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繪里的女人們》
內容簡介
《浮世繪里的女人們》是一本介紹日本浮世繪文化的書。書中介紹了八位日本浮世繪大師與其畫中女子或神秘助手的故事，如鈴木春信、葛飾北齋、喜多川歌麿、安藤廣重等。他們不但是日本歷史上最具影響力的畫家，其作品也影響了歐洲乃至全世界的知名畫家，如德加、馬奈、凡高、高更等都曾臨摹過葛飾北齋的作品。但其實他們的很多作品都受到了當時一些傳奇女子的影響，有的甚至是一些才女代筆的。但因為日本男尊女卑的文化影響，這些女子的故事和才名很少被人所提及。但其實她們的身影倒是為我們所熟知，我們經常在美術館藏品，甚至日本餐館的裝飾畫中看到她們，但我們對她們以及她們背後的故事知之甚少。該書通過講解日本浮世繪八大家和其模特、紅粉知己、助手的故事，讓讀者瞭解這些被人遺忘的才女們，同時更加了解日本的浮世繪文化。
鈴木由紀子（SuzukiYukiko），出生在日本山形縣。《黑暗擋不住我——山本覺馬傳》獲得第四屆小學館非小說類作品大獎優秀獎。出演過 NHK 的《此時歷史發動了》、《BS歷史館》、《英雄們的選擇》， BS 富士電視臺的《發掘！歷史中隱藏的愛情故事》等節目活躍在媒體上。主要著書有《義不容辭——吉良上野介之妻》、《背後的花——直江兼續及其妻子》、《黃金的羅薩里奧伊達政宗沒有完成的夢想》（以上均為幻冬舍文庫出版），《大奧之奧》、《開國前夜——田沼時代的輝煌》（以上均為新潮新書出版），《最後的大奧——天璋院篤姬與和宮》、《女人們的戰國》（以上均為幻冬舍新書出版），《女人們的明治維新》、《帥女子新島八重》、《最後的武士山本覺馬》（以上均為NHK發行）。
書籍摘錄
前言
我年輕時就很喜歡美術，雖然不拘領域欣賞至今，但隨著年齡的遞增，相比西洋繪畫，我越發喜歡日本畫，特別被以浮世繪為首的江戶時期的繪畫深深吸引。我所說的並不是那些被當政者所庇護的、正統狩野派御用畫師所創作的作品，而是由一介市井畫師所勾畫的作品。為何它們能如此直指人心、深入靈魂呢？
即便是不斷遭到各種迫害，浮世繪依舊倔強地抵抗著，並自成一格，但隨著明治維新的到來，它也迎來了落幕的一刻。江戶的文化被全盤否定，浮世繪也被外國收藏家帶去了海外。現在，海外的浮世繪收藏回到故里做公開展覽，我們也多了機會，可以直接觀看、鑑賞。這些浮世繪中描繪的江戶女子們，是多麼悠然自得又身心開放啊！
將江戶的盛世繁華呈現出來的，正是惡名昭彰的田沼意次的治世時期（從寶曆到天明年間）。不僅是脫胎於江戶初期風俗畫的浮世繪，歌舞伎、誹諧連歌（平民詩）、狂歌（滑稽歌）、戲作（通俗小說）等平民文化也在 18 世紀後半葉的田沼時代進入了百花齊放的時期。蘭學（通過荷蘭語書籍學習西方學術技術和海外信息的總稱）、本草學（藥物學，與博物學相近）等自然科學領域也取得了顯著的進步。江戶的人口已經突破百萬大關，成為超越巴黎、倫敦的大都市。擁有能力的百姓町人在學問和文藝的領域也颳起了新風，享受著可以被譽為日本文藝復興般的豐富文化。
葛飾北齋的名字被 18 世紀末的西歐人士所知曉。而將北齋看作強勁競爭對手的人正是喜多川歌麿，他斥責北齋是樹葉畫師（意為：微不足道的畫師），甚至無情地苛責他：“丟人丟到了外國，美人圖的寫意這種不足稱道的東西也拿出去給外人看”，甚至把這種強烈的傲慢畫到了畫作的細節裡。
歌麿的美人畫現在繼續吸引著世界各地的人們，它不單單具有美術上的價值，還可以讓人感受到當時文化的厚重。從他的畫作中所描繪出來的女子姿態，可以看到江戶時代的風氣，甚至讓觀者感覺置身其中。這種愉悅，恐怕是人們被浮世繪所吸引的最佳理由了。畫中所描繪的女子是誰？讓人不禁想要去一探究竟。而成為模特的女子，又因何吸引了畫師為她執筆？也讓人想要一窺畫師的內心。
但即便如此，成為模特原型的遊女和市井女子，我們能夠了解她們身份經歷的方法還是非常有限的。浮世繪畫師本身也是謎一般的存在。即便是著名的歌麿，他出生於何時、何地，也無人確知。在成為畫師前，他的故事更是一團迷霧，這一點似乎也可以說明畫師在當時世人心目中的位置。
從將軍近侍的旗本身份，轉為市井畫師的鳥文齋榮之，以及出生於姬路十五萬石名門望族的酒井抱一等人，就算了解了他們的人生經歷，但榮之為什麼作出拋棄旗本重職這樣的選擇，對浮世繪研究者來說始終還是個謎。
本書將留存至今的繪畫作為途徑，彙總了與這些繪畫相關的狀況證據，並嘗試揭開這些謎團。如以著名的繪島作為模特來創作的懷月堂安度的美人畫等，可以從中窺見許許多多的故事。
第一章 被繪島事件牽連的懷月堂安度（節選）
江戶時代所孕育的浮世之繪
中世時代的人認為當時的世道是“憂世”，存念於依靠超自然的他力，期冀被拯救。依賴佛的功德福報，祈願逃往淨土也是源於此。這些厭世型的憂世觀，到了近世之後突然有了改變，其契機就是明歷三年（1657 年）1 月發生的江戶大火（也叫作振袖火事）。江戶城下接近 6 成的屋舍被這場大火盡毀。全新的復興計劃對江戶的城鎮進行了整頓，使其逐漸轉變了風貌，有了大都市的模樣。
隨著城市復興的特別需要，江戶出現了盛世景象，人們也開始覺得身處浮世更應該及時行樂，於是享樂成為一種潮流。化名為草子的作家淺井了意曾說：“每一天每一天都好好地、有趣地去生活，就是浮世，也即當世……”（《浮世物語》）如他所說，三觀積極正向的“浮世”平民文化在當時就已經形成了。從這種平民浮世觀中孕育出來的，正是歌舞伎，正是浮世繪。
在最早的時期，浮世繪的一筆一畫全都是畫師親自手繪的，日語裡稱作“肉筆畫”。但是，僅靠純手繪是沒有辦法量產的。因此，畫師們嘗試通過木板雕刻來進行復制印刷。浮世繪選擇版畫作為其表現手段，這使一張原畫可以進行數百張、數千張的大批量複製，成為人人都可以購買的平價美術品。不僅是江戶本地的平民可以購買，外地人也樂意將它作為江戶的特產買回去。不久之後，通過幾種顏色重疊套版製成的、彩色鮮豔的“錦繪”也被髮明瞭出來，以吾妻（或是：東AZUMA）錦繪的名稱，迎來了浮世繪的黃金時代。
本書彩圖Ⅰ頁中所展示介紹的就是懷月堂安度的親筆浮世繪。安度的美人圖，受到了以“回首美人圖”而知名的浮世繪版畫創始者菱川師宣的影響，但與此同時，他也確立了自己獨特的風格。安度的作品以從嶄新角度描畫遊女的站姿為特色，其上身的姿態彷彿是一個反過來的日語字符“く”，回首的角度也偏向水平方向，這樣的表情展現了他獨特的創意（參見彩圖Ⅰ頁）。安度一方面保留了手繪的韻味，一方面又下苦功夫讓自己在短時間內完成作品。首先，他使用豪放的濃墨粗線畫出遊女站姿的輪廓，然後用較為粗糙的繪畫顏料在和服的色彩以及圖案等所有地方熟練地完成上色。他將這些步驟固定下來，通過改變衣服的圖案和色彩使之產生變化，這使親筆手繪的美人圖也可以量產了。考慮到生產效率而進行創作，完全可以稱他為具有商業才華的畫師。他在淺草諏訪町經營懷月堂畫坊，向從新吉原遊玩返程的客人銷售遊女的圖畫，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出他擁有過人的商業頭腦。
吉原，是幕府公認的煙花遊廊，位於現在東京中央區日本橋人形町的附近，但在明歷三年時被一場大火全部燒燬，從而轉移到了淺草日本堤下（現在的臺東區千束四丁目）。原來的地方被叫作元吉原，新地方則被喚作新吉原。遷居的命令在前一年就由町奉行所（江戶時期負責司法、行政、警察的職能部門）下達了，而且各家也已經領好了遷居費用，正準備在山谷（東京淺草北面地區）動工興建。吉原就是在這個時間點上遭遇大火的，所幸當地居民沒有傷亡，平安渡過了這一劫。
在安度的工坊裡，集合了以懷月堂為名的安知、度繁、度種、度辰等眾多門人，和師父一樣，無論是描畫還是構圖，從手繪到版畫全部都是自己動手。當時正值元祿文化繁榮盛行，所以從寶永到正德年間（1704—1716 年），安度帶領的懷月堂一派獲得了巨大的人氣。
美人畫的模特是繪島？
有人說安度的姓氏是岡澤（也有一說是岡崎），俗稱則是源七。他的版畫作品一件也沒有被留存下來，從這一點來看似乎可以推測他為親筆畫的專門畫師。不限於美人圖，他也有以神話傳說為題材的作品。他筆下的《大江山繪卷》描畫的就是源賴光和家臣四天王斬殺降服丹波國大江山的酒吞童子。只要看過這幅畫就會了解其畫風的纖細嚴密，畫師不可小覷的實力也展露無遺。
安度和同住在町內的木炭商栂屋善六是親友，自己也把自己叫作“出羽屋”，又和栂屋同為幕府的御用官商，但儘管如此，他從事的到底是什麼生意，還是不得而知。
如果聽到栂屋善六的名字，你馬上就有反應的話，那麼你一定是一個對日本歷史特別熟悉的人。著名的大奧“御年寄”繪島（江島）與當時的人氣演員生島新五郎私通，最後遭受處罰的“繪島事件”，栂屋善六就是其中的關鍵人物。這些逐漸起勢的商人為了和大奧（江戶將軍府後宮）搭上關係，會利用女僕們代替主子外出參拜或回家休假的機會，想出各種方法同她們接近。栂屋常常會讓他們在事先準備好的賄賂性的酒宴場合見面，而他的名號不管是叫作懷月堂安度，還是出羽屋源七，總歸都因為這件事情而連坐獲罪，最後被流放到伊豆大島去了。
下一頁我們選擇的浮世繪，也被認為是以繪島為原型創作的。她朝著水平方向轉身回首的表情嬌豔，而且充滿自信。高級伴遊女花魁和大奧御年寄繪島，無論是在美貌還是威嚴的氣度上，都有著某些相契合的地方。
關於繪島的血統出身，有說她曾是吉原的伴遊女子，也有說她曾是歌舞伎市村座招牌人物的女兒，但無論哪種說法，結果都是毫無根據的流言。因為該事件而被牽連獲罪的繪島的哥哥白井平右衛門勝昌，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真正的哥哥。所以推想起來，繪島大概是身份低下的下級武士或是平民家庭出身。
作為幕臣（將軍的家臣）的白井成了繪島的孃家。在 23 歲的時候，她去服侍伊紀家的德川綱教夫人鶴姬。沒過多久，鶴姬過世，她得到了白井的玩伴西丸奧醫生的奧山交竹院的照顧（後也因為該事件被連坐流放），去了甲府藩主德川綱豐（即之後的第六代將軍德川家宣）的櫻田御殿，轉而侍奉綱豐的側室喜世夫人（即之後的月光院）。
喜世夫人的父親雖然曾在加賀藩任職槍術指導，但之後成為流浪武士，自稱勝田玄哲，去淺草的唯念寺塔頭寺院當了住持，他也是一個奇人。而喜世夫人自己在旗本宅邸侍奉的時候，就憑藉自己與生俱來的美貌與才智，成了旗本矢島義充的養女，而得以前往甲府藩的櫻田御殿，最後得到了綱豐的寵愛。無論是喜世夫人還是繪島，兩者都是江戶赫赫有名的美人，而且氣質上佳，因為都是不拘小節的活潑性格，所以主僕二人也格外意氣相投。
寶永元年（1704 年），綱豐作為將軍的繼承人被迎到江戶城西丸，並改名為家宣，繪島和喜世夫人也都從櫻田御殿搬到了西丸大奧居住。而繪島出人頭地、平步青雲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生下兒子鍋松（即之後的第七代將軍家繼）成為妾侍的喜世夫人，把名字改成了左京。隨著其他側室生下的男孩接連早夭，鍋松成為世子，左京的地位也因此變得不可動搖。
前將軍綱吉死後，在家宣的領導下進行政治改革的人物有從甲府藩主時代就開始任職的側用人（江戶幕府時代的官職）間部栓房，在野的儒者、家宣的侍講（給天皇講學的人）新井白石。繪島也晉升到了御年寄的女官職位，等到家宣突然過世，年幼的家繼成為第七代將軍時，她更是升到了“御年寄筆頭”（相當於首席女官）的高位。
題圖為喜多川歌磨作品局部，來自：維基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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