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洋號退役之旅

據不完全統計,全球每年有將近200人會死在郵輪上,很驚訝嗎?其實不然,一般一艘龐大的豪華郵輪上有成百上千名乘客,他們中以中老年人為主,世界郵輪遊客的平均年齡在75週歲以上。坐著輪椅也能在郵輪裡來去自由,郵輪成為老人們渴望周遊世界的新大陸,在郵輪裡的自然死亡是業內人士心照不宣的事情。人來人往,生生死死,這都並不影響郵輪的運營,夜夜笙歌,賭局喝酒,一切照舊。

陳念聲在這艘國際郵輪大西洋號上工作了八年。他是通信組的負責人,多年的航行生活,使他對港口城市的熟悉程度早就超過一個遊客的水準。他可以在船停靠香港啟德碼頭後,迅速搭乘地鐵跑到荃灣一幢普通寫字樓裡,那裡有香港政府專供本地人的奧特萊斯,性價比高到令人髮指,陳念聲給女友帶的名牌幾乎都從這裡來。

今年是大西洋號執航的第40年。4月23日,上海長崎福岡6天5晚的航線是他的退役之航。

4月底的東海,是航海界公認的最差航行月份之一。4月22日,上海突降雷暴雨,長江口海面12級大風,下午6點,大西洋號被困在距離吳淞口碼頭80海里的位置。

陳念聲給女朋友發消息:今天估計沒法靠岸了,我們船能夠承受的最大風力在9級。你要不明天早點來碼頭在星巴克等我,我到岸了有一小時自由活動時間。

4月23號,上海大雨轉小雨,陳念聲的女朋友昨晚消息沒回,電話也不接。陳念聲撐著傘趕去碼頭附近的星巴克,看不見她。他點了杯美式坐在靠窗的位置,焦躁不安,一邊看著窗外,一邊撥電話。腦子裡閃過無數畫面,也想到過女友要和他分手,畢竟聚少離多這種事,有多少人能扛住。“但要分手可以關機啊,不關機也不按掉,是不是出事了。”胡思亂想中,上船的時間一分分接近。無可奈何,他折返回船上。邊檢大廳烏泱泱的乘客在排隊過關,這一趟有3500多名乘客。

“嗚~~~~~”隨著一聲鳴笛,大西洋號駛出吳淞口港。

4月25日早8點,大西洋號在長崎港靠岸自由活動,晚上7點啟航去福岡。7點已過,船還未啟動,大部分乘客並未察覺大西洋號的異樣,因為當晚4樓宴會廳在舉辦船長晚宴。保安部經理Sam從系統裡發現,有一人沒有上船。他找到該名乘客的信息:王笑笑,男,1978年出生於福建南坪。多年的經驗告訴他,此人極有可能是偷渡客。他迅速衝到船長室報告船長。

船長意識到事態嚴重性,撥打了邊檢電話。這時,客房經理Dora也敲門而入,她看了一眼Sam,“船長,我要申請調看監控錄像。Sam,正好你也在,我要查1208房間客人的信息。”

原來,客艙服務員Lucy發現1208房間的客人“請勿打擾“的牌子掛了一天,似乎也沒有走出來過的跡象。1208房間住的是一對母女,通過監控錄像的影像,可以發現這對母女神色異常,除了第一天出來用過晚餐後,幾乎就沒有了行蹤。

這時,客廳部經理的電話打了上來,“船長,晚宴過半,您該出場了。”

“知道了。”

船長掛了電話後,下達了兩個指令:

“馬上啟航去福岡。打開1208房間的門。”

陳念聲也在船長晚宴,他絲毫不知道船上發生的事情。船長和任何一次船長晚宴一樣,笑意盈盈接受乘客的合影要求。

1208房間的門被打開了,迎面襲來兩張碩大的黑白人像照,照片前的香爐煙霧嫋嫋,旁邊兩支紅蠟燭攛得老高。桌上的手機循環播放著大悲咒。房間裡空無一人,床頭掛著白紗。Sam一陣頭暈,迅速關上房門,

“快去讓人來收拾房間,”邊上的Dora呆若木雞。他們在海上漂泊了半輩子,什麼風浪沒見識過,但這次的景象還是把他們驚呆了。

4月26日上午,大西洋號靠岸福岡,船長接到通知,長崎港口撈上兩名無名女屍。是夜,遊客上船,Sam驚訝地發現,失蹤的乘客回來了。他迅速找到這名福建籍男子。原來他只是貪玩沒有趕上長崎的上船時間,情急之下,打車從長崎趕到福岡上船。

4月28日一早,經歷了一場波折的大西洋號再一次停靠在吳淞口,船長親自站在艙門口歡送著徐徐下船的乘客,如釋重負。陳念聲1個月沒回家了,他拖著箱子,意外中看到了女友在岸上等他,喜出望外。

及時行樂,人生早晚要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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