊就會及時指派人往下搶救，也有當地民兵來搶救傷員，但傷員多了，一時也來不及，下山的速度還不能快，開始有一組抬了傷員就往下走，以為往回走總沒有危險，誰知道很多地方的地雷都沒排盡，結果踩著地雷，一下炸死三人。張振良由於沒能及時抬下戰場，流血過多而死了。
我們常說前仆後繼，這句話只用在戰場上最恰當。戰鬥減員後，後續部隊就要不斷地往前方部隊增兵，張家元開始在舟橋連，後來被補充到三營八連當主攻的，就在上前線的前一個晚上，他和另一個浦江兵陳嶽財睡在一起，兩人還在開玩笑，如果明天上戰場，誰會先死，第二天果然同時被補充到戰鬥隊去了。
在兩軍對陣的戰場上，敵我雙方重點要消滅的就是對方的重火力，董存瑞為什麼要捨身炸碉堡，就是因為碉堡裡的火力擋住了我們衝鋒的路，所以即使火力躲在堅固的碉堡裡，也要千方百計炸掉它。在連隊，火力最強的就是重機槍，進攻了一段時間後，當時連裡的重機槍手都犧牲了，陳嶽財和張家元新在這當口上被補充到連隊。那連長就問，你們誰會打重機槍。其實如果這個時候陳嶽財不自告奮勇說自己會打重機槍，或有可能不會犧牲，誰都知道這是一個最危險的兵種，但他卻義無反顧，說自己會打重機槍而頂了上去。
戰場上還有一個危險的地方，就是你的火力不能老在一個地方，大家如果看過地道戰的電影，裡面高傳寶有句精典的臺詞，就是：各小組各自為戰，打一槍換一個地方。這打一槍換一個地方，絕對是戰場上的經驗之談。說到這裡，黃水行說，當時他與一個衢州兵是一個戰鬥小組的，他畢竟已當了三年多的兵，懂的這個道理，向山頭打一槍就換一個地方再打，而這衢州人還是個新兵，他老貓在一個地方放槍，黃水行剛想提醒他，忽見他一下仰天跌倒，黃水行忙問他怎麼了，上去一看，只見他腦門正中一個洞，已被打死了。
所以這重機槍既是敵人打擊的重點，又是不能輕易移動的重武器，這危險係數也就可想而知了。
果然，沒過多久，敵人的一發炮彈正落在機手的附近，昨天晚上還和張家元躺在一起談笑風生的陳嶽財當場就被炸死了。
什麼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什麼叫明知死神在招手，還要義無反顧往上衝，這就是我們，浦江的戰士，陳嶽財。
經過無數次的血戰，以烈士的鮮血和生命為代價，以戰友們視死如歸，英勇頑強的精神，終於，高八0陣地被攻下了。（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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