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成詩 凝視成畫


看我成詩 凝視成畫

假扮女僕的女畫家安白天悄悄觀察千金小姐的神韻和一舉一動,夜裡才藉著燭光把她繪於畫布之上。

本週影評

《燃燒女子的畫像》(Portrait of a Lady on Fire)看似女同志愛情故事,但實則它遠大於同志議題,甚至愛情。

故事講述在18世紀的歐洲女畫家瑪莉安,須要在對方不知情的狀況下,完成千金小姐艾洛伊茲出嫁前的肖像畫,讓她遠在米蘭的未婚夫能在婚禮前看見妻子的容貌。於是瑪莉安假扮女僕,在白天悄悄觀察艾洛伊茲的神韻和一舉一動,夜裡才藉著燭光把她繪於畫布之上,原本出於繪畫而不斷的近身注視,卻讓兩人的關係起著曖昧的變化……

法國女導演Celine Sciamma(瑟琳席安瑪)是書寫女性的能手,她與《燃》女主角Adele Haenel(阿黛兒艾奈爾)13年前因《水仙花開》(Water Lilies)結識後成為多年戀人,戲裡戲外相互影響著彼此,也讓這次《燃》的女性視角增添一層微妙的親密關係。

女性間平等的語言

片中幾乎沒有男性角色出現,除了串場的船伕、送畫人等功能性男性角色,全片120分鐘故事著墨點都從兩個女主角的互相凝視(gaze),看與被看當中開展。全片透過繪製肖像畫這個主題,以觀察者、被觀察者角色的置換與並存,呈現她們兩人關係變化與對彼此的情感流動。畫家在畫布及所繪畫的人物視角來回流轉,而電影的鏡頭也讓觀眾從窺探者,到成為被窺看的目標。

過去比較擅長拍攝青春女性心理的導演,在《燃》中像是變成了成熟的女人,一夜長大,也更具魅力。

在故事中,三個女性角色都是平等的。

艾洛伊茲雖然是僱主、大家閨秀,卻沒有絲毫的盛氣凌人,瑪莉安雖然只是受僱於人的畫家,卻堅持著藝術節操,不卑不亢。就連女傭索菲,都與女主人關係融洽,一起玩撲克牌,在生活起居中相互照應。在森嚴的18世紀背景,彷彿與世隔絕懸崖峭壁上(隱喻著當時對女性及禁忌愛情的世俗枷鎖)的房子,打造女性“烏托邦”式平等與愛的世界。

片中飾演女畫家的法國女演員Noemie Merlant(諾米梅蘭特)曾說,在一票幾乎全女性的電影拍攝團隊中,讓她感覺到一種平等,可以享受真正做自己的自由。她們在這樣的環境裡,舒服地撞擊彼此的創意,共同創造了這部電影的基調。那是屬於女性私房對話的自由空間,而她們同時也向世界主流電影舞臺,分享著另一種電影語言中的私密符號和窺看的視角。

關於戀愛的記憶

只有蒼白單色的牆紙與佈景,讓穿著大紅與鮮綠的兩個女主人翁,像在一幅活動的油畫中,躍然在銀幕畫布前。影片展現的自然光線,繪畫構圖,打造了電影“油畫般的質感”。鏡頭是眼睛,攝影機是畫框,導演也是畫家。

《燃》以希臘神話中奧菲斯到地獄拯救妻子,卻在關鍵時刻回頭導致她永遠被困在地獄的悲劇故事貫穿整部電影。

影片中三人討論神話結尾,瑪莉安覺得這是奧菲斯有意的“選擇”,是“他選擇的是對妻子的記憶而不是她這個人”,他做出了“這是詩人的選擇,而不是愛人的選擇”。艾洛伊茲則說,或許是妻子要求奧菲斯回頭的,讓她留下回憶。這是愛人的選擇,不能相守的愛人,最終選擇留在彼此的記憶之中。

時隔多年,瑪莉安偶然在畫展中見到愛戀女子的畫像,看到她現在的處境(強迫的婚姻與家庭小孩),但也看到她特別留給她屬於戀人的密語,畫中書的第28頁藏著她與她最炙熱的愛戀印記。她勾起嘴角微微笑了,儘管充滿思念和傷感。

電影從頭到尾都是零背景音樂。單靠兩人的眼神凝視,讓情緒和情感在跳舞。

只有最後,戲末維瓦爾第《四季·夏》的Presto慷慨激昂,瑪莉安最後一次在音樂廳,遠遠觀望著艾洛伊茲神色變換。她熱淚奔流,想到瑪莉安和她分享的這首最愛的節章,她也微微笑了。

這是她們對彼此熾戀的烙印與記憶,各自對回憶在微笑,展現女性在自由愛情的選擇自由與主宰,也詩意地彰顯女性在束縛底下的自控權。

《燃》利用畫像裡的人物形象細膩描寫她們從初識、愛意萌芽到確認彼此的關係,讓瑪莉安把她眼中所真正瞭解的艾洛伊茲繪在畫布上,除了呈現女性在社會束縛中的掙脫,也為整部片帶來相當豐富的層次和情感。

如你有時間,像慢慢靜賞一幅畫像,原本沒有歸屬的無名女性畫像背後,或會閃念起誰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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